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巨龙
“嘭嘭嘭嘭嘭！”
研究所大门突然被疯狂敲响，所有人都为这脆闷的声音怔住。
“——是、是不是东璃来了？”
汪棋最先反应过来。
听到东璃的名字就像看到救命稻草，大家绝望的脸上顿时燃起希望的火苗，纷纷跑到门口准备迎接大神归来。
朱林是最积极跑得最快的那个，全然不顾所长形象。
只因他比任何人都深刻明白，若没能妥善解决巨龙登陆的问题，他将失去一切名利，后半辈子也完了。
朱林双眼泛出希望的光辉。
他打开大门，也没有什么预备动作了。
随着光芒从门缝中逐渐扩大，来人并非东璃。
“……赵、赵队？”
朱林喜悦的心情霎时消失。其他人也如泄气的皮球般瘫在地上，由希望到失望，这次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赵队眉宇间有着明显怒气。他是来声讨朱林为什么不接电话的，外边已然聚集许多记者，若非有他的小队阻拦，只怕那些新闻怪兽早就如潮水般涌进，可他也只能撑住一时。
“朱所长，您先前不是说？”现在看到朱林及其他研究人员失魂落魄的样子，赵队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事实胜于雄辩。”
看到朱林只是惨笑，赵队又气又惊。
“这说的什么话？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台风是突然成型的，我没办法。”
“什么？什么叫突然成型？什么叫没办法？”赵队紧跟朱林蹒跚而回的脚步，不停发出质问。“做好台风的观测工作不是你们的职责吗？先前你明明有说——”
“我说什么啊我说！我说有什么用啊！突然成型啊你不懂吗？！实时观测顶个屁用啊！它就像怪物一样突然就进化成完全体了！我观测到的就是这样操蛋的事实啊！”
赵队连连追问恰好刺中朱林内心最烦闷的点，导致他终于把心里憋着的那股火发泄出来，却是一边吼一边无力地依坐在凳子上眉目低垂。
“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朱林虽然在怒吼，事实却陈述得很直白。
赵队没办法再以旁观者的角度责问朱林。
“外面有很多记者，您自求多福吧。”他无奈叹气。“还有，就算您很难过，也必须尽快面向全国发送报告，算是对那些还在期待您的人民们最后给个交代。”
作为可能出现的史无前例的最强台风，巨龙备受世界关注——朱林作为华夏的权威气象专家，此前一度在采访中对国外那些意见不合的专家进行过嘲讽，现在事态偏离轨道，他绝不能一言不发，否则华夏颜面尽失。
赵队言语中只提到给人民交代，已经很照顾朱所长的尊严了。
“呵……”
赵队离开后朱林也未抬头，只是发出不屑的冷哼。
他才不会发报告呢……
绝不会。
他要等东璃来。
事情还有转机，东璃一定会来。
“——所长！巨龙突然在赤尾屿出现了！”就在这时，汪棋发出惊惧的叫喊。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后，声音愈发颤抖起来。“妈呀！巨龙瞬间移动了！”
“你说什么！”
朱林猛然起身，跑到仪器前死死盯住画面。
如汪棋所说，先前还在菲律宾北部肆虐的巨龙，如今正以极快的速度从赤尾屿朝福湛市袭来，大约半小时就会登陆。
“这怎么可能。”
台风会瞬移？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其他同事虽然也觉察到这一点，但时局危急根本来不及思考，纷纷哀嚎着收拾东西准备逃离。
“所长，先别管那些了！”汪棋焦急地说。“赶快发报告吧，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朱林依旧沉默不语。
“所长！”
“去……跟气象局发报告吧，台风大概半小时后登陆。”
“是！”
无人知晓朱林下决定时的痛楚。
他先前仗着东璃一定会给予帮助的信心，明知所有潜在性的危险却避而不谈，反嘲讽国外专家的举动，终将让他自尝苦果。
至今奋斗而来的一切都没了。
这是现在最真切的想法。
如果执意不发报告，国家会一直信任他，即便是如此危急的关头也一定能带领研究所想出妥善解决的办法。
当然，这信任的基础建立在台风真正登陆之前。
他不能再欺骗，否则就是千古罪人。
他抬起手掌，整条手臂颤抖不已。
掌心的纹路已不再像往日那般深刻，多出许多细小的褶皱，每一条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记录着他努力奋斗的点点滴滴。
到头来，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名利全无，拥有的一切都将被否定，都将失去意义。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朱林突然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火辣的痛感促使他消沉的意志恢复常态。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将先前的实时观测记录一页页地翻看起来，尤其是巨龙突然成型以及突然出现在赤尾屿的记录。
