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雁易
南疆某座不知名的山脚，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走在一条很难被称之为路的山间小径上。
老妇人拄着一条沉香木杖，她已经头发花白，脸上带着慈祥和蔼的微笑，还些许透露着旅途的疲乏，偶尔对着喋喋不休的小女孩应答一两声。小女孩扎着双马尾，一身衣裳看起来干净整洁，一闪一闪的大眼睛看上去很可爱，欢快、活泼跑前跑后。两人都看似没有什么防御能力，在这野兽出没的南疆大山里是很危险的。
“婆婆，我们要去哪啊？”小女孩问。
“去一个婆婆的老朋友那里，就快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老妇人回答。
“婆婆的朋友，也很老了吗？爹爹和娘也认识他吗？”小女孩毫无忌讳的问。
“嗯，也很老了，也和婆婆一样慈祥，他会喜欢你的。”老妇人回答。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抛在了脑后。一朵红色的小花引起了她的注意，小女孩跑上前两步，轻轻将那花摘起。“奶奶，奶奶你看。”
“嗯，真漂亮。”老妇人微笑的看着小女孩。
“奶奶，我给你戴在头上吧，这样一定很好看。”小女孩幸福的挥舞着手上的小花。
“奶奶老了，不带了，你带着吧。”老妇人轻轻接过花儿，给小女孩别在头上。
“好看吗？”小女孩问。
“嗯，很好看呢。”老妇人说。
顿时小女孩心情大好。“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也很漂亮吧？”
……
小女孩总是充满活力，惹人喜欢，好像一刻也不会疲惫一般。
婆孙两人转过一个山脚，一棵巨大的安息香树出现在眼前。
“到了，到了。”老妇人嘴里喃喃的喊到。
小女孩东张西望了一会，一点也没有发现像是有人家的景象。“在哪里啊？我怎么没有看到。”
“转过那个山坳就是了。”老妇人用拐杖指了指前门。
小女孩便飞奔着向那里跑去，不一会就消失在那个山坳后。
“快来，快来！奶奶你走快点！”小女孩又从那个山坳里出来，挥舞着双手，蹦蹦跳跳的喊着。
“来了，来了。”老妇人笑呵呵的应答着。
原来转过那片山坳马上就是另一副景象了。一个悠长的山谷，谷内杂七杂八的错落着无数房屋看样子都是最近才建成的，有很多人都忙忙碌碌的，一片繁荣的景象。但很多尤其是男人们都带着伤残，好像刚经历过一场战争。
小女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非常兴奋。
“这里好多人啊！好热闹啊！奶奶的朋友就住在这里吗？”小女孩等到了奶奶便问。
“嗯，这里是尸谷，尸族人的家。奶奶的朋友就是这尸族的长老，待会见了他你可一定要乖，要跟他请安。”老妇人摸着小女孩的小脑袋说道。
“好，易儿一定乖。”小女孩回答。
谷口有士兵把守，但老妇人报上自己的名字后，那些士兵便恭恭敬敬的放行了。
老妇人拉着小女孩的手，一直向山谷最深处走去。小女孩好几番都想要跑开去看尸族人的房子，看路边小河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去和几个一般大的小孩打招呼，但都被老妇人紧紧拽着她的手不得挣脱。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尸谷最深处，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家了，人也很少。一片幽静，让小女孩觉得有些阴森恐怖。老妇人拉着小女孩的手一步一步的爬着新凿出来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路边一条条木柱上绑着麻绳，绳子打着奇怪的结。这时反而是小女孩紧紧攥着婆婆的手，生怕她把她丢掉了。
很快两人爬上了那条长长的青石板路，来到一处山洞前，从这可以俯瞰整个尸谷。小女孩看到这壮丽的景色又甩开奶奶的手，爬在山崖边一块大石头上观看。
“易儿，快进来。”山洞里传来奶奶的声音。
小女孩马上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山洞由几块巨石杂乱的堆在一起组成，往洞内走慢慢黑了下来，洞内点着几支火把。小女孩追上奶奶，又攥起她的手。
