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七窍流血

    西狄呼楞王弋德勒截杀契盈一行，凤三娘死在了契盈的跟前，随后张革身中数箭也是奄奄一息。契盈一边抱着三娘的尸体，一边在心里呼喊着革叔，因为她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疯了似的呜咽着。

    不知是上苍听到了契盈的祈求，还是张革听到了契盈的呼喊，张革睁开了眼睛，眼底含笑，努力地把身体探向契盈。

    契盈终于到了张革的跟前，她抱着三娘不能撒手，却又极力地想去抱张革，但张革知道小小姐定是没了气力的，于是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爬到了契盈的身前，艰难地坐起，把下巴搁在了契盈的肩膀上，留下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何枝是杀了诚贞太子的凶手！小小姐，你，你要提防，提防将军……”

    寒风呼啸、雪花肆虐、火光冲天、杀声阵阵，但契盈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也感知不到了，只有她脑海里的最深处一直徘徊着一缕意识，有个声音在说：“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两个人走了……”

    然后，她好像听到有个人一直在叫她：“盈儿，盈儿，记得来看三娘啊……盈儿，那玉兰花簪给你做嫁妆，一定要嫁个如意郎君啊……”

    然后，她好像看见有个人一手提着香酥鸭，一手提着壶温酒，笑眯眯地看着她，他好像在说：“小小姐，我们一起喝两杯吧……”

    再然后，她好像看见有人扑向自己，是周一先吗？她曾经跟秋儿说过会好好报答周先生，可她一直都没有报答的机会。还有秋儿、苏明镜，她们为什么都扑向自己？她的视线模糊了，但好像有了听觉，她好像听到了很多人在呼喊，那些声音都好熟悉，信王？楚先生？三舍师兄？温坎？辛大哥？好像还有铁磙，对，是铁磙的声音，还有，还有，好像大哥也在……

    契盈没有听错，这些人全部抵达了西狄王庭。

    那个在乌恩和婵儿的护卫下努力靠近她的人是赵陌岭，那个满眼通红好似立地成魔的人是温坎，那个使一把断刃枪横扫战场的人是契尘，还有因愤怒而大开杀戒的楚凉泊、三舍和四鹰，还有在契盈面前打出了一片安全地带的辛知明、朱颜、黄腾和鬼娘……

    契盈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们也看到了契盈，看到了突然七窍流血的她。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呼着冲向了契盈，第一个抱住契盈的是辛知明，已经身负重伤的他浑身都在发抖。下一个扑过来的是温坎，他刚想伸手去抱，却听一个声音怒喝道：“都不许动！”

    那声音来自白衣楚凉泊，可眼下他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那不是他的血，是敌人的血。他慢慢地蹲下来，眼底是无尽的心痛，他对辛知明说：“你一动也不要动，听见了吗？”

    辛知明刚想点头却突然只是眨了下眼睛，他看见楚凉泊从袖袋里掏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契盈的嘴里，然后对他说：“你就这样抱着她，稳稳地，一动也不能动，直到战事结束！”

    身着单衣的契盈立在冬日的寒风中，目力所及，西狄王庭尸横遍野，那浓浓的血腥味儿被风裹挟着久久不能散去。

    她抬头仰望苍天，乌云密布、晦暗不明，这是要下雪了吗？听说西狄的雪总是下得又大又急，她想伸手去抓住点什么，可身体却异常僵硬。就在这时，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股强风骤起，她想跑却依然动弹不得。她心里有些着急，她觉得自己会被强风刮得无影无踪，她想大喊可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终于有一天，契盈可以独自一人顶着强风走在西狄的荒漠中，走啊走，走啊走，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风停、雪停，太阳出来了。

    契盈睁开眼睛，眼前之人面容憔悴，四目相对，那人终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你这个死丫头，一觉睡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契盈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张脸，此人神情虽冷肃，声音里却饱含亲近之意：“你终于醒了，吓死大哥了！”

    说完，眼泪已是夺眶而出。这两人是楚凉泊与契尘。

    整整昏迷了十日的契盈醒了，楚凉泊告诉她，他们还在西狄王庭，只不过这里很快就会属于大衡，西狄王穆可扎已经带人逃往更北的苦寒之地了。随后，楚凉泊每天都会和契盈说些事情，看起来像闲谈，实际上是在向她说明当下的状况。

    比如，西狄王庭还留下了很多的西狄人，有士兵也有百姓，有高官也有奴隶，他们被抛弃了。

    还有，赵陌岭下令要屠杀所有西狄人，也得到了大衡将士们的一致同意。不过站出来反对的是铁磙，他怒怼赵陌岭：“兵戈之战一向只对兵，不对民！手起刀落容易，可那些无辜的亡魂将去往哪里？”很快，黄腾跳出来指着铁磙道：“你已经叛逃西狄了，自然向着西狄说话，要我说连你一起砍了！”

    话已至此，契尘适时站了出来。这时大家才知铁磙奉的是皇命和军命前往西狄行事，任务就是在决战之日反戈一击。

    众人皆惊，铁磙却露出了难掩的痛苦。

    再比如，契盈昏迷期间很多人要来看她，都被楚凉泊挡在了帐外。他清楚赵陌岭想要屠杀西狄人是为了给契盈报仇，而铁磙不想滥杀无辜也是为了契盈。不过，他可不想让闲杂人等打扰契盈，他只许契尘一人进入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