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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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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静鸾半晌未曾答话。

    妇人看着萧静鸾的表情,微微蹙眉,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那妇人笑着道:“先前小娘子说,郎君嫌恶你,但其实,小娘子是不是也从未对郎君主动过?本来嘛,我还说,你这些伤,都是为了郎君才受的,他还对你有所不喜,实在是没甚良心。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我是过来人,这样的事见多了。要我说啊,郎君原本明明就是还喜爱你的,但小娘子因着这些疤,不敢对郎君示爱,郎君才会怕冒犯了你,也不敢再往前!看来啊,我这药是没什么用了,小娘子和郎君,郎情妾意,想要成事,又哪里用得着外物呢?”wΑpkanshu伍

    妇人笑眯眯的。

    远远的,隔壁院子里传来黑子喊娘的声音。

    妇人笑道:“我家那小儿唤我,我先回去了。我就祝小娘子和郎君,白头偕老了!”

    她面上笑容温柔可亲。

    她往后退了一步,主动帮萧静鸾关上了院门。

    萧静鸾面色苍白,几乎失魂落魄。她讷讷回到灶房中,几乎是无意识地,将米从陶罐中,再反复淘洗起来。

    ……昨夜的药,是无用的。

    萧遥之不是因为药,才和她有了这一夜媾和。

    她昨夜,借着那点自以为的“药性”主动了些。而后,他便抓住她的手,攻城略地,未曾退却。

    她昨夜,没有带帷帽。

    她这幅样子,虽然身子还是玲珑的,但萧遥之和陈樋这等没见过美人的男子不同,他曾是陈王世子,什么样的娇柔女子未曾见过?便是曾经送去长安皇宫的郑美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而他碰了她。

    难道,真和隔壁妇人说的一般……

    他,对她,仍有喜爱之情?

    现在是早晨。

    晨光熹微。天并不冷。但萧静鸾却生生打了个哆嗦。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萧遥之曾喜爱她。在陈王府中时,每个他潜入她闺房,对着她睡颜凝视的夜里。

    其实,她并不都在昏睡。

    但那时,萧遥之未曾把这层意思挑明。他们又有着兄妹之名。她也绝不可能戳破,只继续装着天真可爱的模样,令萧遥之的这层喜爱,深些,再深些。

    只要萧遥之一直喜爱她,又一直不敢触碰她,那她,即便是女子,也不会被陈王为了巩固势力,而随意嫁出去。而只要萧遥之日后继承了陈王之位,那她的日子,更绝不会难过。

    那时的萧遥之,是她的觳中之物。她要用他的喜欢,为自己的前途,开一条路。

    而后来。

    萧遥之密谋,谋反,冒天下之大不韪,再然后,兵败如山倒,将她也带走。她怎可能不恨他?怎可能不怨他?她的命运,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中。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些,她不得不用那等下作的法子,讨好自己的哥哥,又不得不去扮作萧静姝,毁掉自己的容貌……

    她想要自己做一回主。

    她想要自己也尝尝,那让天下男人都趋之若鹜的,权势的滋味。

    那个位置,萧静姝坐得,她,也能坐得。

    为此,杀几个人,又或是几百几千人,又有什么?

    她杀萧遥之的时候,没有犹豫。

    或许某刻,她曾想过,他对她的好,但当利刃入肉的那一刻,她听到的,是自己血液里,兴奋的狂叫。

    她杀了他。

    就离那条路,更近了一些。

    而后,她杀陈王妃,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功亏一篑,混在逃兵里逃跑,成为了陈樋的禁脔……

    摸到那张萧遥之留给她的纸条时。

    她是悔过,恨过,求而不得过。

    她在山上,一个人,多空荡啊。她的心落不到实处,无人哪怕虚假地喜爱  她。她想要抓住些什么,却都抓不住,而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一个被山匪抓上山的男人,有一双和萧遥之像极了的眼睛。

    她惶惑不安的心,好像忽然之间,有了一丝安慰。

    她抓到了,她的浮木。

    她收集着和萧遥之相像的人。在这一个个似是还无的五官里,找着那个爱她的人的痕迹。她找得好辛苦,辛苦到她都以为,她是真的爱他。kΑnshu伍ξa

    可是,在看到那张“厉垚”的脸之后。

    在后来,她甚至知道,他是真的萧遥之之后。

    她心中的渴望荡然无存。

    那些癫狂的渴望,那些求而不得的痛楚,全都变成了对这个,本该已死之人的恐惧。

    她杀了他。

    而他,必然恨她。

    她想念他,如痴如狂,却只限于,那个已经死去的,曾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未曾看穿过她那些疯狂阴暗心思的他。

    她是叶公。

    叶公好龙,那种疯狂的爱慕,从来,都只存在于画里。

    龙多可怖啊。

    又有谁,会真的爱呢?

    萧遥之曾经有陈王的爱,有陈王妃的爱。

    可她呢?

    她只有一个可怕的哥哥,对妹妹的病态的觊觎。

    喜爱是什么?

    是在有了权势,有了前路之后,用来调剂自己的生活,满足自己快活的东西。

    陈王、陈王妃、萧遥之、还有萧静姝……

    他们,都有资格喜爱。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

    她单是求一条自己的前路,就有多难啊。

    她无法爱别人了。

    只能爱自己。

    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但,多可笑。

    在面对萧遥之时。

    在明知面对着的,是一个和自己有血海深仇,随时可能会杀了自己的人时。

    她竟许多次,克制不住,仍生出了委屈之心。

    是他曾对她太好了吗?

    还是那张纸条,给过她的幻觉?

