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一把抱起小家伙，一阵风似的冲到大夫跟前。
顾恒捻针的动作不停，抽空瞥了孩子一眼，不由瞪圆了双眼，心中一惊。
这孩子满脸青紫，没有一丝动静，死气沉沉的，真有些像死胎！
他立刻松开金针，翻了一下小娃娃的眼皮，只见眼珠也没动静，心下一个咯噔。
颤颤巍巍把食指伸到小家伙的鼻子下，却没有一丝热气呼出来。
苏老太太看大夫那皱眉的表情，不由心慌：“这孩子难道——真的没了？”
她抖着手，把食指伸到小娃娃的鼻子下，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呼吸。
心，顿时凉了半截，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孙女吗？
做了那么多努力，也没能挽回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吗？
“节哀吧！”顾恒眸底闪过一丝不忍，转头又去弄韩语嫣头顶的金针。
既然小的没保住，那大的要更加努力才行！
只是扫了一眼产妇苍白如纸的脸色，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眸底闪过一丝无奈，加快了捻针的动作。
罗洁在一旁皱着眉头，沉默地看着苏老太太和顾大夫他们忙活。
她一直有在努力，只是没足月的孩子突然早产，和那种足月而瓜熟蒂落的孩子就有很大的区别。
而且民间也有一句老话：七活，八不活。
怀胎七个月出生的孩子，比较容易活，八个月的反而比较容易夭折。
小娃娃在娘胎内没有羊水，而且胎位不正。
被憋了那么久，除非是神仙来了，不然真的很难存活。
苏芯内牛满面，本来就浑身难受，而且呼吸困难!
柔弱的小身板还被折腾来，倒腾去的。
这小身板，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眼皮沉重如山，头晕脑涨的，小脑袋一歪，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苏老太太抱着小家伙，踉跄了几步，嘴唇微微抖动着，刀刻般的皱纹里，流淌着串串泪珠。
看了一眼满脸苍白的语嫣，她默默转身，慢慢走到昏暗的角落里，轻轻地给小家伙穿衣服。
昏暗的光线，让浑身青紫的小家伙看起来更难看。
苏老太太给她穿好衣服，用小被子包好，转身走开，不忍心再看……
门外的人刚才听到了稳婆的欢呼声，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随着安静的时间越来越长，苏光的心却沉到了谷底，眸底的血丝越来越红了。
没听到孩子的哭声，意味着什么？
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把脑袋埋在双膝之中，无声流泪。
苏老头叹了一口气，又颤颤巍巍地摸出老烟杆。
心慌，需要吸两口烟来麻痹一下心神……
苏惠看到爹爹那副神情，她眼里聚集了多时的液体，终于夺眶而出。
她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整个苏家，一群小萝卜头面面相觑，也不敢哭。
老二媳妇杨米儿和老三媳妇孙悦对视一眼，看了看那一碗煮好的红糖鸡蛋，顿时红了眼眶。
老大苏光与大嫂韩语嫣，目前只有三个女儿，苏惠才六岁，双胞胎苏芷和苏蓝只有三岁多。
大家都盼着韩语嫣这一胎能一举得男。
如今，却祈祷各路神仙保佑，只要大小平安就好！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盯着从屋里出来的大夫。
见他一脸失落，苏光的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
顾恒扫了苏光一眼，一脸沉痛道歉：“对不起！老夫尽力了！”
苏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满目晶莹，哽咽着问：“大夫，那——那我娘子没事了吗？”
他不敢问孩子，也没脸问，因为说了保大，意味着孩子是被他间接给害了。
他只能不断地在心底向孩子道歉：孩子，对不起！若有来生……
他既心痛又茫然，真的还有来生吗？
今生没机会弥补了，来生还有缘分和机会弥补吗？
顾恒眸底闪过一抹愧疚之色，叹了口气：“你进去看看吧！”
苏光心底一个咯噔，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直冲里屋……
苏老头眼眶湿润，两道眉毛拧成的疙瘩锁到一块儿了，抖着手从怀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
他轻轻打开四层旧帕子，把那个小小的白玉观音，放到顾恒的手里：
“大夫，因为我儿媳妇是突然早产，家里没来得及准备现银。
“这个是我家老婆子祖传的玉佩，应该能抵这次的费用了。”
顾恒颇感惭愧，但是，那人参确实很贵。
于是他接过玉佩看了看，成色不错的白玉，应该不止二十两白银。
从怀里摸了一张银票放在苏老头手上，他羞愧道：“我收点本钱就可以了，告辞！”
这个时候，他再说什么话，都不合适，干脆提着药箱快步走出了苏家大门。
苏老头扫了一眼银票，叹了口气，随手塞进怀里，没心情看。
抬眸看稳婆一脸尴尬站在旁边，他又从怀里摸了个钱袋子递过去，声音有些哽咽：“大嫂子，辛苦你啦！”
不管结果如何，最基本的规矩还是不能丢的。
毕竟别人就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
他身上就只有这么些铜板了，不够也没心情再去找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我尽力啦！”罗洁忙活半天，却无力回天，她也不好意思收钱。
“拿着吧！辛苦你啦！”苏老头红着眼眶，把钱袋子放进她的手里，转身蹒跚朝灶房走去。
罗洁看着那个七尺高的背影，那原本挺直的脊梁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压弯了。
她擦了擦眼角快步走出了苏家。
苏惠浑身颤抖，满眼泪光望着屋里，拉起两个妹妹，轻轻走了进去……
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屋里……
苏光冲到床边，床上躺着衣着整齐的娘子和一个满脸青紫的小娃娃。
看着毫无生息的两人，心脏顿时宛若有万千利刃在使劲绞，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早上还和一家人说说笑笑的人，转眼就这么没了。
心如刀割，他颤抖着粗糙的双手，捧着韩语嫣的脸。
豆大的水滴宛若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落在那毫无血色的小脸上。
轻轻把毫无反应的人搂到怀里，他张着大嘴，泪流满面，几度哽咽却哭不出声来……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了，无法呼吸。
他泪眼朦胧盯着床头那把锋利的大剪刀，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