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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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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当家……”

    亲信脸上登时有了尴尬之色。

    无论如何,眼下萧静鸾都是山寨的首领夫人,陈樋能用这等羞辱的话说她,但别人却不能。

    陈樋咀嚼着口里的肉。

    那肉被烧焦了一部分,肉汁混杂着焦黑在口中吱呀作响。他嗤笑了一声,再去割下一块。剩下的那块还没熟,但他全不介意,手上匕首,插入肥厚的肉中。

    肉里有鲜血涌出。

    淋漓浇在陈樋手上。

    他面上凶戾的神色在火光下更显狠厉。他抓起割下的那块带血的肉,慢条斯理,放入口中。

    “难道不是吗?”

    他嚼着那肉。

    有鲜血溢到他唇上,将他双唇染得愈发嗜血。他道:“她做的事,我知道,你们难道就不知道?可偏偏她有富贵在身……”

    他哼笑着。

    目光再未往边上屋子看上一眼。

    屋子里,李瑜的惨叫声渐渐湮灭下来。萧静鸾啪的一声打开屋子大门,冷声道:“进来个人,都收拾干净。”

    “是,来了,来了。”

    陈樋身边的亲信赶忙站起身来。

    他快步躬身跑到屋子里,里面,李瑜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奄奄一息。李瑜脸上,是两个还在流血的血窟窿,屋子里血腥味弥散一片。亲信指挥着另外几个逃兵山匪,熟门熟路,到边上提了桶水,开始冲刷地面。

    而萧静鸾,则往外走去,直到到了火堆前。

    原本陈樋亲信坐着的那个位置,如今已经空了。

    萧静鸾一点没有避讳,就在那空着的地方,坐了下来。

    陈樋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嗤笑一声:“夫人,可是完事了?今天这个,找的可还合你的意?”

    “勉强合意吧。”

    萧静鸾亦是冷眼看了过去。

    陈樋手上血淋淋的,全是未熟烤肉里的鲜血。那血粘稠黏腻,萧静鸾伸手,将他手上一块染血的烤肉,拿了下来。

    她将那烤肉放进嘴里。

    肉上沾着的血腥气味,似在激发她的凶性,却又似,用这样奇异恶心的味道,抚慰了她躁动暴怒的内心。

    陈樋被抢了肉,倒也不急。他慢条斯理又割下一块半生不熟的肉来:“夫人好本事。上一个,想抢走我手里肉的人,现在,都已经不知道,埋在哪里了。”

    “大当家的意思,是要杀我了?”

    萧静鸾冷笑一声,将最后一口肉咽下。

    她疤痕遍布的脸冷漠抬起来,看向陈樋。陈樋眯眼看她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我怎么舍得杀你。”

    他从容地道。

    “你是我的夫人啊。夫妻本是一体,一块肉,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夫人,我手上的肉,能分给你,但夫人手上的肉,也要记得分给我才行啊。”

    他的声音又慢又低。

    那山一样魁梧的身材,挡住了他那面大半火光。

    萧静鸾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提醒她,眼下,她能得到的一切便利,一切容忍,都是在那堆财宝的前提下。

    他想要那堆财宝。

    但那是哥哥留给她的东西。

    她又怎么会让陈樋这等下贱男人沾染?

    萧静鸾忽然妩媚一笑。

    “大当家。”

    她慢慢站起身来。

    凑在他耳边。

    “我都说过了……大当家想要那些财宝,当然可以,但,大当家心狠手辣,人家怕你拿到财宝之后,就彻底对我,弃若敝履呢。所以,我要先怀上大当家的孩子,让大当家对我也有了羁绊……我才敢真正安心地,将财宝的位置,告知于你啊。”

    陈樋深吸口气。

    他猛地转过身来,一把将萧静鸾抱了起来。

    陈樋大步往前走着,快步走到那间单独为她搭起的屋子中。亲信刚刚打扫完地上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把李瑜拖出去。柜子里瑟瑟发抖的男人们也还都在,陈樋一脚踹关了门,将萧静鸾压在床上。

    “你不是盼着,要怀上老子的孩子吗?老子满足你……”

