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神龙劫-诡庙
在七星梅桩之下, 森威尔仰头望着上方那烈焰滔天之相，慢慢地活动着空了的那只手。
九皇子就站在他身后，看到他身上那白色的法袍忽然泛起了血红色, 继而又缓缓转变为了最初的黑色。
“这衣服什么料子, 还会变色？”他捏着下巴问。
森威尔没有反应。于是九皇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问了一遍。
“魔术而已。”森威尔看懂后便对他道, “西方人的幻术。一场骗局。”
“哈？！”
“两件衣服，有夹层。”森威尔简短地对他解释, “我是为了取藏在里面的东西。”
“什么东西？”九皇子更好奇了。
森威尔没有作声。他抬起仅剩的一把枪, 横过来拍了拍枪托。
见九皇子对自己的武器一脸惊诧的样子，森威尔竟直接将枪递给了他。九皇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前后左右仔细观察，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枪托。
那枪样式老旧, 枪托是木质的, 枪柄上的击锤旁有蛇形杆, 可以开合。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却丝毫没有锈迹, 显然日常保养的非常好。
“我见过这东西。”九皇子道，“你这把属于很老式的一种了, 是用燧石的吗？”
“哦？”森威尔不置可否, “你看出了它是用燧石的？”
“难道不是吗？”
“我改良过它。火燧枪寻常只有一发，它可以无数。它用的是燧石没错，不过是打磨之后的燧石弹珠。”
森威尔说着, 忽然将手一甩, 指缝间顿时出现了五颗银色的珠子。他将那些珠子在掌心摊开，递给了九皇子，指导他如何给这火燧枪换燧石。
“你这枪……不是寻常之物, ”九皇子感叹道，“它上面有灵力。”
“是。”
“被祝福过的圣物吗……它寻常能有多少发？”
“三千。每一把一千五。”森威尔道。
“这么多！”
“这枪是灵力驱使，可一可七可无数。它只是借燧石珠与我的灵气接通，所消耗的是我的灵力。”
“那如果弹珠打完了？”
“会消耗我的血。”
森威尔说得面无表情，九皇子却听得心惊肉跳。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
“会死吗？”他举着枪问。
“人如果失血过多，当然会死。”森威尔道，“但是它消耗的并不多，不会致死。”
九皇子暗道他这话没有一丝说服力。森威尔那张脸已经十分苍白，血色全无，只怕再打下去，他也离死不远了。
“还有一处不对劲。”他觑着森威尔道，“你这枪是认主的。”
“所以呢？”
“你把它借给萧公子，不妥当吧？”
森威尔哂笑了一声。
“我借他，是因为我不在意私人之物。他能不能驾驭，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九皇子点了点头，将那火燧枪在手上把玩了一圈，感觉触手升温，乃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你方才让那个女道士打你一枪试试，是认真的吗？”他调侃道，“这枪如果认主，怎么会对你动手。”
“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做物似主人型吗？”森威尔反问，“我的东西没有感情，它只会判断妖魔，或者听命行事，不会分辨杀的是谁。”
话音落，只听咔嚓一声，黑洞洞的枪口便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打的死人吗？”九皇子问。
森威尔终于移开了视线。
“打得死。”
九皇子知道，他不是很想继续说了。于是便撤回枪，重新还给了他。
森威尔接过枪后却将手垂了下来。他仰头继续朝上方望着，只能看见那条巨大的火龙在摇头摆尾，而岑吟和萧无常的身影已经不在视线之中了。
他想了想，忽然闭上了眼睛。九皇子只见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之内竟出现了一个怪异的法阵。接着他看到那人收起枪，忽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灵摆，闭着眼在掌心上来回晃荡不停。
从前在宫中时，他曾听说西方的占卜师可依靠种种媒介占卜过去未来，称之为通灵。他猜测森威尔完全具备这个能力，只是不知他是否也在占卜，又在卜些什么东西。
森威尔却只是闭着眼睛，灵摆在掌心上方缓缓摇动。忽然他的脖子动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随即忽然很诡异地摆动了两下。
“zwillinge……（双生子）”他忽然道。
九皇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随即，他意识到这个人应该感觉到了什么。
