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潇湘楼此刻乱成一团,侍卫拉拽着安嫔,她的哭喊声响彻屋中,周围站立的宫女太监全部不吭声跪在地上,海公公一向与她走得近,如今站得远远的,生怕她会变成一条疯狗到处乱咬人。
她上前求太后开恩,可太后甩开她的手,一脸嫌弃,“安嫔,并非哀家薄情,只是你干了不该干的事,你连皇上的子嗣都敢残害,皇家岂能留你,你自己在安乐堂好好思过,来人,拉下去!”
皇家之人本就无情,前一刻还是风光无限的嫔妃娘娘,下一刻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冷宫阶下囚,回想刚刚太后还在笑着喝她亲自递上来的茶水,而此刻她却阴郁着一张脸,急忙让人拉下去,并非特例,宫中常常如此,见得多了,便也麻木了。
安嫔见求饶无用,终于不再嘶吼,她揩拭着眼角的泪,将衣裳发冠穿戴整齐,在大厅中央行着嫔妃之礼。
“妾身告退。”这话是她极了克制哭腔发出,随即甩开侍卫的手,“本宫自己走,前方带路。”
安嫔孤傲的性子终究不允许她连成为冷宫之人都是狼狈不堪之样,她仰头笑着出了潇湘楼。皇上捂着手帕咳嗽几声,也不再言语。
至于陆绾的请求,皇上未曾开口,太后率先应答,“就算你这贱婢不曾杀人,可扰得宫中鸡犬不宁,还出现替人坐牢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还有脸面求情。”
云湛噗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父皇,儿臣请你、求你、拜托你,培风自幼跟随在我身旁,儿臣从未当他是侍卫,他是我的左膀右臂,此事是我的主意,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求父皇看在我为死去的皇弟还公道的份上,请三思放过他们。”
此案真相大白,两位王爷赌约胜局,原先定下的罪自然也被免去,陆绾未涉及杀人,还用仵作技法还案件真相,虽不屑她如此行为,可也不得不说这名宫女与其他人不同。
皇上听着这般低声下气求他的靖王,心也软了下来,以往他们两人都是硬碰硬,再者培风当年也是他送至靖王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便也松了金口,“看在他跟在你身边多年的份上,且先饶了他,那个宫女……”他思索半刻,用手帕擦拭着嘴角,舒缓一口气,“罢了,就当给丽嫔积阴德了,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从潇湘楼出来后,太后斜视了一眼陆绾,“在宫中可得谨言慎行,这次你运气好,可下次说不定就栽在谁的手里了,小海子,咱们走。”
海公公扬起眉头冲两位王爷请退,那副行错事却逍遥法外的样子,着实让人生气。
萧楚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拍着胸口长呼一口气,随即爽朗笑起来,“三哥,这次可是咱们一起破的案,劫后余生,值得庆祝。”
云湛站在陆绾身旁,瞥了一眼她沉郁的脸,轻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会转告胡娘,你自己在宫中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放心,我在宫中不会让人欺负阿才的,”萧楚怀接下他还未说完的话,饶有兴趣问着靖王,“三哥,既然你这么在乎阿才,为何不进宫,如此也解了父皇的忧,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我是不会留在宫中的,五弟大可放心。”云湛冷漠回了句,转身又叮嘱陆绾,语气立马变得温柔,“好好照顾自己,我一直都在。”
一旁的侍卫请示他们要将陆绾带回浣衣局,这是皇上的命令,请他们不要为难。
陆绾冲他们微笑着,“奴婢谨记王爷教诲,先行告退了。”
此次分离不知为何会这般难过,为自己劫后重生,还是依旧被困于宫中,亦或是连胡娘的面都见不到一面。
等她回到浣衣局时,所有人都像是见到鬼一样自动远离她,一个女子独自面对几具尸首,还拿刀解剖,实在非常人所为。
原跟在柔儿身边的宫女挤出笑脸上前,“丝官啊,那个,我们之前并不是有意为难你,一切都是柔儿姐的主张,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绾挽起袖子众人吓得往后倒退一步,她扯下搭在竹竿上晾干的衣裳,见她们这般神情,不禁发笑,“虽说我能验尸,但我也只验死人的,活人,我可没兴趣。”
“可,可之前惹了你的几个人,都,都死于非命,还,还是你验的尸。”
原来她们是担忧稍不留意惹恼了自己,说不定也会在某刻命丧黄泉,因此这般畏畏缩缩怕她。
陆绾坐在板凳上,抓起一把皂角粉往盆中撒去,自顾自弯腰搓着,“既然你们知晓,我之前说的话也还算数,日后要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要么……”
