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父子密谋

    高岭的家与契将军府都在衡京的艮（gen，4声）山里，所以契盈同张革从高岭家里出来，便一路步行回府。

    虽是深冬，但正值晌午，天气很好、太阳很暖、无风无雪，再加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以及街道两旁开门迎客的商铺，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安宁平和的。

    不过，契盈会时不时地瞄向张革，她觉得革叔好像闷闷不乐。

    终于，张革紧着眉头看了她一眼，问她可是有话要说。契盈一笑，问他是不是也到了要考虑成亲生子的时候。张革神色一顿，闷声闷气地说：“我不考虑那个，眼看着咱们就要入黑兕军了，我若成了亲，岂不让人守活寡。我想的是你……”

    契盈一愣：“想我？我怎么了？” 张革看着契盈，突然感慨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朱颜那新媳妇比你还小呢。你，你倒是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啊。将军和夫人都没提，你自己就不能先想想……你看咱东君营那么多人，你就不能从里面挑个夫婿，这样也不耽误你入军，要是再拖下去。你这，你这年纪也大了呀……”

    张革的话让契盈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然后她笑着说：“革叔，真是劳您费心。咱俩呀，半斤八两。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呢，把你说的这事放在心上，闲来无事我就琢磨琢磨。你呢，你也琢磨琢磨，好不好？然后，看咱爷俩谁先成亲，怎么样？后成亲的那个可是要给先成亲的那个，多包些礼钱哦……”

    看着契盈心情不错，张革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前几日他在街上遇到了婵儿，婵儿问他契盈得知信王大婚可有什么反应，张革如实地摇了摇头。的确，自从信王大婚的日子定了，契盈再也没有见过信王，也没提及过他。

    等契盈和张革一回府，何伯便派人来喊，说将军要见小小姐。很快，张革便得知，将军要带契盈入宫，安帝要见她。

    与此同时，大司徒李涧气呼呼地回到了府中，甚至连官服都没有脱便径直去了父亲李义雍的书房。

    李义雍正在两个妙龄少女的陪伴下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瞧了一眼儿子的神色，便挥了挥手。两个少女翩然离去，李涧劈头盖脸道：“皇上本来属意让父亲领大司空衔，父亲为何要推脱？眼下，恭王被封了京牧令，三司也越来越像个摆设，父亲难道乐于见到此种情形？”

    李涧话音刚落，李绣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两杯刚刚沏好的香茶。谁料，李涧的脸色更加难看，厉声道：“你一个贵女，端的是什么规矩？长辈说话就敢随便进来，出去！”

    李绣一愣但并没有失色，只是平静地看向李义雍。李义雍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慢悠悠地说：“是我刚刚派人去喊她给我沏茶，这茶水也不是沏给你喝的，你吼个什么劲儿啊。馨轶啊，茶放下，你先出去吧……”

    李绣，字馨轶。

    李绣出去了，并且轻轻地关上了书房的门。而李义雍一直看着李绣离开，心里突然恍了个神。就在这时，李涧越发急躁地说：“父亲，您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李义雍回过神儿，面露不悦之色：“你这急吼吼的样子，哪里像个位高权重之人？恭王留下来做京牧令，难道不是好事吗？有什么比手握京城还好的差事？皇上原本可是要他去献州的。还有，裴忠去领大司空，难道不是好事？三司的职权下放到三省，三省的人一大半不都是我的门生吗？你不要只考虑你个人感受，你要考虑的是整个李氏家族……”

    李义雍说到这里，李涧的脸色虽缓和了些，但心里依然是忿忿的，好在他说话还能拿捏着分寸：“父亲的话，儿子受教了！可上一次因‘贵女妄言’一事，咱们折了好些个人，如今补上空缺的都是皇上自己安排的。长此下去，我担心咱们的掌控力会越来越弱……”

    李涧话还没说完，李义雍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那些无关紧要。为父告诉你吧，新上来的那些人就按照对付冯元成的法子来办，无外乎是威逼利诱嘛，不听话的想法子搞下去，搞死不就成了。至于你，皇上定是要仰仗的，青州那边恐怕要有大事发生。届时，皇上还得靠你筹钱、备粮……”

    听到这儿，李涧的脸色变了几变，甚至连脸上的肌肉都抖动了几下。然后，他听到李义雍突然忧心地说了一句：“我最担心的是‘贵女妄言’的始作俑者！”

    深冬时节，寒气逼人，但宣明殿内却是暖烘烘的。

    契盈自小在云顶山长大，所以不畏寒却有些怕热。眼下，她比旁人穿得少许多，可身上还是出了汗。进宫前父亲嘱咐过她，御前须得沉稳，不能有小动作，所以她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指定位置等着安帝的召见，这一等便足有一个时辰。安帝从内殿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得极稳的契盈。

    他身后的全旺轻轻地咳了一下，契盈回过神来却不见慌张，而是稳稳地叩拜施礼，端的是职业军人的风范、行的也是武将的礼。

    只一眼，安帝便对契盈有了好感。果然明艳、妩媚、娇羞的女子看多了，这般清爽明朗的便觉稀罕。安帝语气温和说：“起来吧！你也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看看你和小时候长得是不是一样？你六岁的时候，朕可是见过的，朕还知道你喜欢吃栗子糕……”

    安帝说话的工夫，契盈的心里也颇不宁静。她见过北昶的皇帝、南邺的皇帝还有东胡的王，但只有安帝显得尤为亲切、尤为和煦，她心里居然生出一种亲近感。于是，她缓缓抬头，心无旁骛地迎上了安帝的眼神。

    安帝望着契盈居然有了片刻的失神，因为他心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可是，自这孩子成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那么，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呢？

    不过安帝面上的神色并没有变化，他依然温和地说：“朕只是好奇，想见见你！这些年你辛苦了，为了朕、为了大衡，要你一个女子征战沙场，不容易啊！”

    安帝自顾自说着，契盈默默地听着。突然，她听到了一个让人心惊的问题，安帝问：“听说信王喜欢你，是不是真的啊？”

    契盈一惊，本能地摇了摇头。安帝很满意她这个神色和动作，接下去继续问：“不日，朕想派你率东君营继续征战，你愿意否？”

    这一次，契盈不只坚定地点了点头，而且迎着安帝的目光，开口道：“皇上，可否让东君营入黑兕军？愚下，想跟大哥在一起！”

    契盈说完，安帝突然哈哈大笑：“朕就说嘛，这孩子令朕有种熟悉感。果然，她说话的表情跟她父亲一模一样……”

    犹记当年，契承祖也对一个人喊为大哥，他也说愚下想和大哥在一起。彼时，契承祖口中的大哥正是安帝赵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