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搬家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一阵阵的叫骂声，引得鸡鸣狗叫的。
林立气得锤炕，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小妹和哥哥林东都钻进被窝里不敢露头，大姐燕子揉着红肿的眼睛坐了起来。
林立拉着她:“今天早上不用你干活，躺着睡你的觉吧。”
燕子摇摇头，仍然穿上衣服。
林立很无语，这个燕子性子也太懦弱了，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将来不得受气啊。
那个哥哥林东也是，男孩子胆子那么小，跟个鹌鹑似的，还不如燕子，将来怎么顶门立户？
一家子受气包，可愁死人了！
那个叫于氏的娘白着脸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木盆，盆里装着水，水都快抖出来了。
唉——林立心里直骂娘。
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子了？
于氏用布巾给林立擦脸，林力看着手直抖的于氏，听着外面不堪入耳的骂声，对她说道:“今天就把家搬走算了，何苦在这里受气。”
于氏点头，眼泪一串串地掉了下来。
被窝里传出林东的呜呜哭声。
草草地吃了一顿早饭，于氏就去找来一辆手推车，在车上铺了一床被子，她先把林立抱上车躺好，然后把妹妹放在林立身边坐着。小妹平平紧紧拉着林立的手，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惶。
林立的四周放满了包裹，其实也没有几个，一家子的家当连两个孩子，就这么一车，实在是寒酸的不行。
于氏去厨房拿锅碗瓢盆，又惹来大伯娘蔡氏的叫骂。
于氏红着眼睛端着一个大木盆出来了，后面跟着叉腰跳脚的蔡氏。
林立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大伯娘蔡氏的样子:又瘦又小的一个小脚女人，细长的吊梢眼，高高的颧骨，深深的法令纹，嘴角向下耷拉着。穿着一件斜襟的大灰布褂子，黑裤子角斜娩着，让林立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活似一个细脚伶仃的圆规。
蔡氏看到林立定定地盯着她看，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立，骂道:“小短命鬼。”
林立翻了个白眼，旁边妹妹吓得捂住了眼睛。
林立的白眼又惹来了蔡氏的一顿叫骂：“死崽子，还敢冲我翻白眼。丧了良心的狼崽子，有娘生没爹养的贱皮子，老天怎么没有立刻收了你。”
林立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死死地看着她，眼里射出狠厉的光。
蔡氏看到了，一下子就哑了声，转身捣着小脚飞快地回了屋。
于氏松了一口气，把大木盆放在了林立的左侧靠头一边，叮嘱林立把着点。
林立看到木盆里放着一个生了锈的小铁锅，铁锅里有六个缺牙漏齿的二大碗，碗里面有两个木勺子，碗旁边放着一把筷子，一把没有木把手的破菜刀。
林立呵呵了。
这个家可是够一穷二白的了。
于氏拉起车正要走，林立转眼看到窗根下立着一把锄头，院墙上挂着一把镰刀，连忙叫住她。
“把镰刀和锄头都装上车。”
于氏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没人，就照办了。
燕子吃惊地看着林立，林东则一脸兴奋。
于氏拉着车，燕子和林东在后面推，慢慢地出了院门，向南走去。
路上不时碰到下田的人，都是一脸同情和不忍。
于氏只闷头拉车，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来到了南山脚下，林立看到了这里只有两个茅草屋，相隔足有二百多米远。
于氏在后面山脚下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放下手推车的支架，手推车就平稳地停住了。
茅草屋距离小路只有十几步远，挨着路口围着一圈篱笆，篱笆只有一米高，在外面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院子。
