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厦将倾（下）
梁实宽最终没能等来贷款银行总经理的回复，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手机上供应商的电话此起彼伏地打进来，梁实宽再也镇定不了了。他驱车直奔银行，想要同任总谈谈。
梁实宽的车抵达银行，和门口的秘书说了一下，但是秘书给他的答复竟然是任总出差了，而且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梁实宽脑袋懵了一瞬，他盯着秘书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到撒谎或者推诿的蛛丝马迹，但是秘书接待过这么多各大公司的领导，怎么可能会被梁实宽的眼神震慑住。秘书岿然不动地任梁实宽打量，还殷勤地问梁实宽是否要喝水。
梁实宽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但现在公司的生死线就掌握在银行手中，无论如何都要和任总见上一面，也算是自己拼死一搏了。
梁实宽没有再说什么，径直下楼后便回到自己的车里，他把车停到了银行对面，观察着银行的门口。没有办法，他现在只能守株待兔，凭他的直觉，任总应该就在这个大楼里。他看着银行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家人亦或者爱人忙于奔走，自己也不例外。梁实宽打开手机，看着陈曼曼分享的那些婚纱照片，每一款都那么地美轮美奂。梁实宽想象了一下，陈曼曼的身材穿上这些婚纱肯定会将婚纱衬托的更加出彩。梁实宽之前打算项目忙完一阶段，就和陈曼曼举行婚礼，想到因为自己陈曼曼所受的那些身体上和心理上的伤害，梁实宽既愧疚又心疼。所以他打算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这也是他的动力之一，梁实宽无意识地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下午到傍晚，梁实宽一分钟都没敢松懈，他眼神一错不错看着门口，终于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任总从银行门口走了出来。梁实宽一个激灵从座椅上直起身子，他随手呼噜了一下头发，看了看镜子，便立即从车上下来。
任总看到梁实宽的一刹那，眼神中微微闪了一下。他知道梁实宽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也知道梁实宽来找他，他以为自己这么明显的拒绝，梁实宽应该已经心领神会主动放弃了。想到这里，梁实宽已经走到了任总的面前。
梁实宽的笑容中带着些微讨好，说道：“任总真的是日理万机啊，这么晚才下班。”
任总笑眯眯地答道：“没办法，上级下达了新的任务，最近忙的也是不可开交啊！”
梁实宽认同地点头：“理解理解。”
梁实宽和任总寒暄了几句，便切入正题，“任总，想必我的情况您也了解，资金周转上出了些问题，还请您宽限一些时日，您放心，等过段时间，资金周转过来我一定一分不少地把贷款还上。”
任总为难地说道：“梁总，您也知道，最近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措施政策，紧缩货币，加大资金回笼力度，特别是针对到期贷款，一定要按期足额还清。这是硬性指标，我也不敢不遵守啊。”
听话听音，梁实宽知道这多是任总的推托之词，这么多家企业从银行贷款，其中不乏大型国企央企，不可能每家资金都是那么地充裕，一时之间周转不开也是有可能的，怎么可能保证每家都能按时按量地把货款回收完毕。
梁实宽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笑着说道：“任总，我预定了德胜楼的包间，能不能赏脸吃顿饭。”要知道德胜楼的包间不是那么好预定的，梁实宽让秘书费了好大力气才订上，足以见他的诚意和急迫。
任总现在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梁实宽单独赴约。他微微一笑，客气地推辞道：“多谢您的宴请，但是今天不凑巧，我已经有约了。”任总冲梁实宽点点头，便要抬步离开。
梁实宽赶忙上前一步，半身挡住了任总的去路，他笑容更深了一层，忙说道：“任总，那可否借一步车上说话。”
任总微微皱了皱眉头，对梁实宽这种穷追有些烦躁，他表情淡了淡，说道：“不好意思，梁总，我真的有事，而且时间就要到了，抱歉啊！”
梁实宽知道再说下去反而会适得其反，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扫了一眼监控的位置，然后侧身不着痕迹地把一张银行卡放入了任总的衣袋，低声地说了句：“任总，请笑纳，事成后还会有答谢。”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任总摩挲了一下口袋中的银行卡，虽然他也爱钱，但什么钱该要，什么钱不该要，他还是很清楚的。梁实宽的贷款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地还上，但是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有人要整他，上级指定要梁实宽的公司按期还完贷款，他只能照章行事，犯不上为了钱丢了自己的乌纱帽。
梁实宽回到车里，心里定了定。任总收下钱就表示会帮忙通融一下，哪怕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也是可以的。梁实宽看了看手机，显示19:30。看到徐曼曼发过来的慰问，梁实宽心里暖了暖，他回复了几句，让她好好地休养身体，不要因为婚礼的事情操劳，有什么需要跟工作人员说，还有不要考虑价钱的事，他想要给她一个拥有美好记忆的婚礼。
徐曼曼正在床上，一边涂着指甲，一边和梁实宽聊着微信，看到梁实宽的甜言蜜语，脸上的笑容没掉下去过。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赌对了，她能感受到，梁实宽是真的爱自己，被人爱和呵护的滋味让她很眷恋，此刻的她真的希望能够和梁实宽长久到老，而非权衡考虑各种利弊。
任总根本没有应酬，回到家里，他把卡交给了自己老婆，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让她明天上班的时候顺便把快递寄出去，在任总看来，这张卡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越早处理掉越好。
夏冰每天还是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唯一区别就是心里变得很轻松，每天下班后去张慧娟那里把孩子接过来，给孩子做好饭，吃饭，做家务，睡前看会书充下电，一天过得简单而充实。