很快，洞内最深处，小女孩看到一个背影，一个枯瘦的老头。
听到脚步声，老头回过神来。老妇人和那老头互相作揖寒暄着，老妇人管老头叫尸弥大哥，老头管老妇人叫月儿婆婆。小女孩终于看清了老头的脸，皱纹横生，脸上死气沉沉丝毫没有婆婆说的慈祥，小女孩顿时有些怕他了。
“易儿，快叫爷爷。”老妇人与老头寒暄过后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赶忙怯生生的作揖说道“爷爷好。”
“嗯，真乖。”老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好了，你去玩一会吧。奶奶和爷爷有话要说。”老妇人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终于如释重负，点点头飞快的向山洞外跑去，跑到一半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洞内黑暗处还站着一个少年，非常壮硕，大概有十四五岁，但强壮的身体让他看起啦更加老成一些。少年横着眉头看起啦有些凶。小女孩一缩脖子赶紧加快了脚步。
山洞内只剩老妇人、老头和那个似乎不会说话的少年了。
老妇人和老头对坐在草蒲上。
“我们鬼族的事就不用多说了吧！她的父母也都战死了，如今鬼族就剩我们两人了。”月儿婆婆叹着气说道。
“嗯，我都知道了。”尸弥道。
“这次我来是想把她托付给你。鬼族已经完了，她死后世上就再也没有鬼族存在了。”月儿婆婆疲倦的说道。
“好，我会照顾她的。”尸弥说到。
悲伤，沉闷的气氛一度让两人的对话无法进行下去。
“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叫雁易是吧？”尸弥打破沉默说到。
“对，叫雁易，是个乖巧聪慧的孩子，可惜投错了胎。”月儿婆婆回答。
“那你呢？你以后怎么打算？”尸弥说到。
“把她交给你我也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静静的在鬼山等死吧！”月儿婆婆回答，她那么平静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雁易欢快的出了山洞，一路小跑到山下，她想去找小伙伴玩，之前在鬼族她从来没有见过和自己一样大的小朋友，在那里只有月儿婆婆，她只能和自己玩。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往山下落了，阳光正从山谷里慢慢抽离。雁易跑到山下溜达了一圈，那些原本在路边跑来跑去的孩子们慢慢的一个一个的被大人们唤了回去，雁易没能和他们一起玩。
那条山谷正中的小河又吸引了雁易的注意，河当中有很多近一尺长的大鱼。雁易小心翼翼的来到河边，她知道自己没有力气去抓那些大鱼，只蹲到水边去用那双小小的软绵绵的小手去舀小鱼。但那些小鱼也很机灵，不知过了多久，雁易终于抓到一条小鱼，她太专心了，不知不觉双脚已经踏入河里，衣服也被弄湿了大半。但她还是很开心，看着双手里游来游去、惶惶不安的小鱼，雁易急切的想要拿给奶奶去看。
雁易一路向着那条青石板小路跑去。很快，手里的水便滴滴答答的流尽了，雁易心里一急，脚下加快，却只看着手里的鱼，没看脚下的路。
“啪！”一声，雁易被脚下的石头跌了一跤，雁易没有来得及哭。手里的小鱼蹦到路边的草丛里，找不到了，天色已经更黑了。失去小鱼再加上到处黑漆漆的，雁易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雁易边哭边走，一直到了山顶那个石洞内还是伤心的止不住哭泣。
看着浑身湿漉漉，还沾着些许泥土的雁易，月儿婆婆顿时脸上严肃起来，她本想大声呵斥雁易，但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在想想等过了明天就很难在见到她了，便不由自主的也落下泪来。
雁易哭着诉说她弄丢小鱼的事，月儿婆婆为她整理着衣服，安慰着她，这样温情的一幕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慢慢雁易终于停止了哭泣。这时候那个壮硕的少年端来一块托盘，托盘内盛着一些不知什么动物的肉以及一些果子。月儿婆婆和尸弥对坐在草蒲上，中间是一张小桌子，上摆着那只托盘。壮硕少年已经回到洞内最深处在草蒲上打坐了。雁易安静的坐在月儿婆婆身旁，看着那个脸上毫无生气的老头她一点也不敢撒野。小心翼翼的啃着一块骨头，不时偷看着尸弥老头，趁着他不注意将两个果子藏在袖中。
