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刺杀
萧静鸾顶着喜帕，走出房门。
屋外，宫女和一众侍女都等在那里。
见萧静鸾出来，宫女迎上前来，笑眯眯道：“美人本就好颜色，这般打扮，倒是更出彩了。”
萧静鸾没有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宫女面上笑容微有些僵，旋即想到，方才屋内，萧静鸾曾教训郑美人，让她少说话多做事。
大约是因此，眼前的美人才会如此少言寡语吧。
她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扶着萧静鸾一路到了小楼下面。那处早已备好一顶小轿。萧静鸾弱质芊芊，模仿着郑美人不胜娇柔的样子，钻进了轿子里。
轿子被抬起，载着她一步一步往宫里走去。
眼前是一派水红色的绸布。那是她的喜帕。喜帕之下，萧静鸾眼神阴狠，手掌在袖子内攥成一团。
驿馆里皇宫不算远。
不到半个时辰，轿子在一处宫殿内停了下来。
宫女小心掀开轿帘，温声道：“郑美人，玉宁宫到了。”
玉宁宫是先前萧静姝下旨，安顿郑美人的地方。
萧静鸾轻轻点头，下了轿。
玉宁宫内久无人居住。
虽不久前才打扫过，但走进去，却仍有股荒凉的气息。
天色已经暗下来。
外面渐渐传来几声寒鸦的鸣叫。
宫女带着萧静鸾一路到了寝殿。寝殿门口，有两个年老的宫女等在那里。
“美人。”
老宫女对着萧静鸾行李，笑着道：“奴婢们先恭贺美人，今夜要承圣宠。按照规矩，承宠前，还需由奴婢们为美人检查身子，还请美人入内。”
萧静鸾从喜帕底下小心看了看。
只能看到眼前两个老宫女的鞋面。
她柔顺点了点头，到了里间，原先去接她的宫女退下。两个老宫女上前来，才要揭开她的喜帕，她突然颤了颤声音，怯生生开口：“两位……姑姑。”
老宫女的动作一顿。
萧静鸾的声音刻意掐得又细又柔。她胆怯着，仿佛已是羞到了极点：“先前，外面送奴过来的那位姑姑，已经检查过奴的身子了，现下，又要脱衣衫检查，奴心中羞煞，不知可否，吹熄了灯，在黑暗中，由两位姑姑摸索着检查？”
话才说完，她又赧然补上一句：“今日要服侍圣人，奴本就心中紧张，奴就是害怕……”
“美人不必惊慌。”
两位老宫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先前在驿馆郑美人已经被查过，现下再查，本就循例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况且检查，原就是摸索为主，看女子身体是否光滑，身上又是否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如今后宫无人，若是给这位美人行个方便，或许日后，还能有被提携的时候。
一个老宫女想清楚这些，走到一旁，吹熄了灯。
一片黑暗之中，萧静鸾的喜帕被掀起，她浑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趾，都被两个宫女浑然摸了个遍。
她像是害怕极了。
检查的过程中，整个人一直在抖。
两个宫女安慰着她，加上原本就有意卖好，检查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不少。待到全都摸索完毕，萧静鸾的喜服被重新套上，喜帕也被盖在头顶。
蜡烛重新被点燃。
殿内亮堂一片。
两个老宫女笑吟吟道：“美人身体康健光滑，已是可以服侍圣人了。只是……”
一个老宫女犹豫一番，到底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美人腰身，却可再纤细些，若要日后多得宠，便要控制些饮食，若有需要，美人日后可将奴婢调来玉宁宫，奴婢愿为美人调养。”
“多谢姑姑。”
萧静鸾微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被说腰粗，她却一点不恼。她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腰身，轻声道：“奴初来长安，贪嘴了些。日后……便不会如此了。”
“是。”
宫女笑答。萧静鸾又坐了一会儿，殿外渐有脚步声传来。那是送她去侍寝的步辇来了。萧静鸾微微敛了敛眉，她起身，乘了步辇，往养心阁而去。
养心阁内，萧静姝正看完最后一本奏章。