夏冰的变化周围人都看在眼里，没离婚前虽然夏冰还是每天和大家笑意寒暄，但是她眉头总是锁着淡淡的愁绪，可能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周围的人却是能感受得到。现在的夏冰脸色可以说焕然一新，透着光亮和红润，从内到外郁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轻松。
臧彤问夏冰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好事，说完还冲夏冰使了下眼色。夏冰不明所以地看着臧彤，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臧彤移到了夏冰身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笑着说，“最近的肌肤怎么这么好了，白里透红的，而且看你最近的状态很好，有什么好事，快说。”
夏冰哭笑不得，说道：“没有啊。”
臧彤一副你没有说实话的表情，说道：“快点坦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之前你的状态是什么样的，现在又是什么样的，你自己难道没感觉到吗？”
夏冰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会这么明显吗？不对啊，自己上班的时候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很少被私事影响，难道离婚对自己的改变这么大吗？
臧彤推了推夏冰的手臂，催促道：“快说。”
夏冰不太喜欢自己的私事被被别人知道，但是臧彤这个人平时和自己关系还是不错的，而且嘴巴挺严的，不会弄得人尽皆知，而且夏冰觉得目前社会上离婚率这么高，大家对于离婚的宽容度已经很高了，说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离婚了。”夏冰微笑地看着臧彤说道。
臧彤愣了一瞬，随即四处看了看，大家都在自己岗位上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对夏冰说道：“亲爱的，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呗。”
夏冰无奈地笑笑，“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被宋经理抓到了，估计这个月的奖金就少了。”
臧彤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轻摇了摇夏冰的手臂说道：“那中午吃饭的时候，咱们找个餐厅，你和我说说吧。”
夏冰对臧彤的孩子心性实在有些无奈，她点了点头。臧彤这才肯放过她。
到了中午的时候，二人选了一个私密性高的餐厅，夏冰把和梁实宽之间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下，臧彤听得义愤填膺，一直骂梁实宽和陈曼曼两个是渣男贱女，说陈曼曼是绿茶女表，梁实宽是个大傻叉，反正怎么解恨怎么来。最后，她对夏冰说，离了对，这样的人怎么配和夏冰这么好的女人在一起。还安慰夏冰，说她现在还没有到三十岁，虽然离异带孩子，但是夏冰有自己的工作，经济独立，而且凭夏冰的身材外貌，根本不想是做妈妈的女人，想要追她的优质男人肯定一抓一大把。
夏冰喝了一口橙汁，笑着说道：“我打算这辈子就这么过了，然后把果果好好抚养长大，简简单单地过完一生。”
臧彤不可理解地看着夏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孩子终究会有自己的人生，他只能暂时地陪你，生活想要过的有滋有味，过得幸福还是要有另一半的疼爱和照顾，平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关心你，回家后房间不至于冷冰冰，这样才有烟火气。想你说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当然也可以，但是如果能在后面的人生中遇到合适的人，遇到疼爱你，把你放在心上的人， 为什么不选择呢。前面的渣男只是自己选错了一件商品，扔掉就可以了，并不影响你选择下一个商品啊。”
夏冰讶异于臧彤的一番言论，她打趣地说道：“看来你很有经验啊，都可以做婚恋咨询师了。”
臧彤耸耸肩说道：“谁还没有遇到几个渣男啊，都是经验积累出来的血和泪的教训。”
臧彤比夏冰大几岁，当初夏冰被招聘到楚氏集团的时候，臧彤得知夏冰这么早就结婚的时候还很诧异，当时她就有些不赞同，因为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有真正经历过社会，很容易被社会上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乱花眼，一个不慎就会犯原则性的错误，最终导致婚姻破裂。当时她觉得这么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能有幸娶回家当老婆，希望这个男人能珍惜这个女孩，但现在看来，那个男人还是没有抵抗住社会上各种诱惑，被金钱和美人迷惑了双眼，把最终的初心丢了，把曾经视为珍宝、最应该守住的女人丢了。
夏冰发自内心地笑出声，她打趣道：“看来你也是身经百战的女战士了。”
臧彤挑挑眉，“你才发现啊。”
夏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说道：“多亏了我没有喝这口咖啡，否则可就好看了。”
梁实宽没有去医院陪陈曼曼，实在是没有心情，而且他也担心陈曼曼看出来跟着一起着急，还帮不上什么忙。他微信上和陈曼曼闲聊了几句，告诉她自己今天要加班，就不过去了。陈曼曼答复得很快，让他注意身体，饿了的话记得吃饭。梁实宽很享受陈曼曼温柔小意的呵护和关怀。其实夏冰在他加班或者有应酬的时候也会询问关心他，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感觉，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有时候看到信息不会答复，他也不会觉得有任何愧疚。十年婚姻，家庭琐事已经将最初的激情消磨殆尽，没有了新鲜感，只剩下责任和义务。
梁实宽很少吸烟，因为夏冰不喜欢烟味。不知道为什么，梁实宽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应酬给客户的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点着后吸了一口。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鬼使神差地想着夏冰再干什么。梁实宽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男人的通病都是如此，得到了不懂得失去，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梁实宽摇了摇头，倒不是后悔，他至今觉得自己遇到陈曼曼是真爱，可能是今天晚上的气氛渲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