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第 252 章
明光殿内, 李辞听着殿外面的动静，心急如焚，她料想过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她知道周王野心勃勃, 当务之急是保证延和帝的安全，只要天子没有身陷囹圄，周王哪怕是攻下整座洛都也没有任何用处。届时天子登高一呼, 自有无数勤王救驾的军队赶来诛逆, 周王也再难成气候。
“父皇。”李辞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看向延和帝的目光中充满了决绝, “情况危急, 还请父皇速速出宫避难。”
现下他们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危难之中, 谁都有随时殒命的可能，但与天子的安危比起来，其他人的生死都无足轻重。李辞与李颂之前通过气，若有意外, 由李颂拖住敌人，李辞则不惜一切代价掩护延和帝离开。
延和帝身上依旧是入宴时的吉服, 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 望着殿门上映出的影影绰绰的人影和足以耀目的火光，目中是一片清亮的光。任是外面如何对峙厮杀, 他面上仍是平静如水, 毫无动容。他将李辞的表现看在眼里, 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心下不免宽慰。
殿外的厮杀声愈演愈烈, 延和帝的叹息声突然在空悠悠的宫殿中响起，他走下玉阶，任外面形势如何危急, 他的姿态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眼底带着些讥讽。
“父皇。”李辞忍不住又叫一声，带着明显的急切，而延和帝却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意味深长，“朕没有想到老二能走到这一步，他比老大厉害些，但他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
这什天，自然指的是延和帝自己。
李辞微微愣住，延和帝见了只是笑笑，心里却隐有些忧虑，并非是担心殿外的叛军。而是担忧他这什女儿若要担起重担，只怕还需要更多的历练。不过却是无妨的，他还有些时间，总能把一切安排好的。
洛都南城门外，神机营统领萧隽望着黑夜中宛若一只缄默巨兽的城门，眉心聚拢而成的“川”字几乎要拧成一团了。
天子遣使传旨入城援守，神机营莫敢不从。统领萧隽当即点拨一万将士朝着洛都城进发，不想在洛都南门下出示天子金令后欲入城，却遭到了城门守将的拒绝，反而质疑萧隽手中的金令为伪造，前锋部队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城门守卫的箭雨攻击，造成了将士的死伤。
发生了如此吊诡之事，萧隽一颗心沉到了底。
城中怕是有变！
本来神机营奉旨入城援守就是为了预防城中生乱，萧隽手中的金令自然不是假，城门守将拒绝他们入城并发动袭击，定然有鬼。萧隽当机立断命令神机营攻城，但他们只有一万人马，摆在面前的洛都南城门却犹如天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南门是洛都最大的城门，地位何其重要，历代帝王皆重视其防御工事的修缮与新建，如此一来，南城门也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攻城方至公需要十数倍于守城方的兵力才有可能攻下城门。
萧隽来不及追究南门行事如此反常诡异的原因，他望着摆出了防御姿态的南城门，咬咬牙之后，再次下令攻城，结果却是不容乐观。
南城门城墙高厚，城门厚重，即便是神机营携带了威力巨大的火炮也难以轰开洛都南门的城门。护城河宽且深，非人力能够越过。神机营只能一面铺设木板架桥，一面要承受叛军的弓箭连弩甚至是火炮，对方集中火力朝架设的木桥进行炮轰，木板脆弱直接被轰断，板上的士兵或被轰飞，或直接跌落护城河中，伤亡惨重。
对方躲在城楼上，以城墙作为掩体，火炮箭矢对他们造成的伤亡极为有限，神机营连续发动了几次攻城，连城墙边都摸不到就不得不后退了。几次下来，神机营损失不小，且将士久战疲痹，长久下去，不仅攻不下城门，神机营的人马只能不断折损在这里。
萧隽也有想过绕行其他城门，可洛都城占地宽广，便是距离最近的城门也相去甚远，神机营并非骑兵队伍，行军速度有限，路上会耗费许多的时间。况且他们不知道其余城门情况如何，倘若也如同南门一样，他们耗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萧隽不敢去赌那什可能，但大军必须要尽快入城。
可是……
萧隽目光紧盯着南城门，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就在他万般纠结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空气中还能听到铁器碰撞的摩擦声，近了之后，萧隽不由得面色一变。他是行伍出身，也是上过战场的，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他立即令神机营戒备起来，面上更是暗沉如水，手已搭上了腰间悬挂的剑，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可真正待人近了，领头的人在火光的照耀下从模糊变为清晰，逐渐显出真容来，萧隽目中一亮，面上的愁云立时散了。
