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患得患失
病重的秦氏看出契尘满腹心事，她问是不是与契承祖有关？
契尘不想母亲担心，摇头说不是，秦氏感慨道：“你有心事不跟母亲说，又能跟哪个讲，更何况还是关于你父亲的。在这个世上，对你父亲了解一二的人大概只有我了。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母亲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话已至此，契尘不得不向母亲敞开心扉，毕竟在这京中能与之坦言的人着实没有。契尘没有说具体什么事情，只是问：“母亲认为父亲可是忠君之人？”
秦氏一愣，继而想到了什么，幽幽地说：“他的确是忠君之人。但，忠的恐怕不是当朝赵氏，而是前朝萧氏！”
秦氏的话让契尘大吃一惊，前朝？父亲忠于前朝，可前朝不是南氏吗？为何是萧氏？哪个萧氏？看着契尘吃惊的表情，秦氏说出了萧岭萧信之的名字。
她说：“你父亲应该是来自异族的孤儿，曾被萧信之收留抚养，少时被送到军中一直跟在当今皇上的身边。所以，他视萧信之为父，对其非常忠诚！”
秦氏的这番言论令契尘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些是父亲跟您说的吗？”
秦氏摇头，苦笑：“他怎么会同我讲这些！只是，刚入京时我去帮他整理书房发现了一些旧物，那时我还并未在意，只是经年下来想通了一些事罢了。而且，我直言问过他，他也并未否认，我感怀他有一份真心实属难得，便没有追问。只是你如今问起，不知怎地就想了起来。”
契尘则由此想到了另外一层，他问：“那，那皇上可知道这些？”
秦氏思虑了一下：“咱们瀞湖下面有皇上密设的冰窖，你父亲把萧氏的牌位放在那里。所以，我觉得皇上大概也跟我一样知道一二却不完整。只是，你问这些是为了什么？是发现了你父亲哪里不妥吗？”
言至于此，契尘虽惊讶却冷静地说：“也没什么，只是陆老将军、史大司空还有诚贞太子之死都与父亲有关。儿子不知是皇上授意其所为，还是父亲一人之所为？也不知该不该找父亲谈一谈？”
契尘的话让秦氏大吃一惊，她紧张地问：“你，你可牵涉其中？”
果然，秦氏对契承祖的生死并不上心，对儿子的安危却是半点不敢马虎。
契尘见母亲担忧很是后悔，安慰道：“儿子并未牵扯其中，都是李阚大人在查证。而且面圣时，皇上说他都已经知道了，想来父亲是在奉皇命行事。我不过是想不通其中的某些关节，就来惹母亲烦心，实在不应该……”
秦氏心疼儿子，也反过来安慰他：“你能跟母亲说这些，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烦心？你不要思虑太多，那是你父亲的事情，只要不牵扯到你，不牵扯到飞琼，你不要管，母亲也不会与他计较的……”
契尘陪着母亲用了饭，又侍奉着母亲服了药才离开内院。可契尘依然忧心忡忡，而秦氏也回想起了旧时的一个场景。
她在契承祖的书房里见过一幅画，画上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以为那是契承祖曾经中意的女子，可谁料契承祖淡淡地说：“这画是皇上的，他让我代为保管。这画中人是前朝皇后萧瑟，也是我家主人的女儿！”
秦氏回到内院思虑了好久，自己的丈夫曾经是奴隶吗？她倒并不在乎他的出身，她只是觉得丈夫的心里好似压着沉重的东西，沉重到任何人都无法搬动。还有，萧瑟是前朝那位大儒萧岭的女儿，也就是说萧岭是契承祖的主人？
由往事联系到眼下，特别是牵扯到契尘，秦氏有些心绪不宁。
但秦氏和契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的谈话被契遥听了去，而那段时间芙娘恰巧被何伯叫走了，其他的使唤丫头是没有资格走到夫人内室去的。
契遥出了母亲的院子，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句“诚贞太子之死与父亲有关”。
她恍惚间走到了府内的瀞湖岸边，坐在了石凳上。此间荷叶已经盛开，她无暇观赏甚至也闻不到微风中夹杂的阵阵幽香，甚至也没有人能看到被大片荷叶遮挡的她。她坐了好一阵子，心里既慌乱又愤恨。
自诚贞太子死后，她已经少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了，她觉得异常凄苦和悲凉，哪怕沐恩被立为了太子。她原以为沐恩被立为太子，她一定会无比高兴，一定会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安帝亲征、父亲随行，她们母子再一次陷入到群狼环伺之中，她每日都过得心惊胆战，特别是当她听说皇宫护卫被调防之后，她束手无策只能每晚守在沐恩的榻前，熬得差点脱了人相。那一刻，她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无依无靠，直到契嘉送信至东宫，说母亲病了。
契遥以为是母亲要见自己才使出这种诓骗的法子。自从父亲一味地训斥她私交外臣家眷，她就鲜少回去将军府探望母亲。而且她向母亲抱怨父亲时，母亲总会向着父亲讲话，还要她无所求地守着沐恩长大。
每到那个时候，契遥就很厌烦，觉得母亲果然是内院的女人没什么见识。他们母子无所求，怎么可能？他们无所求的下场就会像诚贞一样死于非命！
她原本不想理会，可巧灵说夫人是真的病了，而且一病不起。
得此消息，契遥心里更慌了，如果母亲有了什么意外，父亲恐怕会更加轻看她。看着病榻上的母亲，契遥泪如雨下，她是真的痛恨上了父亲，她甚至怀疑自己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就这样，重新住回东宫的契遥一直活在患得患失之间，她感觉自己要疯了，直到大哥契尘回京，她心里才透亮些，她有好多话想和大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