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都尉轶事

    信王赵陌岭把东君营从东胡带回的消息送入衡京，安帝大为震怒。紧接着便把朝中重臣们关了整一夜，让他们想出应对的法子。

    东方泛白之际，全旺过来传旨要诸位大人去偏殿洗漱，然后准备上朝。同时，命契承祖前去宣明殿外候着。待安帝收拾停当走出宣明殿时，契承祖已在此立了半个时辰。

    安帝出来瞥了他一眼，不悦道：“随朕一起走着上朝吧，顺便也把你们商议的结果说一下，看看这一整晚你们能想出些什么法子？”

    契承祖施礼回道：“诸位大人认为，可以让臣下与司兵监大曹刘永明前往利郡，明里督军实则暗查贩卖人口之事。”

    契承祖说完，安帝半天没有说话，可是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冷眼瞧着契承祖：“那，你的想法呢？”

    契承祖迎上安帝的眼神，坦然地回道：“臣下认为，倒不如多派些人去利郡，借此考量着识人、选人、用人。”

    契承祖的回答没有让安帝的情绪有半点波动，但他却是点了下头。

    很快，圣旨颁布了。命恭王赵熙良、尚书省尚书令裴忠、司民署司农侍郎秦遵以及司兵监大曹刘永明共同前往利郡，协助铁砚军抵挡东胡的入侵。随行的还有千担粮草、千支箭弩及虎威营抽调的两千随行护卫。旨意中还强调，他们不得干涉铁砚军的任何军事行动。

    这份名单令几位重臣很是意外，因为与昨晚谈论的结果有很大的出入。但细想，此安排又的确值得探究。比如，恭王和秦遵担的是粮道，刘永明担的是军职，那么真正去查贩卖人口之事的应该就是裴忠了。

    长朔二十年，寒食节的前一天，契盈与高岭会合，之后率东君营四百余人抵达益城的崇兴镇。

    利郡含宁城、开城和益城。利郡的郡守府和铁砚军的大将军府皆设在开城，这是因为相较于宁、益两城，开城的自然条件要稍好一些。而宁城和益城，一个终年缺水，一个常年刮风，得亏两城的交界之处崇兴有沃土千里，才得以养活两城之百姓，才得以充实东六道的粮库。只不过，眼下东六道的粮库储备也是连连告急。

    契盈他们所去的崇兴是个边境小镇，镇子不大，常驻人口也不多，主要是驻军。驻军人数常年固定在三千人左右，自东胡屡次袭扰以来又陆续增兵至一万人。

    要知道士兵人数达到万人，统兵之人该是将军级别的。但，在崇兴统领这一万人的不是铁砚军的高级将领，而是崇兴镇守军都尉甄起。

    说起这个人倒是颇有点意思。

    甄起本就是崇兴人，自少年入兵营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他从一名普通的士兵成长为都尉用了十年，但后来的这十年他竟从未升迁过，而且也从未离开过崇兴。

    有人认为他能力不足，也有人认为或是遭遇了打压、排挤。实则根本不是这样，是他自己哪儿也不肯去，他说死也要死在崇兴镇的城头上，他说把崇兴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甄起读书不多，所以他领兵打仗的能耐都是一刀一枪与东胡人拼出来的。这些年貌似天下太平，实则小的摩擦从未断过。在这期间，甄起表现得非常果敢、勇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狡猾。同时，他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毛病，那就是爱兵如子。为什么说这是毛病呢？因为他只爱他崇兴自己的兵。

    据说，崇兴的兵如果被人欺负了，他能提一杆长枪挑了人全家。还有一年崇兴闹蝗灾，他把自己家的粮全部搬去给兄弟们吃了，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妾饿死也不肯给口米汤喝。从此，再也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为妾了。

    就是这个甄起，在东胡王军突然来袭时、在毫无增援的情况下，硬是没让东胡王军讨到半点便宜。这也是周勇死咬着不肯给他增兵的原因，他知道甄起能扛得下。不过，现下他是真的扛不住了。斥候来报，东胡王军已经兵分三路，陆续向崇兴大举进犯。甄起知道这里即将爆发一场正面的、大规模的战事，而这场战事与以往不同，因为不只是保护崇兴一地这么简单。

    综上这一切，都是在赶往崇兴的路上辛知明讲给契盈的。

    辛知明说此人到底是何性情还要接触了才知，传闻也未必是真。契盈问他怎么会知道地这么详细，辛知明说是从父亲那里听说的。

    辛知明的父亲是司吏大曹辛宗珉，此人在朝中有个名号叫活案牍。可他连一个都尉的情况都知之甚详就实在有些令人意外了，但契盈并未上心此事。

    东君营一行四百余人抵达崇兴，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年纪颇大但憨态可掬的参吏，他说自己叫齐敢，勇敢的敢。当然从外形来看，此人是否勇敢有待商榷，不过他说话办事倒圆滑得当。当然，他也不能不圆滑些、得当些，因为东君营的驻地居然被安排在一处颓废了的马场内。

    齐敢满脸堆着笑、打着揖，解释道：“契校尉还有诸位兄弟，对不住了。崇兴镇的百姓都搬空了也搁不下这万数的军爷们，只能辛苦大家将就将就了。不过在下可以保证，这窝棚都苫严实了，半点漏不得风、淋不得雨。这里面的铺盖虽不是新的，但也都是崇兴城里浆洗好了送来的。至于吃食嘛，眼下也是困难些，没什么大鱼大肉，不过定会想法子让大家把肚子填饱了……”

    齐参吏说这番话时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极为真诚，愣是让人说不出半句不是。一直到他离开，众人才恍然这老家伙莫不是条老泥鳅。

    契盈看着大家笑骂，自己也跟着笑了，辛知明则苦笑着说：“这里虽不像正经兵营，但比陈安的流户区和雄关府的马厩还是好了很多，大家安安心心地休整一，等战事一起恐怕咱们连这样的地儿也没了！”

    是啊，历经数次厮杀的东君营能有个安稳睡觉的地方已经很知足了。所以，大家很快便释怀了，黄腾嚷嚷着要各组抓阄分配位置，契盈则带上张革准备去见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