森威尔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那个女孩子，”他忽然收了灵摆，指向了七星梅桩的高处，“是双生子。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准。”九皇子拍起手来，“是的，岑女冠的确有个妹妹。”
“迷失……撕裂……”森威尔尝试着理解道，“有什么人死了，很多血。有什么人失踪了。还有什么人在等她。并蒂莲花不会再开，英俊的死神不会再来。”
“你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血，很多血。很多血。”
“喂，兄弟，”九皇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一直在找家人和妹妹，敢问你能预知一二吗？”
森威尔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这是神谕。弥赛亚不肯显现给我看。”他侧着头道，“有人在欺骗她，有人在隐瞒。有人知晓一切假装不懂，还有人想要她的命。”
“你在说什么？”
“并蒂莲花开，死神踏雪而来。”森威尔忽然比划道，“她不会再长大。”
九皇子根本听不懂这个西洋人在说什么，随即他就看到森威尔动了。只见他将手一抬，竟像是握着一把扇子，随即原地转了一圈。
那姿势分明是扇舞之势，极像萧无常的身法，几乎一模一样。
“妖魔。”森威尔道，“就在这里。”
他这句话，九皇子的耳朵都已经快听出茧子了。他刚想再问，却听咔嚓一声，森威尔将那把枪对准了他。
“你做什么？”他一下子戒备起来。
“妖魔。”森威尔看着他道。
“……你疯了？”九皇子用那阴森的气声道，“你怎么看谁都像妖魔？你不觉得只有你自己最像吗？”
“我不是妖魔……”
“你不是吗？”九皇子反问。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森威尔看，瞳孔闪着幽光，仿佛要将那个人看透。其实他记得这个人的本名。断君生的情报，他这里也有。
“你不是妖魔吗？我知道……你在母亲死后才出生。”九皇子咬着自己的指节道，“威弗列德，你的弥赛亚，真的是神吗？”
七星梅桩之下忽然响起了枪声，却无人注意。那些百姓依然在吹拉弹唱，将那一声响动掩盖了过去。
而最高那处跳台之上，岑吟已经翻身跃了上去。落在上面时，她的脚崴了一下，险些摔下去。但随即她就更加吃了一惊，竟比先前看到那阿修罗女更为惊诧。
“萧无常！”她急忙喊道，“这上面……更不对劲！”
萧无常应了一声，但却无暇朝上面看，何况太高，他也并不能够看到。下方的火龙越爬越近，身上的火焰十分迅猛，随时都要将他烧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啧啧着，又转头去看那阿修罗女。见她仍是那白衣女子的容貌，便只能翻着白眼又转过了头。
“脱身之时将到了。”他冷声道，“别忘了你我之约定。”
“自然。”阿修罗女在他背后讪笑。
“说起来，你既手眼通天，看得出那女道士来历吗？”萧无常问。
“你看得到吗？”阿修罗女反问，“你若是能看到，何须我说。你若是看不到，我想必不会比你好上多少。”
萧无常叹了口气，暗道说得也是。他举着手里的枪，感觉到有东西在里面晃动。
他心念定，突然扣下扳机，直朝火龙咽喉打去。那枪正中龙口，它哀嚎一声，暴怒之下猛地吐出一团烈火，直朝萧无常而来。
但萧无常早有准备，瞬间跳开，随即便朝着那团火连开三枪，迫使它偏离轨迹，朝那修罗女脚下的锁链而去。
业火夹着燧石而来，一下子冲击在那铁链之上。那阿修罗女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股热浪，那铁链发出了咔嚓声响，细听之时，竟似乎有了细微的裂痕响动。
她大喜过望，急忙挣扎起来，但谁知那铁链仍是紧紧锁着，并未崩坏。
那阿修罗女有些急迫，急忙示意萧无常。后者则早已察觉到所用之物不足，因此便朝上面喊了一声，要岑吟持拂尘来相助。
那火龙岂肯放过他，狂嗥着喷出数道火焰，直朝他而来。萧无常左躲右闪，一面想办法压制那条火龙，一面反复喊着岑吟的名号。
谁知喊了好几声，岑吟都没有反应。他觉得有些诡异，便朝上方看去。
“女冠？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萧释，这上面不对劲！你快上来看看！”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岑吟的回应。
“上面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不是惊慌，而是有些诡异！”岑吟持着提灯，终于出现在柱子边缘，“这上面也有东西！”
“有什么？”
“一座……庙。”
岑吟说着，又转头向后看去。在她身后，在这虽不窄却也不宽的梅花桩顶，竟然盖着一座极小的庙。
那庙是青瓦，红砖，门开着，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晰。但隐约却可见里面似乎有神像，还有神坛和蒲团，所有之物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未烧完的半炷香。
实在非是寻常之物。
一座诡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