    他魁梧高大的身子完全笼住她。

    过了半个时辰,才将萧静鸾放开。

    李瑜在地上,早已生死不知。萧静鸾慢慢喘了口气,睁开眼睛。

    “好好休息,我的夫人。”

    陈樋系着裤子,伸手,拍了拍萧静鸾的脸颊。

    那纵横的疤痕在他手下蜿蜒,他微微眯起眼,站起了身。

    他太过魁梧,几乎像一座小山。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衣柜里的男人们登时抖得更加厉害。但他到底只是冷笑了一声,看那些男人一眼,而后转身,出了门去。

    萧静鸾在床上,慢慢又吐了口气。

    她想着方才离去的陈樋。

    她知道陈樋为什么这么急。

    被他强占那日,她摸到了萧遥之留下的字条,知道他为她,曾藏了一处财宝。她哭了几乎整整一夜,而后,便将字条塞入嘴里,嚼碎咽下,然后起身,对陈樋说出,财宝的事。

    她告诉陈樋,那些财宝,绝不是烧杀抢掠一些幽州百姓可以比拟。若运用得当,甚至,供他起义,都是可能。但她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能立刻将财宝的位置告诉他,只有在他让自己怀上孩子之后,自己才会全部放心,告诉他所有的秘密。

    陈樋那时看她的目光,带着异样。

    她能猜到他的想法。

    他一定在想,眼前的女人,何其愚蠢,竟以为,只要怀了他的孩子,就能让他对她忍下杀心。她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应当是个蠢笨至极的东西,但她却并未说破,只做不知。

    他在笑她愚蠢,在心中计划着大不韪的毒计。

    而她,又何尝不是在心中阴毒地思考着各种想法,再将这些恶毒的,噬人心骨的筹谋,全都用在陈樋,用在这帮已经沦为山匪的男人身上?

    陈樋以为她傻。

    以为她是想用这个孩子,来保她的命。但其实却不知,她是要用这个孩子,来要他的命。

    陈樋是这里的大当家。

    而且他身边,还有不少亲信,对他都很忠心。

    在说出财宝之事时,萧静鸾便曾要求陈樋,这些时日,不能碰其他女人,更不能让别的女人,在她生子之前,怀上子嗣。

    这争宠一般的要求,陈樋很快就答应了。

    是以,这段时日,山匪们掳来了女子,也都是底下人享用,而陈樋,并未碰过。

    萧静鸾知晓,陈樋曾是陈地悍匪。

    他若有孩子,在先前傅行和季汝剿匪时,便应当已被寻出。但那时,季汝并未找到他的子女,那便说明,陈樋,其实还无后。

    是以,只要管好他,让他不能碰其他女人,那一旦他身死……

    到时,萧静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是他唯一的子嗣。

    凭借这子嗣,萧静鸾也可以命令得动,陈樋身边的亲信之人。

    而剩下的泛泛之众,则只要用那些财宝继续吊着,间或真的漏出一点来给他们,他们就会对自己,也忠心不二。

    而那时。

    不管是起义还是被招安,她都能成为真正的,唯一的受益人。她可以挟幼子以令群匪。纵然她萧静鸾落到如此地步,更失了清白,但她却依旧,能凭自己的本事,博得一线生机。

    她杀了陈王妃,又欺骗了傅行,以羲和郡主的身份回去陈地,已经不可能了。

    但只要她怀上孩子。

    只要她在怀上孩子后,想方设法,悄悄,杀死陈樋……

    未必不能走出一条新的,更宽的路来。

    萧静鸾深吸口气。

    她起身下床,未再见衣柜里那些粗制滥造的男人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篝火边上。

    陈樋还坐在原地。

    眼下烤肉已经吃光了,他正在对着火光,擦拭着他的长刀。

    长刀光亮无比,几可鉴人。

    萧静鸾倚在门边,望着周围一片片的山匪。

    这些时日,这些山匪时常会下山,掳来财宝粮食,又或掳来些男人女人,上山驱使。

    女人是珍贵的。

    即便是掳上了山来,折损的女人,也还是很多。

    而男人,则要多上许多。几日前,在新一批掳上山来的男人里,萧静鸾偶然看见,一个男人的轮廓,竟然看上去,颇像萧遥之。

    那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些时日来的压抑和绝望,冲撞着找不到出口的痛楚和苦闷,好像一下都有了出处。她把那男人要了过来,一整日,都在抚摸着他的脸颊。