很快便吃完了饭，雁易又来了精神，天已经完全黑了，她不敢去洞外玩。洞内也很恐怖，但小孩子的好奇心总能战胜内心的恐惧，她开始细细打量着洞内。
这条山洞有七八丈深，越往洞内越宽敞。洞内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是偶尔石壁上会有火把或者油灯点缀，显得很空旷。洞里也没有卧房之类的地方，只是地上摆着几个草蒲。雁易吃饭的那张小桌子和一张香案大概就是这里唯一的两件家具了。那张香案摆在一个雕像前，上面摆了一些水果，两个长明灯以及一个香炉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简单的有些可怜。那尊神像大概是这山洞里最让雁易害怕的存在了，长明灯的亮光达不到神像的高度，这让神像的脸暗暗的隐于黑暗之中更添了几分神秘。
此时那个壮硕少年正在香案旁边打坐。雁易看了一眼婆婆和那老头，他们正在专心致志的谈论着关于两族之间的事，似乎没有在意她。雁易咽了一大口口水，悄悄向少年靠去，在她眼里这个看着面目凶悍的少年可比那个老头容易亲近多了。
雁易不知道那少年有没有发现她，蹑手蹑脚的来到少年面前，他还闭着眼。其实少年早就发现了雁易，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也不知道雁易会干什么。早在之前，月儿婆婆和尸弥的对话他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会留在尸谷了，正想着这个小女孩可怜的身世，忽然觉得手里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他睁开眼一看，雁易正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将她刚在饭桌上藏起来的果子放在他手心里了。
那少年看着壮硕、凶狠，但实则是个极度腼腆的人，再加上平时很少说话也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竟被这个小女孩弄的满脸通红。
少年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已经吃过饭了，但不忍心聚集雁易的好意，便把果子收起来，把手伸到雁易面前，“我叫大鬼，你可以叫我大鬼哥哥。”
“我叫雁易，你可以叫我雁易妹妹。”雁易开心的笑着，洞里的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显得那么可爱。这算是她在尸谷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了吧！
大鬼很木讷，也不和雁易玩，雁易觉得百无聊赖渐渐地困意来袭，趴在月儿婆婆身边睡着了。
忽然，月儿婆婆腰间的铃铛不摇自响。月儿婆婆看了一下腰间，身子微微向前一俯算是对尸弥施礼了，“我去谷口取些东西来。”
尸弥也轻轻将身子向前俯了俯。
月儿婆婆将雁易放在两块草蒲上，起身拿了木仗来到洞外。看着天空皎洁的月光她突然一扫白日的颓势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轻轻将木杖在地上一敲，忽然月儿婆婆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她纵身跳下了山崖，却如同一片空中飘舞的花瓣，优雅的向谷外飘去。
很快便来到谷口，月儿向还在巡逻把守的士兵施礼后便来到谷外，取下腰间的铃铛摇了摇。
很快，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两只小鬼来，两只小鬼也看似轻飘飘的，行动很缓慢，但一步跨出却能在空中飘起一丈远。两只小鬼一前一后肩上担着一条扁担，扁担上抬着一个大包袱。来到月儿婆婆面前，两只小鬼将包袱卸下，对着月儿婆婆弯腰施礼。月儿婆婆在讲铃铛一摇，两只小鬼便有缓缓在黑暗中隐去，只留的地上那个大包袱了。
月儿婆婆用木杖在包袱上一点，那包袱居然飘了起来跟在月儿婆婆身后。月儿婆婆又进了尸谷内，一步一点的飘向谷内最深处的那个山洞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