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带人下山
“确定没跑错吧？”商秋抱着孩子下车，看着雪白的一条石阶路蜿蜒崎岖的。
“怎么会跑错呢！”杨二郎把马车给山下的客栈伙计交接好，领着妻儿来到山脚下。
抬头都是看不见头的石阶爬梯，寺庙的房角隐隐的露出在茂密的树林里。
“孩子我来抱着，我们得爬上去才行。”
来来回回也有少量的人在上山，看穿着衣服打扮都是贫苦的人家，这个寺庙并不出名，又在深山林子里，有钱人家是肯定不愿意来的。
又到了锻炼腿功的时候了，商秋在地上左右活动了一下，开始爬一眼看不到头的路。
有雪石阶滑的很，他们艰难的爬了两个时辰才上来，寺庙跟商秋想的完全不一样，很平常的房子，西岭寺几个字写的到是力透入骨。
寺门口不大站着熙熙攘攘的人说话，旁边有一棵两三人粗的大树，看树没有一百年都长不到这样。
红漆的木门还有点斑驳了，里面有泥塑的佛爷，地上是辨不出颜色的垫子，正前方是案桌和香炉。
看着就跟商秋那世界在地头上看到的小庙一样，还不如地头小庙光鲜亮丽豪华，至少小庙里的泥人刷了颜色的，这里真就是泥做的！看的出来没什么人来非常的贫穷。
杨二郎把孩子给商秋，他自己跑进去投了两文钱给旁边敲木鱼的和尚，拿了香虔诚的拜了拜。
来了主要是为了找人的，退出去两人走旁边的小矮圆门进去了，紧密的几间房子都比较破，格局错落的还是很实用的，穿过两三道门便是一条走廊，看样子是走到了后院。
杨二郎跟商秋对看了一眼，整个后院都空空的没人走动，他们有些失望的回头了。
商秋看旁边有一道小门没进去过，抱着孩子推门进去，就看院子最西角石碾边跪着一个光头和尚，身上的僧衣特别的单薄，他对面站着的两个僧人手里都拿着戒尺，应该是在打那个跪着的和尚。
听见推门声他们都朝这边看来。
“树疖子？”杨二郎惊愕的看着地上跪的人。
商秋没错过地上树疖子眼里的惊喜，随着咳嗽声变得黯淡了下去，慢慢的变的木呆呆的低着头。
她转头看咳嗽的那个打人的和尚，那和尚高高壮壮的，满脸横肉与这个破败的寺庙极不相符，他眼里既严厉又不耐烦。
“失主，请原路返回，”和尚打量了一下杨二郎夫妻，抱着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穷鬼没油水的，生硬的说完还打了一个佛手。
商秋把孩子递给杨二郎，还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转头猛的冲过去对着地上的树疖子盖脸的就是打。
“让你不听话，让你学人家出家，你娘躺床上都要不行了，你不是要慈悲吗？你怎么不慈悲慈悲你爹娘？今天还不跟我下山回去……”
树疖子跪在地上任打不还手，也不抬头动身起来，任商秋怎么都拉不动他。
旁边的和尚眼里闪过厉色和暴怒。
“树疖子，你今天不回去就会连累这一寺庙的师傅，里正叔可是报官了的，要不是俺们认识谭师爷说了好话过来，晚上就有官衙上来拿你去大牢了。”
“你可是个猎户呀！哪个寺庙敢收你出家？”杨二郎紧紧盯着那个要动手的和尚，厉声斥骂地上的树疖子，怀里被吓哭的糖块他都顾不上安慰。
商秋看了一眼那两个和尚，低头看着头埋的很深的树疖子。
“庸凉，农户可以出家，渔户可以修道，只有猎户这两样都不可以沾，要是官府知道了全家都得下狱，这寺庙里有多少和尚够拉去砍头的？”
“我在实话告诉你，村里去年冬要求上交的大虫，至今都没抓到，里正叔他们就在山下等着我们回去，你今天要是不回去，就等着带累死这些僧人吧！”
“你也是打上供猎物的猎户，应该知道府城送不去大虫是什么后果，要是现在走他们还能活，你若是执意如此不走，我们这就下山回了里正叔和谭师爷，”商秋神情冰冷的看着树疖子。
听到动静声僧人们都拿着木棒跑过来拦人。
“戒忘，你随着你亲人下山吧！此后你再不是西岭寺的僧人了。”
“掌院……”树疖子愕然的抬头。
“下山去吧！”掌院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他时常下山化缘做事，猎户不给沾寺庙和道观是有这么一条规定的，但是多年来没听谁翻过呀？
如果要是跟上供的猎户挂上钩了，那这人肯定不能强留了，上供的东西迟一天都是个死，他们还都是登记有名字的谁都跑不掉。
“还不走磨磨蹭蹭的？非要官府的大链子来锁头了才走是吧？不是要寻死吗？村里二三十口子猎户进公堂都打的臭死，看你还出不出家了，”杨二郎怒眼吼慢腾腾起身的树疖子。
商秋也是一身怒火的拉着人磕磕绊绊的走了。
“掌院就这么放他走了？”其中一个和尚不甘心的问到。
“你不愿放他走去拦他，就算下午官府不来，那明天就会带大锁链子来，”掌院没好气的扔了戒尺。
