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那根本就不是个胎儿
有人赶夜班，有人饭后悠闲，有人匆匆西东仍未忙碌完。
陆安上了警车，一路掠过淝城的黄昏，看着这里的高楼大厦这里的人，忽然觉得和宜城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经济发展要更好一些，于是漂亮的建筑多一些，城市的面貌要新一些，而人还是那些人。
熙来攘往，众生如蚁群，各在其位各安天命。
上苍将所有棋子摆到应当的位置，然后世界按照既定的规律，数千年数万年运转下去，天上星辰是其中一环，地上不可见的尘埃是其中一环，人与草木生灵，自然也只是其中一环。
从无特殊。
修行问道之人，与研究物理学问的人，都在追寻这种规律，而人们普遍终身寻找的意义，或许毫无意义。
这种规律才是世间唯一的一点趣味。
“陆先生！陆先生！”
陆安被人摇晃，神游的心灵才回到肉身，不由恍然一颤。
“我们到了。”
穿便装的医生坐在他旁边，指着近在咫尺的医院大门提醒道。
陆安仍显得有些失神，麻木地坐在位置上不动，正费力地将思想从那古怪的境界中抽离出来。
医生忍不住好奇，问道：“您刚才在想什么？那副模样我从来没见到过，感觉你人好像沉进了很幽深的水潭里，你刚刚连呼吸都停止了！”
听着医生换上尊称的叙述，陆安心底略感错愕，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
只感觉突然触及到某个不该思考的问题，然后那问题便如黑洞一般，以无比蛮横的引力，将他全部的神智吞噬其中。
入定悟道了，还是走火入魔了？
陆安晃晃脑袋，再晃晃脑袋，再晃晃……如此重复多次，才抹掉眼前那犹如苍木腐朽的一层色彩，感受到世界再次生动多彩了起来。
“没什么，可能昨晚在派出所没睡好，有点走神。”他随口搪塞道。
身边的医生却是因此流露满满的羞愧：“抱歉，是我太一惊一乍了，没搞清事情原委就做决定，结果现在还是要您来施以援手。听说您跟乔云海乔老都平辈论交，这样，我应该尊您为前辈。”
陆安微笑着摇摇头，相比那个拿着主观臆断来扣帽子激恼人的警察，这名医生的举动倒是并不惹人反感。
昨晚的情景之下，医生的反应只能说是机敏警惕、敢管闲事，这年头敢管闲事的精神，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
医院为陆安专门准备了主刀医生的手术服，而后迎着他进入手术室。
意外的是，手术室里等候的人当中，除了助手和护士，竟然还有乔云海和刘逸云的身影。
“老师带着我们专程赶过来的。”刘逸云解释道。
乔云海戴着口罩，在手术台四周来回踱步，自从服用完两枚松鹤丹后，他的拐杖是彻底丢掉了。
“这边的院长和我是老交情，请我来帮忙。”
老人缓缓说道：“我看过这姑娘，发现最好的治疗还是得以手术为主，就让他们去请你了。老头子我本也擅药不擅刀，何况如今虽说身体硬朗多了，岁数毕竟在这儿，怕刀抖，也怕坚持不下来。”
“这帮徒子徒孙，我是带他们来长见识的……宫内植胎，这种病例可不多见，看你一轮手术，他们要是有悟性，绝对受益匪浅！”
说罢，老人又倍感唏嘘地看着手术台上的薇薇。
“这姑娘，先是险些丧命于朱砂手，好容易捡回条命，又让那伙人盯上，遭此人祸。也是命苦，你就不要心存芥蒂啦，她说到底是无力抗衡身不由己！”
陆安轻轻点头。
这就是乔老，当处于乔家家主的位置时，老人绝非易与之辈，心机手段魄力智慧一样不缺。
然而当他以医者自居时，又拥有最慈悲的心肠，对得起‘医者父母心’，亦无愧他赠予陆安那一帖《大医精诚》。
手术台上的薇薇闻言，则是无数心酸与自责涌上眼眶，化作热泪滚下。
“陆医生，我对不起你！你这是第二次要救我的命了，可我……我不是个好人，我辜负了你的救命之恩……”
“我并非宽宏大量以德报怨之人，念在你受人裹挟的份上，再救你一次。”
陆安从后腰摸出一支银针，来到薇薇躺着的头那端，好言规劝道：“希望你好自为之。”
话落，针落。
银针刺入薇薇后颈，下一秒取出，她人已经是睡了过去。
在场众医护里，乔老见怪不怪，刘逸云也还淡定，毕竟更夸张的他都见过，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平静了。
“这算什么？不会把人刺死吗？”
“应该不会，没看乔老都没说话吗？这一针起的可能是麻醉作用。”
“这就能麻醉？太假了吧！中医真有这么九乎，他们奉为祖师爷的华佗还发明麻沸散做什么？”
“陆先生？”跟警察一起去请陆安的医生需要代表本院的医护发出疑问。
陆安走到手术台中段的位置，随手拿起刀，语气淡漠：
“此时此刻，称我为陆医生。”
“不必吃惊我的手法，也不要想着模仿，不是简单的针灸穴位。”
“这台手术不能用麻醉剂，原因，你们很快会知道。”
说着，他手里的手术刀翩然一挥，只见刀光闪没，刀却是又回到了盘子里。
而薇薇露出的手术位置，缓缓张开口子。
“这！”
“血呢？”
“不是、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真的是个刀口？不是本来就有的缺口？呃……对不起我是傻瓜……”
人们的目光都紧紧盯住那片袒露的小腹，柔软平整，一道口子干净光滑，不带半点血渍，好似肚子上本来就该有那么个洞。
但人的肚子上并不可能本来有那么大个口子。
陆安的指尖犹如抚摸的，轻轻游过那道刀口，真气散透，又看了看仪器上的图案做对照，确定之后开始第二次下刀。
他将最细的刀片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右手伸入刀口，不见手腕转动，只见薇薇腹中蠕动。
全场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所有人屏息凝神，毕竟，这个真没见过。
约莫二十秒，陆安夹着刀片的手拔了出来，随之一同出来的，还有那只所谓的‘胎’。
“怎么会是这样！”
最先惊呼出声的，是那名看过胎儿光片的医生，此时惊诧到眼眶盛不下眼球。
那根本就不是个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