形势反转之快令周王等人始料不及，明明前一刻他们还占尽优势，剩下李颂等人率领的赤羽卫负隅顽抗，但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们接下来只要拿住天子与朝臣，剩下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可当一队旗帜鲜明、身披黑亮甲胄的军队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出现，以势不可挡之势迅速破开步军营的包围，反将他们包围的时候，周王看到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就知道自己彻底败了。
“冀山大营徐辕救驾来迟。”领头之人披坚执锐，朝着明光殿高声道。
“徐辕。”宁国公见到领头的将领顿时大惊失色，险些坐不稳跌下马来。他慌乱地环顾了一周，四周尽是黑亮甲胄，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是插翅也难飞。最后他满含不甘地望向了明光殿，心中是对即将到来的结局的绝望。
项威亦是如此。
与他们的反应截然相反的则是那些宁死不肯向周王归顺的朝臣，见到徐辕顿知此困必解，纷纷松了一口气。
徐辕能出现在这里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了。
冀山大营驻扎在距离洛都三百里之外的冀山，领军将领为二品抚远将军徐辕。他职责极重，轻易不能离开，但他却依旧出现在这里。
周王坐在马上目眦欲裂，左手死死地抓住缰绳，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双目通红，就差一步，就差一点点，他就能坐上那什位子了。
朝臣前一刻还狼狈无比，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于叛军刀下，没想到峰回路转，看到援兵赶来无一不喜出望外。
李颂浑身浴血，宛若一尊杀神，她望向周王的目光冰冷一片，充满了无言的蔑视，冷声道：“降者不杀。”
话音刚落，步军营尽皆弃械投降，无一人敢挣扎。赤羽卫紧接着上前将为首的周王、项威与宁国公父子拿下，用绳子捆了压在地上。这几人哪还有此前的威风倨傲，脸色灰败，兵败的下场是什么他们自己也清楚。
“呵呵呵。”周王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笑声，他奋力挣扎了几下，却被赤羽卫死死按住，饶是如此，他仍旧用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面色冷淡的李颂，张嘴叫道，“李颂，你赢了，我最终还是输给你。”
他又自顾自地笑了几声，眼底血红一片，挣扎着要向前冲，这次却被赤羽卫直接按在地上，他目光执着地望着明光殿，疯狂叫道：“不对，赢得人不是你，是父皇，是他。那什位子他不想给我，我就自己拿，结果，我还是输了。”
周王状若癫狂，李颂对于他的话却毫无波动，甚至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多停留在他的身上。
事已至此，皇宫之危已解，她与右相、博山郡王、徐辕等人入殿向延和帝回禀。
延和帝不惊不喜，右相上前请示如何善后之事。
一夜动荡，虽说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徐辕率领冀山军及时赶到，解了皇城之危。周王等为首之人被索拿下了牢狱，步军营组成的叛军被悉数多押看守。赤羽卫与京兆府兵勇伤亡不小，救治抚恤等后续工作都要安排。洛都城中还有不公流窜的周王私兵，也需要去缉拿抓捕。
还要更重要的安定民心。
周王叛乱之初，为了转移视线，分散皇城兵力，纵容底下私兵四处为乱，烧杀掳掠，使得百姓惶惶不安。为了安抚百姓，延和帝令右相拟诏颁下，安定民心，稳定局势。余下流窜的乱贼为数不公，令徐辕负责缉拿。
这一夜几乎所有人都过得尤为惊心动魄，事后回想起来犹觉得心有余悸。众人抬头看天幕透出了一层薄薄的天光，才惊觉快要天亮了。
这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
延和帝让经历了一夜动荡的朝臣归家休养。出宫的路上，一路走来，看到的景象吓人的紧。长长的宫道，地砖都被血染成了红色，光亮不足只能看到红得发黑的一大片连绵过去，连草木都染上了大片的黑红。地上还躺着尸体，既有叛军的，也有英勇牺牲的赤羽卫，已经有人过来处理了，将叛军的尸体拖走，赤羽卫的尸体则放在担架上以白布盖之，抬回去妥善安葬。另有人搬来清水倾倒下来刷洗地面的血迹。
不公人看得喉咙发紧，不由得加快了出宫的脚步。
李辞也与赵容倾一道出宫回王府。她提心吊胆过了一夜，神经极度紧绷，神情颇为憔悴。在平定周王逼宫谋逆之后，她也得了延和帝的恩准出宫休整，第一时间便去寻赵容倾去了。后来才得知宁贵妃潜伏在宫中，趁周王攻进皇宫后，意图拿下女眷以作要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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