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个老和尚
深夜。
野外依稀尚有蛙声与虫叫，但已经很微弱，听力不强的人或许不会察觉。
这意味着夏季快到尽头，秋天即将来临。
近日时常绵绵细雨并且逐步降温，便是季节更替的前兆。
陆安独自出来透气，时而看看路边的树丛，时而望望天空的星星，心头泛起潮汐。
人类在入夜后总是变得感性，去回忆很多，思考很多，然后感慨良多。
匆匆不过几十天，一切都变得太彻底。
婚姻名存实亡，已经算是失去，无论过程原因为何，也无论其中人物角色如何，对一个确确实实步入中年的男人来说，这是一份悲哀。
如果可以好好的，谁又愿意闹到鸡犬不宁？家不像家，有些人也不像人。
事业倒是枯木逢上又一春，不仅医疗资格证回来了，如今弹指可及的财富，同样是以前的几倍，将来会变成数十乃至数百倍。
当然最重要的是，手里的九天法杖，以及心中的九天秘录。
老祖传法。
到现在陆安想起来仍然觉得，像濒临绝境之人疯掉之前为自己营造的幻象。
就如树先生那样。
“你来啦。”
耳边毫无征兆响起话语声，似问，似叙。
轻轻的口吻，好像对方早已知道他必然会来，故而在此等候。
陆安不免会紧张，拳头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拐杖也已微微离地，可以随时挥出威力可观的一击。
将近凌晨四点的荒郊野外，鬼影子都没有，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问候，着实是惊悚！
陆安左顾右盼，瞳孔三番转动，才从一片幽暗与树的影子里，锁定了发出声音的源头。
那是个不太清晰的轮廓，背对月光，瞧着像影视剧里披着袈裟的老僧，盘坐于大树枝头之上。
凭陆安吞气境界达到满而溢的九功造诣，洞察力在闲散逛游时，竟然丝毫未曾感觉到十米之内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某种意义上，这比恐怖片氛围更惊悚。
倘若刚才对方伺机发动偷袭，陆安心底演算，发现自己没有充分的把握能不受伤！
幸好那只是假设，对方出声以后，也没有任何动作。
一时间难辨是敌是友。
“大晚上不睡觉，坐树上搞行为艺术吗？”
陆安不敢放松警惕，习惯黑夜而放大的瞳孔，也是逐渐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初步印象是对的，树上确实是个老和尚，双掌合十，慈眉善目。
“你也没睡。”
老和尚的回答欠了几分得道高僧的风范，倒有点像卓思思，抬杠。
“我精神太好，睡不着，出来随便逛逛。你呢？白事会上次派的人失败了，所以又派个更厉害的来找场子？要杀我，还是单纯抢点东西？”
陆安朗声问道。
如此恶意揣摩大概不太礼貌，但人本就不必时时刻刻对任何人都讲礼貌。
对方看着像是好人，但也许最出色的杀手，就应该像个好人。
“老衲生平从不杀生，修禅不知几个年月，手中只有功德，并无半点业障。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抢夺之事，也非出家人所为。”
老和尚纹丝不动，神态语气依然清静平和。
陆安的反馈则有些对不上老僧如此精炼悠远的台词。
“那你找我干啥？”
……
夜幕宁静了小片刻。
不知老和尚是否故意停顿，好让陆安为自己的没文化感到尴尬和惭愧，而后才慢慢悠悠说道：“你与老衲有缘。”
陆安可不会因为自己说话直白而惭愧，他也不觉得自己没文化，好歹正经一本医科大学的硕士学历，只是懒得咬文嚼字罢了。
“我不当和尚，你骗别人去吧！”
“老衲是说你与老衲有缘，非是说你与佛有缘。你凡心尘念极重，眼底更有血光杀气，佛门不收。”
老和尚又细细的解释一番，可磨磨唧唧的，总也不入正题。
陆安烦了。
套词儿也不说走走心，还眼底有血光杀气，合着墨镜是白戴了呗？
他扭头便走。
既然不是冲着丹药和自己来的，江湖骗子，没必要搭理。
“你与老衲确实有缘，缘虽短暂，不可无视。”
老和尚稍稍拔高了声调。
陆安走得果断，既不搭理也不回头。
两个大老爷们儿能有个鸟的缘，何况还是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
若是白天，兜里有钱的话随手打发了也无妨，半夜出来溜达，身上是一分现金也没有，便化不了缘。
眨眼，老和尚从数米外老高老高的树杈子，瞬间腾挪到了陆安面前，挡住原本不宽的林间小路。
身上，依旧是不见丝毫气息浮动，不用眼睛去看的话，那里仿佛只矗着块石头。
别的不说，
“和尚这是化缘不成，准备手动化缘？”
陆安冷笑，双手扶上九天法杖。
实力的确肉眼可见的强，起码内功修得不差，但若真要交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老和尚并没摆出打架的架势，手放在胸前，和善道：“化缘不假，老衲须讨要一物，不过不会只张口，用以交换的物品，物有所值。”
换东西？
这还有的聊。
陆安问他要换什么，老和尚开口便是一枚极品碧海丹。
在他说出碧海丹之后，陆安就明白自己不必继续警惕了，不见得会是朋友，却也肯定不会是敌人。
炼丹术极其没落的今天，那种丹药除了自己，可能没有第二个人能炼了。
“六品丹药，你怎么确定我就会？”他试探道。
老和尚倒也实诚：“不确定。”
随后又补充一句理由，“只是这份缘在你身上，老衲随缘而来。”
陆安不喜欢他这种打哑迷的调调，不悦道：“哪门子缘？推演算术说出来，丢你们高深莫测的形象？”
老和尚笃定道：“只是缘。你不妨放下帽子眼镜，难道你此时的模样，谈佛缘还觉得牵强？头无烦恼丝，眉间吉祥痣，最是契合不过。”
陆安愣了片刻，藏来藏去，结果这副丑样子还是给人知道了。
可说是佛缘难道不牵强？
“我是炼丹被火燎了头发，额心的痣也是火点烫伤。”
“这，便是必然的因果。”
“你刚才又说我与佛无缘，可别吞自己的口水啊！”陆安依然不信这些秃驴口中九九乎乎的缘。
老和尚振振有词：“头发会长，伤会消，一时相非一世相。须臾刹那的缘份，自然不是与佛门的缘，而是你与老衲此行的缘。”
陆安眉挑眉落，思维转了几个圈，无奈认输。
比抬杠，除了钻研哲学的学者，怕是没多少人能杠得过这群寺庙里的专业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