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为己之私，诸人可舍

    深秋，入夜，冷风。大衡皇宫永延殿外黑压压地跪着连片的人。

    安帝赵钺迎风站在殿门处，其四周立着以神秘著称的左司吏暗卫，这是他们第一次以如此阵容亮相于人前，同时不动声色地形成了保护阵型。

    殿门处的第一个台阶上立着被锁住的契承祖，契承祖的身前则立着契盈。

    台阶下，跪着恭王赵熙良和其他皇子、皇女们。这其中还包括小太子赵沐恩，但是被左司吏暗卫赶出来的时候，契尘和巧灵不动声色地带着小沐恩隐在了不起眼的位置，而巧灵的身侧还有一个始终低垂着头的内侍官，除此还有一众大臣。

    而距离殿门处不远的地方则跪着被柯钰押来的契将军府上下一百三十余口，紧挨着他们的还有跟随恭王、契承祖杀入宫中的士兵们，眼下他们已是阶下之囚。

    就在全旺大喊领军将军契承祖造反谋逆，按旨诛杀契家三族的时候，皇宫西北角方向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很快便是火光冲天。

    安帝看向西北方向，眼神中掠过满满的寒意与杀气。突然，他给了全旺一个冷冽的眼神，全旺会意冲着一个暗卫点了下头。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安帝身前的一个暗卫突然发力，跃起的同时也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剑直奔某个方向而去，那个方向是秦氏所在的位置。在这危急时刻，契尘与契盈几乎同时出手，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不过，第一个毙命于暗卫剑下的不是秦氏而是芙娘。

    芙娘原本就紧紧地靠在秦氏跟前，每当秦氏发抖时，她都会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可这力量马上就要消失了，秦氏浑身颤抖着把芙娘紧紧地拥在怀里。要知道，这五十余年间的陪伴，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主仆关系，胜似亲人，甚至比亲人还要亲。

    秦氏悲痛欲绝，她看见了契尘与契盈拦下了那个暗卫，但很快她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她原本不想回头却又禁不住回头去看，跪在最后一排的家奴们已经被柯钰所领的暗卫全数斩杀。

    随即，契尘持断刃枪、契盈持龙影剑护在了秦氏身边。秦氏抱着芙娘，满脸都是泪水，她冲着两个孩子说：“单凭你们两个能护下整个将军府吗？”

    听了母亲的问话，契尘的眼里是绝望，契盈的眼中是疼痛。很快，契盈对契尘道：“大哥，你保护母亲……”

    说完，契盈持剑突然从秦氏身边跃起，直奔殿门而去，惊得左司吏暗卫们迅速把安帝护在中央，但安帝却面不改色。没想到，契盈的目标并不是安帝，而是契承祖。她奔到契承祖跟前，双膝跪地：“父亲，孩儿想问，您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才能结束这场杀戮？”

    契承祖望着契盈，面上辨不出情绪但声音却异常冷肃：“赵钺以死谢罪，南氏遗孤登基为帝……”

    此话一出，远处再次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显然又一处的火药爆炸了。可就在这声音还没有平息时，将军府又一批家奴死在了暗卫的剑下。然后，轮番爆炸、轮番杀戮持续上演。很多人的神经已经崩溃了，即使内心强大的裴忠、杨利成、辛宗珉等人也是瑟瑟发抖。

    不过，安帝始终面不改色，他大声道：“朕绝不会受你的胁迫，你才是真正的逆贼！你想炸毁整个京城、整个皇宫，朕就杀掉你全家，一个不留……”

    契承祖也毫无畏惧，他回应安帝：“这世上本就没有契姓，全部杀了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就这样，衡京外两城内六里一皇宫时刻都有爆炸声，而永延殿前时刻都有将军府的人被斩杀。突然，有一个孩子自人群中冲了出来，径直跑向安帝，大喊着皇爷爷……这孩子的身后紧随着一个宫女和一个内侍官。

    那孩子喊完“皇爷爷”，又跑向契承祖喊着“外公”，然后当众立在台阶之上看一眼安帝又看一眼契承祖，扑通跪下，大声喊着：“皇爷爷，外公，你们不要再打了……”

    就在这孩子出现的那一刻，契遥也像疯了一样冲了出来，她根本顾不上要阻拦她的暗卫，她知道大哥契尘会帮她拦下。她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的孩子。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孩子是小太子赵沐恩。

    赵沐恩出现的时候，安帝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他终于生出了一丝恐惧。就在这种恐惧无法纾解的时候，负责在皇宫安置炸药的何笙与在京城内外安置炸药的齐慕然已经率人杀到了永延殿前。

    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契盈突然起身把龙影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直跪在台阶下的赵陌岭猛地起身便要冲上去，契盈冲着他大喝一声“你站住”，然后再次望向契承祖，满心悲痛，她问：“父亲，有传言说我是南氏遗孤，是吗？”

    契承祖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她的话。契盈继续道：“那么，如果我死了，这场杀戮会不会就此结束？”

    契承祖看向她，声音里丝毫没有温度地说：“你死不了，如果你敢自我了断，我就让所有人通通给你陪葬。你，舍得他们为你而死吗？”

    契承祖的话让契盈浑身战栗，可就在她还没有接话时，她看到契承祖突然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契盈猛地惊觉，就在她回头的一刹那，数个黑衣人直奔赵沐恩而去，与此同时契遥也反应迅速，她马上就扑在了赵沐恩的身上，巧灵扑在了契遥的身上，那个内侍官扑在了巧灵的身上。

    三个人死死地把小沐恩护在了身下，不留半点缝隙。

    几乎在同一时间，契盈和护卫安帝的左司吏暗卫也同时出手，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一把利剑同时穿透巧灵和那个内侍官的心口。好在契盈一剑结果了那个来不及拔剑的黑衣人，同时把契遥和小沐恩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怀中。而巧灵也用尽最后的气力一把抓住了契盈的手，她说：“小小姐，求你了……”

    契盈知道巧灵把契遥和小沐恩的安危托付给了自己。

    就这样，芙娘和巧灵这对母女为了护主而死，可她们近在咫尺却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但求苍天有眼，让她们母女二人一同携手走向奈何桥，再续一点今生的母女情。

    与此同时，契盈也发现倒在巧灵身侧的内侍官居然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成岐。

    原来，诚贞太子的近身内侍官成岐没有被处死，也没有被发配，而是被契遥私自藏在了小沐恩的身边。

    但眼下，契盈无暇顾及成岐，因为更大的杀戮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