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旁推侧引

    长朔二十一年蒲月月初，契盈率东君营赶往青州六镇。话别之际，史烟萝提到了契盈的终身大事。契盈笑道：“天下痴情男女无数，月下老人只有一个，总得让他老人家慢慢来，对吧！”

    契盈如此说，把史烟萝惹笑了 ：“你啊，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吧。你到底对此事有何打算，跟我透个底，好叫我心里有数，帮你留意着！”

    契盈貌似认真地想了想，坦诚地说：“不瞒嫂子，之前是想过的。我向往良人一个、良田几亩、儿女承欢膝下，但现在着实不是考虑此事的时机…”

    那天晚上，姑嫂二人一直聊到东方破晓。天明后，契盈前往永平防线的右翼与东君营会合，他们将在献州镇北军大营休整几日。

    临走前，契盈把翠珠留在了史烟萝的身边，先锋营的统领之权交到了朱训和梁秉服的手上。临别之际，朱训颇有些动情地说：“若不是您，永平防线很难守到今日，我和兄弟们谢过将军！”

    梁秉服则忧心忡忡地说：“您这一走，我们好似缺了主心骨。而且，我很担心铁磙他……“

    提到铁磙，契盈的心里也隐隐作痛。她已经给云顶山写了信，把铁磙去了山戎部的事情做了说明，可迟迟没有收到师父的回信。想来，师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吧。毕竟，谁也没有权力阻挡铁磙回到他亲人的身边。

    可这段时间交战下来，兄弟们也是恨透了他。因为只要与他交战必会败下阵来，梁秉服也险些丧命在他的双钩剑下。不过，如果契盈出战，铁磙便不会出现。

    想到这些，契盈对朱训和梁秉服说：“顺其自然吧，遇上了需要开打咱们便打，若打便要全力以赴。如今咱们各为其主便要各尽其责，再无兄弟情分可言！”

    契盈带着卢玄和前来接应的大宝等人策马离开了先锋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众人感慨不已，他们遇到了一个奇女子。

    契盈终于回到了东君营，他们在献州镇北军大营会合到一处，彼此都非常高兴。只是，当契盈拿到阵亡名单时，独自呆坐了许久。

    契盈仔细地看过了那些牺牲兄弟们的名字，随后让卢玄把这些名字又誊抄了一份。两份名单，一份上交兵书省，一份寄给二哥契嘉，因为契嘉会帮着她给兄弟们的家人再补贴些抚恤金。这就是当日契盈为何要让二哥帮自己置办产业赚钱的原因，当然这一切都是隐秘且匿名进行的。

    办完此事，契盈去拜见了大司马史湛，而且还遇到了何笙叔叔。这次相见，史湛为契盈详细地说明了青州以及青州六镇的军务情况，同时还让她务必提防两个人。一个是青州六镇的镇将，老奸巨猾且行事乖张的范德行；另一个是阳漠郡门户垭城守将，倔强倨傲的卢世悼。

    除此，这一老一少还在沙盘上推演了东君营在青州可能遇到的各种状况，或战或谈都演练了一遍，这让契盈获益匪浅。同样，史湛对契盈这丫头也有了全新的认知，原来这孩子不单会打仗，还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契盈离开后，史湛百感交集地对何笙说：“这孩子啊，若是个男儿身，恐怕前途无量啊！”

    在史湛跟前一向话少的何笙居然接话说，女儿身也是可以的！

    史湛看了他一眼，露出惊讶的神色，何笙问大司马可曾听说过，大苍立国之初有一位大公主常年驻守边关，与外族征战，立下赫赫战功？

    何笙的话让史湛的心内起了波澜。他怎会不知？如今的溪水关原名云旗关，正是用那位公主的名字命名的。想到这里，史湛淡淡一笑 ：“契盈若是我的亲孙女，我定舍不得她戎马一生，哪怕她再有天赋。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家将军为何如此？”

    听到这一问，何笙神色一顿，说我们家小小姐她命格有异，定要利剑傍身……

    何笙话还没说完，史湛便笑了 ：”这话若是搁在别家，老夫倒是会信上几分。可放在契将军身上，老夫倒是要怀疑他别有用心喽！”

    何笙一愣，露出诧异之色。史湛笑道 ：”当年，你家将军使一杆裂马枪大杀四方的时候就说过，他不信鬼神，只信自己手中的枪……”

    这一来一往的几句话看似闲聊，何笙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史湛说的是“你家将军”。要知道他此前从未有过如此称呼，“你家”二字让何笙有些不安。

    不过，隔日何笙还是单独去见了一次契盈。

    这些年，他们各忙各的，见面次数很少，如今再见，两人都有一种白驹过隙之感。契盈心生感慨叫了一声：“笙叔叔！“

    这一声叫得何笙百感交集。虽然，他与这孩子只在幼时存了点缘分，可心里始终都有亲近之感。

    那天， 何笙不仅带着契盈吃了顿好的，还给她在街市上买了许多小东西，比如头上戴的花、手上拿的扇、腰间挂的荷包，甚至还扯了一身女子穿的新衣裳。除此，还带着她去听了一出滑稽好笑的折子戏。

    总之，像极了老父亲带着女儿逛街。这种生活都是两个人平生第一次体验，他们好奇、高兴，也隐隐带着一丝惆怅，因为他们很快就将继续奔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