    ……

    可她没能杀了他。

    他就该会杀了她。

    米在陶罐中,有水,蔓延过米堆。

    萧静鸾站在灶房之中。

    她看着米一点一点悉数被淹没。就好像有什么灭顶的潮水,漫过她头顶。让她鼻孔肺腑全都是冰冷湖水,窒息着,无法呼吸。

    ……喜欢吗?

    是真的,还喜欢吗?

    如果只是恨,他还会留着她,继续折磨,继续监视,继续利用。但,这件事,总有尽头。

    但如果是喜欢呢?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近乎惶惑的迷茫。

    他若喜欢,那就不会放手。

    ……就像曾经,他输给了萧静姝,要了马车,却还要强行将她带走时。

    那时,她就曾无数次痛恨过,自己骗取来的,他的喜欢。

    而现在,他竟仍喜欢。

    喜欢和恨意交织。

    他,是真真正正的,再也永不会放过她。

    而她……

    萧静鸾陡然意识到。

    只要她逃不走。

    那她,就会永永远远,在他爱恨交织的罗网中。

    被他一时深爱,一时痛恨,被他这般,折磨摒弃,又亲密至极。她将被反复折磨,如此,穷尽一生。

    ……可他不会杀她。

    只要她乖一些,他一定舍不得杀她。

    她先前的所有乖顺,原本就都是因为惧怕死亡。而今……

    萧静鸾闭了闭眼。

    她会表现出爱他,倾慕他,依赖他的。

    只要他需要。

    便如曾经在陈王府中时一般。这向来,是她最习惯也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吗?

    小腹在坠疼。

    那是在灶房风口处站了太久,有冷风吹伤了她。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那处平坦,除她之外,无人知道,有个幼小的生命,已经在里面萌芽。

    炉火上。

    粥慢慢地沸腾着,渐渐散发出一股清透的米香。

    这孩子……

    她原本,是想生下来,假作是萧遥之的孩子,以  此来保命的。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萧静鸾眯了眯眼。

    她脑子里,陡然有个疯狂的念头涌了出来。

    萧静鸾在灶房里停了许久。

    直到粥几乎被煮烂,她才如往常一般,摆出一副怯懦瑟缩的模样,将东西,放在厅堂之中。

    粥有些烫。

    萧遥之才要舀一勺粥送入口中,目光却顿了顿。

    他看向萧静鸾的粥碗。

    萧静鸾碗中,白粥清汤寡水,每颗米粒,都快要清晰可见。

    而他的碗中,白粥粘稠,堆得满满当当。

    萧静鸾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低下头。一丝红晕,恰到好处涌上她脸颊。

    “厉,厉公子……”

    她的样子,像是因为紧张而结巴。

    她说:“我今天不小心,粥煮少了……你,你多吃些,我不要紧……”

    她说着话,然而望着那碗浓稠白粥的目光,又带着眼巴巴的渴望。

    她小声道:“厉公子吃吧,小心烫,我,我本来也不饿……”

    她端着那碗清粥喝了起来。

    萧遥之看她一眼,目光停在自己粥碗上半晌,终究,未曾分给她。

    萧遥之沉默着喝完了粥。

    用过早膳,他便回到房中。

    这房间,寻常时候,他不许萧静鸾进来。

    是以,眼下,床榻被褥也都没有收拾,还凌乱着摆在那里,似是在提醒他,昨夜的疯狂。

    昨夜啊……

    萧遥之垂下眼。

    说到底,昨夜,仍是他未能克制住。

    她向来聪明。

    尤其善于感觉,他人对她的情绪。

    他一直压抑着。

    便是为了让她警惕,让她畏惧。如此,她才会乖乖待在他身边,不敢造次,也不敢利用他的感情,再对他做些什么。

    但昨夜那般。

    她今早起来,或许还在混沌之中,然而,方才煮粥,那样久的功夫,她应当,已经想明白了。

    原来,多荒唐。他竟还,想要她。

    而更荒唐的,却是,若是无所保留地疼惜她,喜爱她,便不可能,真正得到她。

    只有让她畏惧又渴望。

    让她害怕又臣服。

    才能永永远远,拥有她。

    他爱上的,是一个狠毒而自私的人。

    她识时务,却又有狠辣心肠。她利用感情,又不顾一切。她贪婪又无耻,虚伪又疯狂……

    但当他知道了这一切。

    当那把利刃插入他胸口。

    他恨她。

    却也仍是,爱她。

    爱到,浑身疼痛,刻骨噬心,如跗骨之蛆——

    他想要撕下这层爱意。

    却无论如何,都不得。

    萧遥之低头,自嘲笑了一声。

    昨夜,一晚疯狂。

    从幽州到这里,逃亡路上的一切伪装,俱都功亏一篑。

    若说之前还抱有侥幸,但,从方才早膳,她故意装作可怜的喝粥的模样,他就已经知道,瞒不住了。

    她知道了他对她的心思。

    并且多么聪明啊,立刻就想到,要来加深它,利用它。kanδんu5

    他没有分给她粥,但单从她收拾粥碗时的神情,他便知道,这一个举动,早不可能,打消她那笃定的认知。

    春日的风从窗户外吹来。

    似是温柔,却又带着丝未曾消散的,刻骨的冷意。

    他垂下眉眼,在纸上继续写着些什么。

    他未能克制住。

    那有的事情……

    就必须,要提前了。

    而与此同时。

    幽州大良大营之中。

    萧静姝坐在大帐之中,笔尖悬在奏折上,那一滴如血的朱砂,快要凝结着,掉落下来。

    她垂眼。

    眸色清冷,她将朱笔放回,低声道:“他将要走了?”

    “是。”

    傅行抿了抿唇。他站在下首,回答道:“……韩公子先前,是想要臣襄助,帮他逃出大营。但今日清晨,他来寻臣,说是圣人已经同意让他走。而他想……今日,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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