“丝官姐,还是我们来这些衣裳,你都是见过皇上太后之人,还与两位王爷交情不浅,这点活儿怎么能劳烦你呢。”她们察言观色,听到此话便赶紧上前接过陆绾手中的衣裳,赔着笑脸洗着。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几日前她们还趾高气昂伙同领头之人欺压自己,如今却俨然一副讨好的模样。世间能转变立场和态度,定是某种利益和危及到性命。
她们刚嬉笑着说着一些场面话,一个公公信步走来,几个眼尖的宫女便拉着陆绾跪立下来,在旁偷偷说道这是皇上跟前的公公,一定是来传圣旨的。
陆绾早就在郊外见过皇上跟前之人,自是知道,但也未曾说出此话来。
“传皇上口谕,丝官破解浣衣局之案,安嫔感念为其皇子寻回公理,朕特此命丝官为浣衣局姑姑掌事,好生管理浣衣局,如若再出事故,定当以身殉职以儆效尤,”李公公走到陆绾跟前,“你这也算因祸得福,丽嫔娘娘心善仁慈,不仅劝导皇上饶了你的罪过,还让你成为浣衣局的管事,日后可得要尽心尽力才是。”
“谢皇上恩典,谢丽嫔娘娘宽宏,谢公公教诲。”陆绾叩头谢恩。
果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绕了一圈,不仅脖子上的脑袋安然立在上面,还成了浣衣局姑姑,此刻不知是要哭还是笑。
在未宣告姑姑身份一事前,所有宫女只是惧怕,可眼下都前来巴结道贺,尤其柔儿身边的几人,更是拍着响亮的马屁。
上天也在助她能早日寻得自己案件真相,有姑姑身份掩饰,日后在宫中行事也方便了许多。对于这重身份的到来,她心中大致能猜到几分。
夜里,所有宫女都熄灯入睡后,她一人坐在院子中,望着漆黑幕布中的点点繁星,她终究还是违背了陆海的意愿,不仅下了山,还入了宫,眼下竟成浣衣局的掌事。
“爹,你到底在何处?我想你了……”陆绾对着头顶的星星自言自语道,“你若是回来,我一定会乖乖听话……”
“布谷布谷……”
寂静如水的夜里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布谷鸟的声音,可这时令还没有到布谷鸟出来的时辰,陆绾觉得有异样,便举着灯笼循着声音四处找去。
“布谷布谷……”
“谁在此处?”陆绾听出是人的声音,朝前方大树嚷着,“再不出来可喊侍卫了。”
等待半晌,从大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借着灯火从树干一侧探出一只用竹叶编制而成的布谷鸟,那人又叫唤了一声,慢慢从树干挪着步子出来。
“绾绾,像吗?”云湛头上沾染上几片树叶,手里拿着一只布谷鸟,正嬉笑着冲她笑着。
陆绾立马警惕往四周巡视一眼,上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会在此处?此刻宫门已经落锁了……”
“我知道,我是进宫来陪你的。”
这语气像极了不着调的孩子秉性,可又带着些许认真,听着不像是玩笑之言。
陆绾心中依旧有些不安,浣衣局刚出了两条人命,还跟权贵之人有牵扯,而今日还成为了姑姑,万一有人从中监视,只怕会来个瓮中捉鳖,到时任凭有几张嘴都讲不明了。
云湛瞧出她的担忧,将手中的布谷鸟递到她跟前,“放心,既然我能安然前来,也自是有所准备,这布谷鸟就当送你升迁之喜,我想你此刻一定在想山中事物,可眼下布谷鸟还没有到来,只能略施拙计,像吗?”
她的姑姑身份一定也是他前去拜访过安嫔,都道她心地纯良,平日待人和善,陆绾为了揪出幕后之人,也差点成为刀下阴魂,云湛声情并茂同安嫔述说,想必也能为她求来一道平安福,而此事只有云湛才能做得出,萧彦北可拉不下脸面来。
陆绾含泪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布谷鸟,“可你,不是说好不入宫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云湛用手指轻轻抹过她眼角的泪珠,“我答应过你,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王爷,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
“谁说你不能报,”他又是一副不正经般的模样,嘴角一侧上扬,“我可是指望着你以身相许来报,反正你是逃不掉的。”
若是换做平常,陆绾一定立马反驳,可今日不同,她只是在微风中含笑着,或许她心中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念头。
云湛抬头望着星空,随即盯着陆绾浅浅笑着,“天上星星万千,可我眼盲,眼中只能看到一颗,它不在天上,不在水中,只在我面前,纵使相隔万里,风也能将这话告诉那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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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得一口好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