“真是这样……”
朱林的才学毋庸置疑，认真起来的他很快找出端倪。
自然界的规律无法违背，万物均等。
可若是超自然力量，一切异象就都容易解释了。
“巨龙，是人造台风……”
他怔怔地呢喃，却并不惊讶这个结论。
他的脑子里浮现东璃的面容。
“所长！报告已经发出去了，我们也快离开这里去避难吧！”汪棋这时回来，将朱林的思路打断。
“嗯，快走吧。”
朱林现在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颓废，内心反倒有些兴奋。
巨龙是人造台风的话，说明他对东璃秘密的猜想也并非没有道理，既然如此，现在的这份名利丢掉也无所谓了。
他还有更好的。
大门外的记者没有像赵队说的那么蜂拥密集，毕竟巨龙登陆的消息已经确切发出，比起新闻话题更重要的还是命。话虽如此，还是有几名拼命三郎留了下来，见到朱林从研究所出来后立马就凑过来发挥职能。
“朱所长！台风巨龙马上就要在本市登陆了！请问作为我国权威气象专家的您现在有什么话想说呢？！”
“你是害怕自己没办法应对这次的台风，害怕名利皆失此前才一直对大众隐瞒真相的吗？！”
“朱所长！您先前在电视上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您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只是不愿意说出真相对吗？！”
“坊间传言王木发教授这次终于说对了，关于这点您有什么想要表态的吗？”
伴随诸多刺耳的问题一同前来的还有不停闪烁灯光的声音，即便内心已有确切打算，眼下被这些尖锐的问题与镜头打着，朱林仍然自觉难堪，却久未言语。
不辩解，在此时就是最好的应对。
距离半小时登陆的时限仅有二十分钟了。
天空风云变色，乌云压阵滚滚雷霆。
又是一道霹雳划过苍穹。
这种背景映衬下，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朱所长……”
一名女记者还不死心地想再问，却被突然落到地面的惊雷吓到花容失色。这道落雷距他们不过十几米，水泥板地面被劈得焦黑冒烟。
“我的天呐……”
汪棋直接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
早前接到汪棋电话去做准备的赵队很快驱车赶到，这辆架有避雷针的大吉普车是专门为朱林准备的。
“还不快去避难！你们几个傻逼要工作不要命吗？！”赵队见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居然还有记者坚守岗位，也不顾素质为何，嘴里直接蹦出脏话。
“赵队。”朱林上车后说。“把他们也带上吧，自己逃恐怕来不及了，反正这车地方大。”
“谢谢朱所长！”
记者们的确不知道现在该往哪逃，或者说根本不敢随便动，生怕下一道雷会直接劈到他们身上。听到朱林这样讲，当即也不客气，一个接一个地上车。
赵队是明白人，对记者不要命的行为感到生气是另一码事。
“呼……得救了。”
“朱所长不像那种撒谎的人啊。”
“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坐在前座的朱林听到后面传来的议论，嘴角浮笑。
就在这时，记者们先前担心被闪电劈中的想法终成现实。
倒霉的是最后一名上车的记者，他就差半个身子塞进车里，偏偏这时闪电落下不偏不倚击中他的小腿。强大的电流瞬间将他劈得两眼发黑口吐白沫，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州！”
相识的记者惊呼出声，有人已经吓晕过去。
大家的呼吸都紧张起来，却也只能在车里干着急。
巨龙登陆迫在眉睫，照理说这时应该有所取舍。
赵队却毅然决然下车前去查看状况。
“还有呼吸！”
他看到小州的胸膛还有微弱起伏，可随这份惊喜而来的就是难题，他手头没有能带小州离开的物体，如果徒手触碰被闪电击中的人，他恐怕也会被残余电流击晕。
「把他抱上车，快去避难所。」
“什么？”赵队猛然回头望向车里。“你们谁说话了吗？”
车内人群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赵队的意思。
“难道是幻听？”赵队皱眉，却在这时又听到那个声音。
「他已经没事了，快把他抱上车！」
这次的语气明显比刚刚着急，赵队虽觉怪异，但看到小州的气色确实好转后就不再犹豫，在车内人群的惊呼下将这倒霉的记者抱上后座。
“哇赵队，你是绝缘人啊！”
“和超级英雄一样，好酷啊！”
五名记者，除被闪电击中的男性，其余均是胆大的年轻女性，因此才迟迟未去避难，看到赵队像英雄一般不顾自己的安危救回小州后，当即都眼冒桃心纷纷送出称赞。
“应该做的。”
眼看赵队不想多说话，记者们也识趣地没有继续搭腔。
赵队是无神论者，但刚刚在他脑中出现的声音和突然恢复常态的小州极可能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所以他现在不想说话。他的心情很复杂。
汪棋已经累得睡下了，他心思单纯，不会想太多。
同样目睹赵队救小州的朱林就有的想了。
“赵队，到地方后我问你点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