“真有这么严重？不就是个猎户吗？”
“能登记官衙的猎户就有这么严重，他们年年都有上供的任务，就是死了残了官衙都要登记的，猎户不像渔农户管的不严厉，”掌院眼里都是不甘愿的放人走了。
当和尚并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壮劳力都是生产力的重要来源人力，随便寺院收人当了和尚都是犯法的。
除了一个南朝梁武帝大力弘扬佛教以外，历来帝王都是限制佛庙，主要参照菩萨皇帝任意征用民夫，整朝有大大小小四百多个寺院，圈地圈田过半还占用不少平民进庙当和尚，导致大量的人口跟不上饿死，后来轻易的被人攻破了城活活饿死在道台上，就明白其中的危害了。
随着他倒台，寺庙一时间都被灭的几乎都没了，寺里僧人都被驱赶出去继续种地，才有了平民不得轻易当和尚的律法。
寺院也不是收不到人，一般都是收门口的弃婴、乞丐、或者有钱人家身体不好的，就买个差不多的人送去庙里当替身，在就是比较乱的时候寺庙趁机收人，那时候礼法全坏朝纲都是乱的没人管你。
唐初灭的厉害，唐中期庙宇又兴盛起来，主要归功于女皇养面首发展鼎盛，后被武宗全力灭寺压了下去。
宋过后元比较信又大力发展起来，结果被破碗打开了朝代，讨饭皇帝上位打的最厉害，他怎么发展壮大他心里最明白，也知道农户交完户税，又被脱一层皮挤刮在交给寺庙香火钱，剩下也就是等着饿死了！人都饿死了怎么收税？怎么打仗？难道靠那些养尊处优的僧尼吗？
寺庙大力养人的危害没人比他明白，相对手段压的更是厉害残酷了很多，当然也没做到灭绝的地步，毕竟穷苦大众还是需要一个信仰的东西。
而且前例灭的太狠的几位下场都不好，他还是多少有点忌讳的，但是明令条例却是森严了很多，祖宗都处于不冷不淡的信奉中，后代自然不敢逾越鸿沟，故而明朝多崇道奉。
到清以后庙宇里多是明遗的人，还有就是流行的替身服侍菩萨的人，都是有钱的主家供养他们吃喝，庙宇也乐意这样捧他们。
三个人急匆匆的走到山门口。
树疖子也不慢腾腾的了，他甚至还想回去收拾衣服，“六哥我去拿我的包袱……”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那些东西？赶快走！”商秋低呵一声也不顾男女大防，拽着他的衣摆一个劲的往山下跑。
三个人抱着孩子跟鬼撵了差不多，跌跌撞撞跑下山都顾不上休息，商秋接过孩子示意杨二郎赶紧去取马车过来。
糖块小脸蛋上哭的还都是泪水，被他娘来回晃悠了半天睡着了。
“坐马车走，”杨二郎从客栈牵马车出来，对二人低低的说了一声。
“树疖子先上去，”商秋催他先上去，然后再抱着孩子上马车一路狂奔了半天。
天黑下来马车进了一个村庄，他又熟门熟路的去了一户人家敲门。
“小哥你们回来了？烧上头柱香了没？”出来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
“烧上了老丈，说来我们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这弟弟真就……疖子，过来给老丈叩谢一个头。”
树疖子木纳的走过去噗通一声跪下了，邦邦磕了三下头。
“快起来使不得，”老者弯身扶起叔疖子，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我们说的话还算数吗？”
“算数的老丈，这孩子要不是你提点俺们，俺们大概真的就放弃了，您于他是再生之恩。”
“算就好……算就好……我去给你们端点热水来，”他快步的走去外面端来热水，又把三人安排进了之前的房间。
商秋喝了一口热水，又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里喂糖块睡觉。
“你爹娘他们上次来接你，你为什么不跟着走？”杨二郎看着树疖子冷声问到。
“走不掉！我那天要走了我爹娘他们就走不出寺里，”树疖子落寞的说完。
杨二郎皱皱眉头，“这个老丈告诉我们西岭寺有问题，你要不是心甘情愿的，就吓唬他们猎户不能当和尚，我们就能把你领回去，他的条件就是带走他的女儿给你当媳妇，我们答应了，你娘在家疯的可怜需要一个人照顾，你什么想法？”
“我……我听六哥的，”树疖子眼里多了很多水汽，消瘦的脸庞就剩大眼睛木呆呆的看人了。
杨二郎看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走，一天不出西岭山地界，一天都是危险的，”说完他起身出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