第13章 获得一位幽灵伙伴
“身高合格，五官很标准，身材也很不错，嗯……但就是这个气质差了点儿，就算是大晚上也不能穿个人字拖就上街溜达呀 。”“诶，这个看上去很精致，经济条件应该很不错……嘿，怎么脸上的皮肤那么差，可惜了呀。”
危新觉抬头一看，发现对面街道的雨棚上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纯白色t恤的少年，看上去只有10来岁的样子。当危新觉看着他时，对方似乎感受到了这种明显的视线，于是扭头直盯着危新觉，随后，他一下子从3米多的高处纵身跃下，毫发无伤，直直地朝着危新觉的方向走来。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越来越近。
“他是能看见我？”危新觉一脸疑惑。
少年没有做出回应，只是仍朝着危新觉的方向走来。
危新觉低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再自嘲了一下。
“呵，这怎么可能，我好像已经忘记自己现在是怎样一个形态了。一个孤零零独立于世的魂魄。”
“哈，我有眼睛的。”少年带着一丝不屑的语气说着，夸张地用自己的一只手，指着自己的两只眼睛。
“你能看见我，你真的能看见我吗？”危新觉开心极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准确地说是一下子向上飞到了很高的地方，像火箭在最后的00000001秒喷射而出的状态。
“为什么，你为什么可以看见我？”危新觉回到了地面，一个劲儿地问个不停。
“好了好了，你先坐下。”少年以一个老大人的口吻，让一个比他年龄大了10岁左右的老小孩乖乖坐下，然后，自己也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很简单，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也是一个幽灵。”少年靠背一坐，然后把一条腿放到膝盖上，对于他稚嫩的脸庞来说，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过于严肃认真。
变为幽灵其实和本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除了获得会飞的技能以及身体的属性变得缥缈以外，单从外形上是看不出任何差异的，所以少年所说的话再次引起了危新觉的好奇。
“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幽灵的？我和这些在路上来来回回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吧！”他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毕竟在他的心里仍在抗拒着，不愿接受自己已是一个漂泊幽灵的事实。
“当然不一样了，是味道，我们的身上没有人间的气息。你看，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独特的味道。瞧，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红酒、香烟、玫瑰、还有面包，大概是她今早吃下肚的。”少男目视着对面街道上，刚刚拐进视线中的女人如此说道。“你也试试。聚精会神，尝试着去识别他们身上的气息。”
危新觉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鼻尖处，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腹部也随之鼓胀了起来，然后他一口气又给吐了出来。“没有呀，什么都没有嗅到，哪儿有什么红酒、香烟、玫瑰呀，我只闻到了烤串的味道。”他说的没有错。不远处就是著名的美食一条街，这会儿正是人们惬意地聊天喝酒撸串的时刻。危新觉一边说着，不住地向喉咙里咽着口水。
“你把眼睛闭着，感受自己嗅觉的触角被打开。”危新觉照着他说的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过了半分钟，他感到有流动的气体在他眼前浮现了出来，像无数的分子小颗粒，有红色的、白色的、深红色的、黄棕色的，这些分子小颗粒落在了他的嗅觉触角上，激起了他曾经的记忆，那些东西是那么熟悉，“哦，红酒、香烟还有玫瑰，好香的玫瑰呀！啊，还有黄油面包！”他一下子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那个女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处，转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少年，满满的兴奋。
“所以我们是什么味道？”
他没有等少年的回答，而是再次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少年的身上。几秒过后，他又失落地睁开了眼，“没有，怎么什么都没有。”
“是的，幽灵没有味道。我们已不再属于这个人间，又怎么还会有人间烟火的气息呢。”少年的话语里也带有一丝伤感。
“只有人间的烟火味才是真实存在着的证明。”这样一句话从他的口中深沉地流了出来。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街灯下亲吻的恋人已经不知去往了何处，风吹得越来越大，在这初夏时节感受到了微微凉意。
“你是怎么变成幽灵的？”危新觉打破了这令人不悦的沉默。
“说来有点不太好意思。如果你答应不笑话我，我就告诉你。”少年总算是露出了点儿符合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表情，开始不好意思起来，眼角弯弯地挤出一道半截儿的弧线。
“我保证不笑。”为了加强自己话语的可能度，危新觉使劲儿地点了下头。
“好吧。”少年开始述说他的故事。
