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章 换布
春花娘闻言大喜。
听说小卢知青她们是昨天才从沪市那边来这里下乡
听说城里人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好像现在什么都缺。
不像在他们乡下，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还有土豆蔬菜。
夏天到了，漫山遍野都是黄瓜香，猴子腿，蕨菜。
时不时还能到林子里打野鸡兔子，另外河滩上还能捡到野鸭蛋啥的。
听说来的时候口粮都没带多少，怕是很快就会跟生产队里借粮。
旁边的几位大娘婶子，心照不宣的都彼此看了一眼。
等到中午大伙纷纷回家做午饭的时候，春花娘也一趟子小跑着回了家。
同样上工的春花，比她娘要回来得早点，这会儿已经生了火正在热馒头。
端着个高粱杆皮撮箕在院子里的自留地里采摘黄瓜。
“娘，今天中午煮个黄瓜蛋花汤可行!”春花是个高鼻梁，浓眉大眼的爽利姑娘。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春花娘捡了一个柳条篮子回东屋里。
从炕琴上端下来两个瓷坛子，从其中一个有谷糠的坛子里摸出来五个鸡蛋，跟着又从另外一个坛子里摸出五个用盐水浸泡着野鸭蛋。
跟着又翻出来两个粮食口袋，装了半袋子磨细的高粱面，半袋子的玉米面。
最后想了想又从炕琴里摸出来个木匣子，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摸出来了一个手帕卷。
里面包有五张大团结，一共是五十块钱。
这是未来亲家那边前几天过来的礼钱。
她也没有藏私，打算拿来置办成丰厚的嫁妆。
给春花多做几床厚被子，再陪嫁两个箱子一个柜子!
仔细数了数，最后春花娘抽出来一张十块的大团结。
另外拿了块手帕仔细包好，揣到贴肉的褂子口袋里。
把剩下的钱重新包好，放回匣子里塞回炕琴柜子内。
又在柳条篮子上盖了件旧衣服。
叮嘱春花做好午饭招呼她爹跟她兄弟先吃，就出门悄悄朝知青大院那边走去。
鸡蛋五分钱一个，五个就是二角五分钱，鸭蛋四分钱一个，五个就是，就是……二角。
高粱面八分钱一斤，玉米面算是细粮，一角四分钱一斤。
春花娘在心里盘算着价钱，又是加减着数手指头，又是算老婆婆账。最后总算得出这些东西一共值一块五角五分钱。
供销社最便宜的蓝色细布都要贰角八分钱一尺，做一件衬衣最少要六尺布，那得要多少钱？!
到时这些东西应该也能换回来一块棉布了吧！
卢舞怡回到知青点也没去做饭，说让林妙妙自己先去烧火做饭。
她自己则假装睡觉躺到地铺上，用神识进入到空间里。
她这个空间里虽然没有灵泉土地，不过好处就是可以直接用神识而不是必须得要肉身进入。
神识进入以后，在里面就跟真人一样随心所欲。
从早已经就看过的几十匹花布里，挑选出来一匹红底鸡蛋黄色，图案样子也像煎鸡蛋的小碎花布匹。
按照上辈子设计师的眼光来看，简直就是土得掉渣。
搁在这个时代却再合适不过。
另外还有一匹米黄的折枝并蒂粉玫瑰花布料也不错。
布料是棉麻的有些厚实，适合用来做沙发套或是窗幔。
搁在这里，这么厚实的棉麻布料只能用来做成罩衣，冬天的时候套棉袄穿。
卢舞怡跟着又撕了两块酱色搭配白色大圆点图案的碎花棉布。
那些婶子们家里没有待嫁的闺女，不过这花布买回去送礼或者压箱底都可以。
今年不嫁闺女，可能还有明年后年呢！
伍怡刻意把棉麻的那块布料撕得有点儿大块，差不多得有个四米多点儿。
打算到时如果春花娘要的话就卖上两米出去，另外两米留作自己制作成被套或是床单。
她从沪城带来的被子，这两天打地铺裹得已经有点儿面目全非。
谁知刚撕好布料用意识塞到旅行包里，春花娘就已经在门口喊人了！
“小卢知青，小卢知青……”
贺秋霞正在厨房里和面做午饭打算吃揪面片。
等着用炉灶的苏艳，则盘坐在炕上假装在纳鞋底。
“大娘，您来了！这屋里……要不咱们还是到外面去说话吧！”
卢舞怡也懒得理睬苏艳时不时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领着春花娘朝外走去。
两个人一直走到东北角的小土坡上。
也没让春花娘把布料拿出来，卢舞怡只是拉开帆布旅行包的拉链，让春花娘可以近距离看看包里布料的花色。
“大娘，这是姆妈让带的……都是前些年给我姐妹二人置办的嫁妆，这不是……让我带了一半出来。
等到冬天时能做两床暖和点儿的被子跟袄子!
