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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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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完废太子后, 杨广又接受了杨素的建议,任命禁军宿卫屈突通前去并州传达皇帝诏令。屈突通之父乃北周刺史,其自幼颇好武略, 性格刚直坚毅, 仕隋后官任右亲卫大都督, 直至开皇末年, 有一次为维护公义不惜以死进谏, 被杨坚所赏识, 擢升为右武侯车骑将军。

    杨广把玺书交给屈突通的同时,还将半边玉麟符一并交付,屈突通完全不知皇帝已经驾崩的情况, 对此也没有任何疑虑。

    七月中旬,屈突通快马加鞭赶至晋阳,第一时间觐见汉王杨谅。眼下, 汉王正端坐在王府正殿, 并州总管府司马皇甫诞和咨议参军王頍立于其左右,殿中的屈突通已说明来意,并呈出玺书。

    杨谅早前便收到父亲患病的消息,如今听到要召自己回去, 下意识紧张起来:“陛下为何突然召我去仁寿宫,难道陛下病重了?”

    屈突通因在烈日下疾驰了许久,身上的热气还未散去, 红着脸如实禀告道:“回汉王,陛下的情况确实不佳, 前几日已经和朝臣们一一辞别,或许是想见殿下最后一面吧!”

    杨谅闻言,不禁流露出慌乱的神色。王頍却是保持着机警, 他从屈突通手中接过玺书,一边递给杨谅,一边谨慎道:“汉王乃镇守要地的一方总管,没有皇帝旨意,不可擅自离开藩地,请问屈突将军,除了玺书可有兵符为证?”

    屈突通早有准备,麻利地掏出半边玉麟符,主动上前两步,放到汉王桌面上:“兵符在此!”说罢,他又干练地退回原地。

    站在桌旁的皇甫诞随即拾起兵符,检查了一番后,郑重地向杨谅点了下头:“殿下,此兵符为真,与你那半边合上不成问题。”

    然而,杨谅对皇甫诞的话却是充耳不闻,此时他已看完玺书,猛地将其拍到案上,对殿中之人正色质问道:“这诏令当真是陛下所下?”

    自认坦荡的屈突通没有丝毫异色,凛然地回答道:“当然,难道殿下怀疑我假传圣旨吗?”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其须髯中已夹杂着些许银丝,说这话时,他不自觉昂起头,整个胡子格外炸裂。

    杨谅见对方一身正气的模样,也不与其强辩,不冷不淡地道了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我需要两日交托并州事务,一切妥当后自会尽快赶赴仁寿宫。”

    屈突通听罢,也没有多想,应了声“是”,然后便退下了。

    来使刚走,杨谅立刻显露出愤怒之色,厉声喝道:“这玺书是假的,根本不是陛下召我回去!”

    近前二人闻言,皆大为震惊,皇甫诞更是急切地道:“可是兵符确实为真,殿下怎么就能认定玺书是假的,恐怕多虑了吧?”

    杨谅冷冷地“哼”了一声,斩钉截铁道:“陛下和我订有密约,若以玺书召我,必于‘敕’字之旁别加一点,否则皆为伪造。依目前情况看,陛下恐怕凶多吉少了……”说到这里,他默默垂下眼,双手颤抖着暗自握成拳,带着恨意吐出一句:“这玺书定是杨广假传圣旨,想召我回去一网打尽!”

    王頍眼珠子精明地一转,当即嘱咐道:“这样的话,殿下万万不能自投罗网!陛下的几个儿子,死的死废的废,如今只剩殿下一人稳居王位,怎能不是太子的眼中钉呢,与其任人鱼肉,不如变被动为主动,先发制人!”

    王頍乃南朝梁元帝萧绎手下名将王僧辩之子,其父曾带兵剿杀梁武帝第六子萧纶及昭明太子次子萧誉,而后又平定侯景之乱,助萧绎登上帝位,奈何萧绎对宇文泰不敬,其政权被西魏所灭,致使垂髫之年的王頍没入北朝。王頍二十二岁时被周武帝宇文邕引为露门学士,他精通经学,又熟读兵书,自认为有将相之才,但是在隋朝却受到关陇勋贵排挤,仕途颇为不顺,因此心中常怀愤恨,希冀借杨谅施展抱负。

    其此言一出,未等汉王回应,皇甫诞倒是激动万分,铿锵直言道:“恕我不能认同王参军,并州的兵器和物资,哪一样都比不上京师,再者若真如殿下所言,陛下已经龙御归天,那太子便是新君,君臣名分已定,逆顺势殊,叛乱者很难取胜。”说罢,他见杨谅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不禁热泪盈眶,“扑通”跪了下来,愈加恳切道:“殿下,听我一句劝吧,只要你奉诏入朝,恪守臣子节操,定能有松、乔之寿,累代之荣。如果再拖延下去,陷身叛逆,到时候刑书一下,你就是想做布衣百姓也不可得了!我的看法微不足道,却句句出自真心,望殿下务必考虑周全,我愿以死请命!”