“我叫齐墨，是一名非常普通的高三学生，初中时我的学习成绩不错，所以考上了我们市里最好的高中。一进入高中，周围的所有人每天只做三件事，学习、睡觉和吃饭，这也无可厚非，刚开始我和他们一样，但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到了高三那年，这种感觉来得尤为强烈。‘再不做点什么，我的青春就将化为烟云了！’当我听见心里的这个声音时，我感到了一阵惶恐，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然后我决定必须要做点什么不一样的事。”齐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第二天我没有去学校，待在家里思考着，应该要做点什么才能为我的青春留下一点热烈的回忆。为了获得一些灵感，我去二手书店租回了一整套的《棒球英豪》、《极道鲜师》还有极富盛名的《灌篮高手》，天天宅在家里，从漫画里感受着别人的青春，为了心爱的女孩奋不顾身去做一件事儿，为了热爱的事物而不知血泪之苦，我简直投入进去了，好像漫画里的就是我的青春，漫画里的主人翁们让我心驰神往，令我无法自拔。于是我再也不愿去学校了，比起那种枯燥乏味的学习人生，在漫画里体味到的青春要闪耀夺目得多。然后我也不知道连续熬了几个通夜，一口气把所有漫画看完了。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就已经成了现在这样的形态了。”
“这么说来，你是因为熬夜疲劳过度死掉的？”危新觉一板正经地问到，惹得齐墨有些不开心。“大概就是这样……说了很蠢吧，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死掉了。”齐墨甩甩头，然后一屁股坐在街边的椅子上。
“没想到，我的青春就这么突然结束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大概就不会在漫画里找寻青春了。”
“那你会做什么？追个女孩？还是说全身心投入某一项运动？”齐墨倒是认认真真地开始思考，翘起了嘴，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的表情。
“追个女孩好像不错……可是，青春的爱情可遇不可求，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也许我的那个她要好久才会出现。”齐墨的表情天真，对这个问题他有着自己的思考。
“我会花更多的时间在一些我能控制的事情上，把视线从书本上挪开，做一些看上去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的事情，比如望着一片浮云出神，或是蹲在街边漫步目的地看着行人走来走去，就那么肆无忌惮地轻狂着，然后再逝去青春年华。”
看着危新觉疑惑的眼神，齐墨自个儿主动解释说，“你看，这些事情在大人眼中都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因此也是青春专属限定的，等到过了那个年纪再做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再有青春的体味了，那个时候有的只能是无业的烦忧、游离社会之外的焦虑。”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吗？我们难道就不能再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有倒是有。”齐墨的回答令危新觉喜出望外，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要怎么做？如何才能回去呢？”
“我不知道。”齐墨说的很快，这前后的反转让危新觉感觉他是在故意闹着自己玩儿。“怎么会不知道呢，既然你说能够回去，那总是知道点什么的吧。”
“我真不知道。我只亲眼见过，就一次，和我一样的幽灵成功地回到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我根本来不及去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齐墨说开了，又从椅子上跳下来，手舞足蹈地说着，像是在宣泄着对自己的不满与懊恼。
“真的就是很偶然的事，我根本都不认识那人。在看到的一瞬间，我的脑子就停止了思考，根本没有想到要问这个问题，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反应回来，我当时也不知道原来那就是回到自己身体时发生的现象。”
“那个现象？你可以具体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齐墨回忆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刚变成幽灵还没多久，还觉得一切都十分新鲜，我就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到处飞着，享受着身体的轻盈带来的空前自由。在我飞跃一片玫瑰花田时，看见一个穿着与当时季节不符的人，在炎热的大夏天她却穿着一件大地色的羊毛大衣，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准备落脚。
当我站在离她一步的距离时，看到她的背影开始变得透明模糊起来，透过她可以看到后面盛开的各色玫瑰，这才意识到她或许和我一样是个幽灵。但奇怪的是，她的身上有着人间的气息，带着混合着玫瑰花香的浓郁味道，另外还有其他略微淡然些的味道。然后一瞬间，她就在一片刺眼的白色光芒下凭空消失了。”
“那她去了哪儿？”
“哦，她没有去到很远的地方，不然在那种情境之下我一定会以为幽灵形态也只是一个过渡阶段，会有魂飞魄散的一天。”
“随着那一道白光强度的减弱，我的视线里开始有了色彩，就在花田的正中央躺着一个人体，我飞到旁边一看，正是刚刚那个消失的魂魄的躯体。过了没多久，她从花丛里睁开眼睛醒来，对于自己身处之地没有感到任何奇怪，仿佛只是午睡打了个盹儿一般，可以看出，她对于离开躯体的时间没有了任何记忆。”