院子不大，收拾的倒是平平整整，没有一颗杂草，铺着一层粗沙子。在院子的南边还有一棵皂角树，树干有碗口粗，此刻树上已是一片翠绿。
茅草屋是正对着路开门，是坐西朝东走向。
茅草屋看起来是个小三间，木门左右都开有窗户。
房子低矮，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却收拾的整洁，没有一丝破败的痕迹。
于氏先把东西都卸在了院子里，让林立躺在车上别动，看着点妹妹，她和燕子进屋收拾屋子去了。
只一会儿，燕子就蹦蹦跳跳地出来了，干瘦的小脸上满是笑容，于氏紧跟着也出来了，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
燕子抱着妹妹，于氏抱着林立，向屋里走去。
燕子是个非常懂事的小姑娘，个子不高，瘦瘦弱弱的，脸蛋尖尖，显得眼睛格外大，长了一个翘鼻子，即使不笑时，仿佛也在笑。
茅草屋一进门就是厨房，厨房不大，一左一右两个灶口，灶口并不大，估计家里那口破铁锅能放上去，另一个只能先空着了。
进了右边的屋子，就看到窗户下一铺炕，炕是通长的，上面铺着崭新的炕席。
怪不得于氏和燕子都一脸笑容。
林立让于氏把她放在炕头靠墙坐着，于氏放下林立又出去了搬东西了。
小妹趴在窗台向外看着，窗户开着上半扇，下半扇是固定的。
屋子前后窗户都开着通风，所以屋子里没有一点霉味，四周也都被清扫过了，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灰尘。
林立猜想一定是昨晚那个老太太做的。
老太太是林立奶奶的亲妹妹，林立算了半天，觉得应该是叫她姨婆的，翻翻原主的记忆，是叫三姨奶。
原主的记忆里，大伯娘蔡氏是奶奶的侄女儿，那么三姨奶就是蔡氏的姑姑了。
原主的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三姨奶对原主的爹林家盛很好，原主的爹对三姨奶也很孝顺，当成自己亲娘一样。
于氏拿着两个包裹进屋放到炕上，又出去了。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儿，人就进屋了，是三姨奶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三姨奶看到林立坐在炕头靠着墙，就一脸欣慰的笑。
林立叫道:“三姨奶。”
三姨奶坐在炕边，摸着林立的手说道:“好点了吧？昨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等着三姨奶给你出气，啊——”
林立的心一暖，这个三姨奶真好。
和三姨奶一起来的是三姨奶的大儿媳，不大爱说话，扶着三姨奶坐下，对着林立笑了笑，就去帮着于氏收拾东西去了。
三姨奶是个健谈的老太太，只一会儿林立就知道了自家的分家情况。
三姨奶也好玩，对着一个五岁的小屁孩，也能滔滔不绝。
昨天，在林立晕过去后，三姨奶就闻讯赶到了。
她把大伯娘蔡氏一顿臭骂，又把大伯父林家富找回家，揍了堂哥林国一顿，林国的屁股都打肿了，到现在还在炕上趴着呢。
林立心里暗爽，活该，揍死都是轻的。
三姨奶又逼着大伯父林家富给找了郎中，郎中看了林立的伤，上了药后说伤口挺深，好了以后也会留疤的。
林立摸了一下伤口的位置，还好，在头发里，留疤也看不见的。
大伯娘蔡氏吵着闹着，说什么都要让林立一家子搬出去。
三姨奶索性直接做主给分了家，大伯娘蔡氏不给房子，三姨奶硬是让大伯父林家富出了银子算房钱，又把她家里空着的老房子给林立一家住。
林立一家分到了二亩旱田，五亩水田，外加五两银子。
多亏了三姨奶，否则林立一家毛都分不到。
本来当时说好的，等林立伤养好了再搬家的。
可是大伯娘蔡氏觉得分家拿出了五两银子，亏大发了，这不一大早上就开始叫骂。
在林立的要求下，于氏也只好赶紧搬走清净。
三姨奶唠叨，多亏了老房子平时照料的勤，今天一大清早她就来清扫了一遍，开窗透气，又换上了新炕席。
林立点头，可不是，要不然她现在还在外面的车上躺着呢。
大婶子在外面喊:“娘，老三家只有一口锅，我回去找一个来。”
三姨奶急忙起身，一边回道：“等我和你一起回去找，你不知道放哪里，回头你给送来。”
三姨奶边说边出去了。
林立头晕的厉害，歪躺下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