奏章之中，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今岁冬日如何不好过。这个州府要粮，那个州府税收不足，而接壤着外族的地方，还有请求朝廷发兵，说是外族冬日侵扰城池，让百姓不堪其苦的。
往年的冬日，倒也有外族侵扰边关的情形。
只是那时，边地藩王养的兵士会过去，同外族周旋，是以，虽有城池受扰，那些外族，却也没成气候。
而现下，大约是因着土地兼并之事，藩王们虽不敢当面驳斥她，却按着手底下的兵不肯出，大概是想让她尝尝苦头，由此，土地兼并之事，或能有所转圜。
这些心思，萧静姝了然于心。
只是，让她让步，却是不能。
她冷哼一声，写完最后一笔朱批，合上奏章。韩兆守在她身侧。她平静道：“那郑美人已是入宫了？”
“是。”
韩兆回着：“先前圣人派去驿馆的宫女，和玉宁宫的两个宫女都检查过了，郑美人不会武功，身上也都干净。”
“嗯。”
萧静姝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半晌，她又道：“傅行已经去驿馆外守着了吗？”
萧静鸾的异样，让她不得不防。
这郑美人不会武功，且是个弱质女子，大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或许是萧静鸾兄妹想要安插在长安后宫的棋子。而萧静鸾，急匆匆出宫，又甚至回都不肯回来，才是更让萧静姝在意的地方。
是以，她今日允准萧静鸾离去之后，便立刻派了傅行，守在驿馆周围，随时查探萧静鸾的动向。
韩兆轻声应了句是。
萧静姝又喝下一口茶，站起身来，朝寝殿走去。
韩兆跟在她身后。
萧静姝将要迈步入寝殿门的那一刻，韩兆面色紧绷了一下。他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圣人……”
萧静姝转过头来。
韩兆语气复杂：“圣人当真……要临幸郑美人吗？”
她是女子。
他早已知晓。
若她和郑美人同床共枕，郑美人再愚钝，也可能发觉她的身份。
他心中担忧。
萧静姝微微笑了笑。
她道：“此事是孤答应羲和郡主的，面子上的东西，总要做足。其余之事，你不必担忧，在外面守着便是。”
她早先便安排了谢昭。
让谢昭在入夜之后，便赶来养心阁，称有要事要面见于她。
如此，等她和郑美人周旋一番，探清楚些郑美人的底，谢昭大约也该到了。
而那时，她事务繁忙，冷落郑美人一夜，也是顺理成章。
她望韩兆一眼。
他身后，是层层叠叠暗涌的深夜。
她未再置一词，转身往殿内走去。殿内宫人见着她，赶忙恭敬行礼，替她净了手，而后循制退下。偌大养心阁寝殿之中，不过片刻，便只剩下萧静姝一人。
不，不止她一人。
在那层叠帷幔之内。
在那宽阔龙床之上。
此刻，该是还安置着被萧静鸾兄妹送来的郑美人。
萧静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装束。还穿着常服，未脱下衣衫。她就这样，一步一步，朝着那帷幔走去。
帷幔柔软而厚重。
她伸手掀开，便看到一个窈窕袅娜的影子，穿着喜服喜帕，端正坐在床边。
那女子看上去柔弱纤细，全无半点缚鸡之力。只是不知为何，在萧静姝看来，此情此景，却有股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郑氏。”
她走到女子跟前，斟酌着开口。
那女子像是此时才察觉到动静，胆怯往后缩了一下。
这举止全然不合规矩。萧静姝下意识皱了皱眉。而那女子，此刻却像是明白了自己的过错，惶然不安，却仍是不曾开口，而是跪在龙床之上，解开自己喜服的腰带。
“郑氏——”
萧静姝声音微微抬高了些。
那话语中，已经带了丝不喜。
萧静鸾心跳如鼓。她解下外袍，一片白腻肌肤便立刻显露在萧静姝眼前。先前，在寝殿内等萧静姝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悄悄脱了亵衣，全身上下穿着的，便只有喜服和喜帕。
那片白腻暴露得突然。
萧静姝骤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而便在此时，萧静鸾伸手，用力往腰间一处抠去。只在片刻之间，她腰上的“皮肤”竟寸寸剥落，一截冒着寒光的软剑，竟是赫然缠在她腰间。
图穷，匕见。
软剑散着泠泠冷光，被萧静鸾锵然抽出。她散落在龙床上的那些“皮肤”，一眼望去，萧静姝竟是眼熟。
那是泥土。
是韩兆先前用来做易容之术的易容泥土。
萧静姝心下一跳，转身便要逃开。而此时，萧静鸾已是一手抓住她，另一只手，用力握着软剑，直直刺向萧静姝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