“这么说，一旦我们回到自己的身体，就不会记得作为幽灵这段期间的记忆了？”
“看上去应该是这样的。”
“后面呢？之后发生了什么。”危新觉有些迫不及待。
“后面我一直跟着她，回到了她的居所并且观察了好一阵儿她的生活，试图找出一些回到自己身体的线索。”
“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在俯身对象意识飘离时，我们就可以俯身在任何一个躯体身上，但是却无法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齐墨继续说道。
“对，我试过好多次，但就是回不去。”说到这儿，危新觉突然想起来刚刚令他下颌贴地的惊异事件。
“有件奇怪的是，灵魂离开身体，它还能自己动吗？我刚才看到我的身体自己在动着，不是动一下，是那种正常生活的状态。”
“哈哈哈哈”齐墨爆笑起来，双手捧着自己的腹部，就差倒地了。
“那……不是，不是身体自己在动，是有人……有其他灵魂附在了你的身上。”齐墨一边笑一边说。
然后，他尽力克制住笑意，继续说。
“我的身体现在也被别人占据了。像我们这样人并不少，到处都有的。”
危新觉这才恍然大悟，他感到获得了一丝安慰，原来还有那么多人和自己一样。但他还是想要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所以你有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你观察了那个女人那么久，难道就没有什么奇怪，或者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发现，除了让我羡慕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有益的收获。”齐墨已经不再笑了，语气中还略微带着点沮丧。
“她现在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危新觉一下抓住齐墨的胳膊，眼睛里闪起了光。
还好那个女人的住所的距离并不远，飞跃几个街区，很快就看到一个红色墙面的公寓楼，那个女人就住在里面。
现在已是大半夜了，女人早已上床睡着，轻轻地吞吐着芬芳。她的家里满是各种绿植和鲜花，装点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从这些绿植鲜花的状态上可见她的用心，有的叶面还带着细碎的露珠，精心修剪的植物使得它们精神焕发，没有焉儿的，更加没有被昆虫啃噬，残缺不堪或是变了色的，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每一盆每一株都保持着青春应有的朝气蓬勃的模样。
她的生活很是精致，一应俱全的厨具成套搭配出别具一格的特色，琉璃玻璃杯倒扣在纯色透明的小碟上，用来盛装调料的盒子虽是一般的塑料，但上面绑着蕾丝条带，瓶身上贴着与调料属性相应的字词，从这些字词上就能对这些调味料的味道知道个大概。比如，其中一个瓶身上写着“可爱小甜甜”，里面装着的正是白花花的绵砂糖。
在女人的房间里，危新觉转了一圈又一圈，齐墨已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瘫坐在沙发上，随意地晃动着自己的双腿，看着危新觉从眼前过去又过来。
“是吧，除了生活过得还不错，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吧。”危新觉刚从他旁边经过，他逮住机会，企图埋汰一下他，又或是借此证明，自己的智商并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危新觉刚从书房那边走过来，看见一墙面的书，人物传记、心理学、历史学、科幻小说、国学经典、营养学、生物学……这里几乎就是整个人类社会文明成果的缩影，但是这浩瀚书海没有特定的潮流，无法从中窥视出丝毫书的主人的生活态度、人生价值，所以危新觉现在一脸的苦恼，他企图从书柜里翻出一本日记，可以给予他引导，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一星半点的文字记录，这`个女人就像是热烈地活在这个世上，却不愿留下半点痕迹，不愿激起半点波澜。
“嗯，一无所知，她的生活明明已经活脱脱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但是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危新觉苦恼地低垂下脑袋，被齐墨在额头上弹指一击，哇地一下又抬起了头。
“嘿，这有什么好沮丧的，这才刚到一会儿，你就企图知道一个人的全部，未免也太过狂妄了吧。就算是一只宠物，也还需要时间和心思才能知道它是喜欢被摸脑袋，还是觉得被揉肚子更舒服。再等等吧，休息一下，一切等到明天再说也不迟，反正我们现在拥有的就只有大把的时间了，稍微浪费一下也无妨。”
齐墨的话正好戳中了危新觉，确实，现在他拥有最多的也就只有时间了，想想以前的生活总是匆匆忙忙，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时间他会一边刷题一边吃饭，或是一边冲澡一边背单词，这都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在现代社会，多任务处理似乎已成为了成年人必须的技能。而在现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可以慢慢地思考，不必着急去到某处，也不必非得想出个答案。这么一想危新觉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心里那股郁闷劲儿也卸下了，然后他就在地毯上直接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