另外必要的时候也能换点粮食……听说这边的冬天特别冷!
姆妈说这边有人种棉花，就没给我带的厚被子跟棉袄!让到时候换……”
卢舞怡低眉顺眼，看上去一副啥事都听家里大人安排的乖小孩模样。
春花娘想起自家闺女马上快要十八岁，也就是嫁到几十里外的公社，自己都还舍不得。
这孩子听说还是从几千里外的沪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
再说穷家富路，家里大人心疼孩子，给孩子多备点傍身之物带着也没奇怪的。
因此也就信了卢舞怡这番说辞，相信了这些布料都是家里人给卢舞怡姐妹准备的陪嫁。
除了前些年的存货，不然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多漂亮又质量好的布料。
谁又会背十几二十块布料出远门
“大娘你看看这块合适不，若是觉得不合适我就留着自己冬天时做被子！”
卢舞怡把刚撕扯出来的那块，米黄色有并蒂粉色玫瑰花棉麻布料扯出来一角，让春花娘先摸摸质量。
之所以先给春花娘推荐这块厚的布料。也是因为春花娘目前正在给老闺女春花置办嫁妆。
春花今年冬天是要嫁到公社书记家去，陪嫁太寒酸了肯定不成样子。
其他那些不是非常疼爱女儿的人家，哪会舍得花大价钱置办像样的布料当做陪嫁。
附近产棉花，花布基本上是没有的，不过自家织的老粗白布还是有得起。
缺的就是好看的被面。
不赶紧推销给春花娘这个不差钱的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么好的布料……闺女，这得多少钱一尺啊”
果不其然，春花娘立刻就被这块漂亮的布料给吸引了目光。
完全忘记自己的初衷，就只是来买块做衬衣的料子。
“这块布一共长四米有十二尺长，宽幅是三尺。一般布料宽幅只有二尺四或是二尺七。
质量还是棉麻的，横着就可以直接剪裁成一床被面，最少可以少铺一斤棉花在被子里！
也还可以拿来直接当成床单，越洗越软乎……
不过得要一块钱一尺，可以不要布票，得给几张棉花票!
大娘，你看这花色跟厚薄，搁供销社不但要布票，最起码也得要八九角一尺!”
卢舞怡虽然并不了解当地的行情，不过刚才听婶子们聊天时也说了。
如今供销社里最普通的白细棉布，都要三角多一尺。
这种棉麻材质的厚布料，卢家当初生产出来，主要是提供给家具厂做沙发面料或是窗幔的。
要上个一块钱一尺，应该也不算太贵吧？！
她却不知道，当初卢爸这样的布料批发都是一块多一尺。
“这十几尺大娘全都要了！
要不这样，大娘给你十块钱，另外这里还有五个鸡蛋，五个野鸭蛋，五斤高粱面，五斤玉米面来抵余下的钱可行？!”
