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周勇其人
大衡尚书省尚书令裴忠现年五十有六，是朝堂之上举足轻重之人。
此人虽位居大司徒李涧之下，但政务能力却是极强的。之所以屈居李涧之下，一是因他没有保驾之功，他是妥妥的大苍南氏皇族的忠臣，肯位列朝堂也是因他敬重崔璟；二是因此人性情耿直、脾气暴躁，就连安帝有错他也是要直言不讳的。
安帝之所以能容他，的确是因为他能干，特别是在崔璟离世之后，裴忠的重要性越发显现。
就是这个裴忠，他与杨利成是至交好友。所以，他刚到郡守府便屏退了左右，开诚布公地说：“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利郡向东胡贩卖人口的事！”
杨利成听得此话虽有片刻愣怔，但很快坦诚道：“得知你要来，我想定是为了此事。但，大战在即，可否容到战后再说。否则，我担心会引起军中哗变！”
裴忠一惊，脱口道：“军中哗变？这事牵扯到军中吗？”
杨利成苦笑了一下，没有丝毫隐瞒：“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杨利成在贩卖人口？”
裴忠神色一顿，他是了解杨利成的。这个老家伙自少时便不爱钱财，独爱美食和女人。当年，他得知自己被派往利郡时，还在裴忠跟前哭了一场，因为他听说利郡着实没什么好吃的。另外，如果说他强抢良家妇女是有可能的，但说他为了贪财做下这等铤而走险之事，他裴忠也是不信的。
看着裴忠的眼神，杨利成知道这老伙计是相信自己的。于是，他继续说：“你可知，铁砚军上下老小十几万人能够存活至今，靠的是什么？“
杨利成说完，裴忠细细地思量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他，眼神里皆是惊惧，然后只听杨利成又说了一句：“他私贩人口之事，皇上早就知道！”
就在杨利成与裴忠谈论“私贩人口”之事时，恭王与信王也见了一面。
说来，这兄弟俩的性情都不属于热络型的，更何况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不过，恭王还是收敛了自己一贯的戾气，拿出了兄长的气度，向信王传达了安帝的嘱托。有一点他着重指出：“父皇让我告诉你，战事无论胜负，你必须全须全尾地回到京城……”
这句话多少还是触动了信王。他知道，定是前太子之死令安帝格外重视剩余的皇子，甚至亲派何笙做恭王的护卫。恭王离开后，秦遵也私下里见了一次信王。所以，杨利成和信王对诸人前来的目的了然于胸。
那么，大将军周勇是否也心知肚明呢？
铁砚军曾是大苍时期追随先祖杀伐四方的铁血之军，最后成为大苍诚王南荩的私属军事力量。南荩用这支铁血之军杀戮了南氏皇族宗亲子弟无数，一路奔着至高无上的皇位而来，最后败在了时任领军大将军赵钺的手中。
大衡立国后，十万铁砚军上至将军下至兵卒皆被刺了面青，就连周勇都没能幸免。之后，其中四万兵力被打散分至镇北军和青州军，其余六万驻守利郡永不得换防，而赫赫有名的镇北军则与之毗邻。
可即便如此，这也只是羞辱的开始。
之后，无论是供给还是军饷、俸禄皆比镇北军、青州军、南府军少一半不止。谁能想到奉命守护东六道粮仓的铁砚军竟会填不饱肚子，更别提按时发放军饷。
也许你会问，事已至此为何不反？
试想，他们怎么可能反？首先利郡这地儿本就不是富庶之地，若是反了恐怕年年都得遇到饥荒。其次这六万铁砚军已经背负了一次叛逆之名，哪能再来一次。最后，那镇北军是吃素的吗？
就这样，铁砚军熬死了一批又一批的将军们、兵卒们，直到如今老将、老卒们所剩无几才稍有和缓。可这个过程让周勇既痛苦不堪又莫名兴奋，因为他在痛苦中找到了一个乐趣，那就是赚钱！
此刻，周勇正和自己的幕僚坐在一处，他的神色倒是非常平静。只是那幕僚看上去有些烦躁，他说恭王和裴忠定是冲着大将军来的，问周勇要不要绞杀了了事，实在不行就投了东胡大宰相。
周勇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不用慌，大战在即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就算裴忠想立刻动我，杨利成也不会允许的。投奔东胡？哼，亏你想得出。我与他们之间不过是做了些生意，我不仅不会投奔东胡，还要狠狠地打他们一顿。我，要给铁砚军正名！”
周勇说完这番话，幕僚浑身一震。周勇继续道：“你马上去安顿好那些老将、老兵们的家人。还有，尘埃落定之日你要送老夫回归故里……”
周勇字翰先，祖籍青州阳漠郡，少年离家至今未归！
利郡下了今春的第一场雨。雨后，大衡与东胡正式开战。首战是在周勇与墨夷勋所率两路大军之间展开的。
距开城三十里处的一片开阔区域成了两军之战场。
墨夷勋坐镇临时军帐、周勇立在开城的城墙之上。其实，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又好似什么都看得真切。他看到了，铁砚军先锋营的战马在闷声嘶鸣，好像在积攒力量。他看到了，铁砚军步兵营已经扣好了连环锁条，正严阵以待。他看到了，左右参军已经做好了包抄的准备……然后，他闭上眼睛好像听到了两军碰撞时所发出的巨大声响。
与此同时，契盈率东君营隐蔽在他们所修筑的防御工事的最外层。
在此处方圆五里的范围内皆放置了铁蒺藜（ji li），除此他们的手上也正扣着连环锁条。这铁蒺藜无论哪一面朝地，另一面都会有刺朝上，此物可以让敌军的行动有所迟缓，特别是骑兵。而连环铁锁则是专门拦截骑兵的，铁砚军大的骑兵军团皆在开城和由里关，崇兴这里并无正式骑兵。
所以，甄起之所以能够强撑到今日，凭借的就是铁蒺藜和连环铁锁。此次迎战达格比翼，甄起命东君营为先锋营。
几乎是同一时间，墨夷卢真率东胡狼兵蛰伏在由里关外二十里处。
所以，这场新的战事到底会有怎样的走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