    但很快,她就不满意了。

    这男人的脸太粗犷,眼神和嘴唇,长得也和萧遥之不像。她突发奇想,用刀子去割他的轮廓,给他修剪。男人活生生痛晕过去。但她却在他变窄了的下颌里,突然觉出一丝满足。

    她迷上了这件事。

    她让山匪们去帮她找人。找和萧遥之有哪怕一分相似的人。陈樋纵容她,山匪们自然不敢怠慢。那些男人被送到她房里,她给他们修修剪剪,在这样压抑的,吃人的山中,找到了一丝快意和依靠。她空虚的心好像被填满,在一次次的鲜血中,在一声声被逼出来的“鸾儿”中,她好像,渐渐地,真的看到了哥哥的影子。

    只是,这还不够。

    那些人,包括今天的李瑜,终归,还是都不像。

    哥哥啊……

    到底,还是不在了吗?

    萧静鸾的心中,陡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怅然。

    刚因为剜了李瑜眼睛而满足些许的心,又骤然空荡起来。

    而恰在此时。

    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一行人小跑着,面上明显带着兴奋,跑了过来。

    那是今日黄昏时,出去掳掠的山匪。他们回来了。

    萧静鸾微微眯着眼。

    而在这时。

    一个山匪拽着一个身形趔趄,眼睛上蒙着黑布的男人,快步跑到篝火前。那山匪看一眼陈樋,又看一眼萧静鸾,而后,俯身凑到陈樋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屋和篝火相隔太远,萧静鸾听不清他们的话语。

    她只看见,随着那山匪说话,陈樋转过头来,似有若无,看了她一眼。

    半晌,陈樋哼笑一声,点了点头。

    山匪赶忙起身,满面兴奋,粗暴拽着那男人,跑到萧静鸾面前。

    萧静鸾已经猜出山匪是要做什么。

    她现在被陈樋看重,山匪们于是也都要讨好她。每每在山下找到些面目清秀,和她画的萧遥之画像,有几分相似的人,都要上赶着过来带给她,同她邀功。

    萧静鸾随意望了山匪身边的男人一眼。

    那男人被山匪粗暴拽着,此刻,正半跪在地上。山匪掳人进山,为了避免俘虏记路,向来是要蒙住俘虏的眼睛,再堵住俘虏的耳朵。眼下,这男人双眼便被一层黑布蒙住。黑布太大,甚至盖住了他的鼻尖。

    只一眼,萧静鸾便兴致缺缺,转回了目光。

    这男人虽只露了一小点脸。

    但光从下颌的角度,便能看出,他不像萧遥之。

    不完美的替代品,她已经有的太多了。

    她想要的,已经不是这些一两分,三四分相似的人,能满足的。

    这些面容,都填不满她心中的空洞。

    而这时,山匪却是嘿嘿一笑。

    他压低声音,强压兴奋,对萧静鸾道:“夫人,小人今日下山,掳到了一人。这人虽然长得不符合您的喜好,但他却有一双巧手。小人亲眼看见的。只要有了他,夫人想要什么样的人,就能有什么样的人。”

    那山匪笑声得意至极。

    话里的意思,却含混不清。

    萧静鸾皱了皱眉,才要出声,山匪却已经解下男人蒙眼的布,又踹了他一脚,强迫着他,抬起头来。

    那男人面上涨红。

    脸上还有生理性的斑斑泪痕。

    显然是被山匪折磨得不清。

    萧静鸾蹙眉看去。但却在看清男人面容的一瞬间,骤然定住目光。

    她呼吸微滞。

    而那男人,也喘息着睁开眼,仓皇地,对上了萧静鸾的目光。

    那男人的脸,萧静鸾绝不陌生。

    她微微低头,片刻后,唤出了男人的名字:

    “许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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