夏大娘一个一辈子都连县城都没有进过的农村妇女，又哪会知道啥是沙发啥是窗幔。
现在就是喊工人家庭出身的王丽云跟苏艳她们来，可能都不一定知道。
春花娘自然也晓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厚实有重量的布料，绝对是可遇不可求。
一定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行，不过棉花票……”
伍怡又没自己做过生意，想着开张生意少上个几角钱也无所谓。
却完全忘记上辈子卖买东西时，少收几角钱是常事。
而在这里的几角钱，却非常值钱。
生产队里一个十分的工分才值一角多点儿。
够买一斤玉米面。
“棉花票啊！这个……要不这样好了……我前段时候托人从你春花姐姥姥家那边，弄了几十斤棉花……晚点儿大娘分几斤棉花给你就是！你不是说要做棉袄吗!”
春花娘也觉得自己一下子占一个小闺女的如此大的便宜实在是不应该。
丰水乡这边土地肥沃，每年随便种点啥都能有好收成。
不过却没人舍得拿出大片的土地种来棉花。
她娘家那边却是棉花的产地，每年四月到十月有一季不种粮食，专门用来种棉花完成国家规定的上缴任务。
春花姥姥跟姈子（舅妈），每年都会悄悄去采摘棉花过的地里，捡拾那些枝条上僵瓣棉（无法自然绽开的棉铃）跟落地棉（落到地上沾了泥土跟枝叶的次品）。
积少成多，一年也能凑出来有个十斤八斤，又从其他村亲手里陆续给兑换的十几斤。
前段时间，春花她姈子舅舅悄悄赶着借来的骡车送来三十几斤棉花以及两块自家姥姥织偷偷的粗白布。
春花娘打算给春花做两床十斤的厚棉被，剩下的棉花再给做一套新的棉袄棉裤。
应该还能余下个四五斤，加上自家往年留下的，估计也能凑够五六斤出来。
哎，本来还想着给自家老头子的旧袄子里给絮添点儿。
要不，今年就算了
“也行，大娘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说我这里还剩下有布!”
卢舞怡想着自己就是换回来有票，也最多能去供销社里买回来一斤两斤棉花。
毕竟现在棉花一角五分钱一斤，不过要给一斤棉花票。
还得要自己搭乘牛车去公社才能买回来，还不如直接就要棉花!
“放心，婶子的嘴可严实着呢！”春花娘又摸了摸那块厚实又沉甸甸的布料，心里美滋滋的。
这么好这么厚的布料，供销社里最起码得要卖到一块五一尺。
自己就是饶上五斤棉花也划算啊！
这块布料拿回去除了可以给春花裁一件冬天套棉袄的罩衣出来。
余下的还能直接套裁成两床被面，两幅枕头面子。
碎布应该还可以拼出来两件棉坎肩。
总之怎么算都不亏本。
最后又讨价还价，春花娘又花了二十斤土豆，一只不下蛋的芦花老母鸡，十斤玉米面。
换了伍怡手里的一块一米多的红色鸡蛋黄煎鸡蛋花布的碎花布料，准备做春花定亲时的衬衣，另外那两块酱色碎圆点的花布一块蓝色卡其布布料也一起都要了。
两块酱色的可以将来给孩子做小袄子，小包被啥的。
蓝色卡其布布料则是……
反正先到先得!
“大娘，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
卢舞怡故意整理了一下剩余的十几块布料，坐等钓鱼台!
“放心好了，大娘的嘴可严了……不过春花她幺婶想要给她家大军做一身结实点的褂子相亲时穿。
小卢知青，你看你这块蓝色卡其布的料子，要不也均出来给我……”
“我只换现金跟粮食……要不，鸡蛋跟鸭蛋也行……”
卢舞怡倒是并不怕被人检举揭发。
这里是村里又不是集市。
她们之间不过是以物易物，不存在投机倒把，也不存在金钱买卖行为。
目送春花娘提着装有好几块布料的篮子，兴高采烈的走了时。
卢舞怡原本无比彷徨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丝希望。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怕啥，她差点儿都忘记，姐可是有空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