    皇甫诞与王頍年纪相仿,皆五十有余,但皇甫诞是土生土长的北人,其祖父和父亲皆为北朝刺史,他本人也是一路顺遂,入隋后更曾担任过兵部侍郎、刑部侍郎,乃至尚书右丞。直到杨坚为杨谅盛选僚佐,以公正著称的皇甫诞才被任命为并州总管府司马,所以他并没有王頍的心思和执念。

    杨谅听罢,脸色越发阴森,甚至没有让皇甫诞起身。王頍也不为所动,坚决地反驳道:“司马大人此言差矣!汉王不仅是并州总管,他还总领北齐旧境五十二州军事,这意味着太行至东海整个地区在军事上都要听命于殿下。并且殿下防微杜渐已久,早就准备充分,只要一起兵,立刻就能调动三十万大军。而杨广还没有正式登基,其统治不稳,只能仓促应战,我看他一时半会儿也就能动员几万人吧,如此好的时机千万不要错过啊!”

    紧接着,皇甫诞还想再辩,杨谅却直接拍案而起,不耐烦地打断道:“行了,都别说了,我需要静一静,再作考虑!”说罢,他猛地站起来,躁狂地拂袖而去。

    自那天后,杨谅一直如坐针毡,反复犹豫了两日,到第三天早上仍是没有决断。现下,其坐在偏厅里,面前桌案上摆满了各色早餐,他却一点兴致都没有。

    正当杨谅搅着稀粥怔怔出神之时,王頍突然冲了进来,欣喜而神秘地呼喊道:“殿下,城内这两日兴起了一首童谣!”

    杨谅不知所谓,皱着眉头,恹恹地问道:“什么童谣?”

    王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左右婢女吩咐道:“我与殿下有要事相谈,你们都退下吧!”

    一众人等离去后,杨谅更觉得莫名其妙,心烦意乱地嚷道:“到底是什么事啊,快说!”

    王頍凑到杨谅身边,俯下身低声道:“殿下,你可听仔细了,那童谣的内容是,‘一张纸,两张纸,客量小儿作天子。’”

    杨谅开始还摸不着头脑,然而细细一合计,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缓缓地说道:“我幼字阿客,量与谅同音,我又是皇家最小的儿子,若按此谶语,我应该作天子啊!”

    王頍眼瞧汉王流露出一丝兴奋,忙激动地附和道:“是啊,殿下你是真龙天子,不应该屈居王位!”

    杨谅狠狠地点了下头,随即却又闪现出难色,满面忧愁地说:“但是皇甫诞一定不会同意,如果我执意起兵,他甚至可能通风报信……”

    王頍则不以为意,毫不客气地回道:“殿下你才是并州总管,为何要受一个总管府司马处处掣肘,直接把他关起来就是了!”

    杨谅听到这话,只觉得与对方一拍即合,于是坚定了决心,带着笑意道:“对,把他关起来!景文,你去将兵曹裴文安找来,我们一同商量战略。”

    王頍大喜,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就带回了裴文安。此人听汉王说明意图后,也表示支持,并展现出一副干劲儿十足的模样。

    此时,杨谅却是心里没底,深沉地道:“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王頍早有准备,当即上前一步,冷静而又流利地分析起来:“我们蓄力多年,兵马方面十分充足,眼下主要问题是关于将领的任命。如果殿下想直据京都,便应重用关陇之人,他们的家属尽在关西,定能一鼓作气打到大兴,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但若殿下欲割据旧齐之地,则当宣任东人。”

    杨谅听罢,陷入犹豫,不知该如何选择。裴文安见汉王拿不定主意,试探着建议道:“井陉以西皆在殿下掌控之内,山东士马亦为殿下所有,既然我们兵力充足,不如全部发出,以羸兵扼守山东要害,顺便攻城略地,以精锐主力直入蒲津。”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汉王,见其频频点头,似乎很认同自己,便没有停下来,直接激昂地道:“我愿请为前锋,待渡过黄河,殿下再率大军继后,风行电掣间便能屯于霸上,咸阳以东可指麾而定。到时候京师震扰,官兵来不及聚集,定是上下相疑、群情离骇,殿下再借着军威号令天下,谁敢不从?不出十日,大事可定!”

    杨谅在这番言论鼓动下,瞬间热血沸腾,不假思索地直呼道:“好好好,就按照这个战略执行!裴文安,我任命你为柱国,携纥单贵、王聃、茹茹天保、侯莫陈惠,率主力大军西征直指京师。”面前之人抱拳领命时,他又思索了一下,接着补充道:“河南地区,由余公理出太谷趣河阳,綦良出滏口趣黎阳。井陉以东,由刘建出兵,略取燕赵之地。最后,再由乔钟葵出雁门,负责北攻。你们看,这样部署行不行?”

    裴文安仍在兴头上,本能地抢先道:“殿下部署得很妥当,只是我们起兵,还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由头,不知殿下如何考虑?”

    杨谅刚“嗯”了一声,还未说出想法,王頍立刻插言道:“不如就说杨广将陛下囚禁,意图不轨,或者直接说他杀父弑君,我们是为陛下报仇,讨伐逆臣贼子!”

    杨谅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不行,虽说陛下已是凶多吉少,但具体情况我们也不了解,目前普天之下根本没有异论,我们说杨广弑君,罪名扣得太大,一旦被揭穿就没有转圜余地了!而且……”杨谅脑海中浮现出二哥的脸,畏惧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而这胆怯中又夹杂着复杂的感情,他支吾了半天,始终没有说出口,转而另找由头道:“还是说杨素有不臣之心,我们是为了清君侧吧!”

    王頍闻言,眉头紧锁,坚决反对道:“这杨素跟杨广是一伙的,只要杨广以天子的身份,澄清杨素没有造反,那殿下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样的谎言更容易被揭穿啊!殿下,我们需要从根本上颠覆杨广继位的合法性才行啊……”

    杨谅被驳了话,有些恼羞成怒,厉声训斥道:“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就按我说的办!”

    王頍沉沉叹了口气,心中觉得无奈,也不吱声。裴文安见状,赶忙掬起笑容,缓和气氛道:“没有关系,不过是个由头,反正我们兵贵神速,未等部众明白情况,我们便可攻下京师,什么谎言不谎言的,都来不及揭穿!”

    杨谅这才稍微释怀,也不想再多说此事,随即转换语气道:“对了,你们去联络下萧摩诃,他入隋后一直不得志,随我来到并州也是整日郁郁思乱,如今终于有施展拳脚的机会,他一定很振奋。萧摩诃可是陈朝第一名将,我得把他调到身边来,随行保护我!”

    听到这话,王頍又是一震,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此次起兵应当多重用北人,尤其是关陇勋贵,萧摩诃是南人,不必如此重用。”

    杨谅又遭到否定,不悦之色也再次袭来:“行了吧,王頍,你自己也是出身南朝,好意思说这些吗?我知道陈高祖陈霸先杀了你父亲,又废梁自立,所以你对他的部下皆心怀不满,可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陈朝早就亡了,你二哥参与平陈之战时,还掘开陈霸先的墓,焚骨饮灰,该报的仇也都报了,你就别为了一己之私排斥萧摩诃了。”

    一时间,王頍的表情很是复杂,既有些尴尬,又貌似很忠诚地极力解释道:“殿下明鉴,我并非为自己私仇,我是当真觉得起兵关键在于用人……”

    杨谅却是置之不闻,未等其说完,便没耐心地打断道:“行了行了,都商量得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去调动兵马,明日就整装出征。我这一大早上的,连饭都没吃呢,快退下吧!”

    话已至此,王頍也不便再多言,只得和裴文安一同行礼离去。

    汉王军令已下,第二日裴文安便率领主力军直奔蒲州,待到城下,他又挑选精锐骑兵几百人,蒙上幂篱,谎称汉王女眷,欲西返回京。守城士兵不察有异,放叛军入城,裴文安就这样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蒲州。然而,正当他准备按照部署由蒲津关渡过黄河之时,杨谅却因后方不稳,临时改变主意,命纥单贵拆断河桥据守蒲州,同时将裴文安召回。

    裴文安大为不悦,再三说明兵机诡速,应出其不意,杨谅仍无动于衷,只是任命了数州刺史,由主动再次转为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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