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第 251 章
叛军遭到了来自赤羽卫的猛烈还击, 以至于三万叛军迟迟越不过正华门前的金水桥。虽说赤羽卫与神机营、步军营都是天子亲军，可要论亲疏远近，其他两营又如何比得过又有禁军之名的赤羽卫。赤羽卫的职责是拱卫天子, 能够入选赤羽卫的人都是骁勇中的翘楚，他们打起架来是出了名的凶狠，哪怕死也要拖上敌人一条命。
叛军要打赤羽卫, 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正华门楼下的尸体越堆越多, 既有赤羽卫的, 也有叛军的。这些尸体既有被砍翻在地来不及站起来就被踩死的, 也有被箭支穿个透心凉立死在地的。殷红的血汇成几股小河流往金水桥下的河水淌去。
周王与项威眼见迟迟攻不下正华门也着了急。他们此前多所谋划, 布局缜密, 眼看成功在望，却被拖在这里。迟则生变，周王更为大力封官许愿，甚至为鼓舞士气身先士卒冲杀过去, 手起刀落间也收割了几人性命，教人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儒雅温和的周王还有这本事。
叛军果然受到了鼓舞, 也拼命要去搏一个前程。他们如同蚁群般涌上, 企图用以多欺少的战术压下赤羽卫的反击，不断向正华门逼近。
门楼上的赤羽卫不断引弓射箭, □□连发, 箭雨黑压压从天而降, 纵使箭雨的命中率有限, 依旧给叛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叛军的人数太多, 前头倒下了，后面的叛军继续蜂拥而上，很快聚集在正华门下, 意图攻入正华门，又遭到了赤羽卫的拼死抵抗。
叛军架了梯子往门楼上爬，赤羽卫直接扔落石将他们砸下去，哪怕侥幸登上了门楼，也会在跳下来的瞬间被伺机而动的赤羽卫一拥而上直接砍翻在地。
眼见着门楼是爬不上去了，叛军死了命的朝着正华门冲杀过去。他们干的是造反的大逆不道之事，不成功的下场是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富贵险中求，一旦成功了就会有极为优厚的封赏在等着他们，不少人加官进爵都不在话下。事情已经做下，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了退路，只会更加疯狂地攻门。
赵容武与李善领兵聚在正华门前抵抗叛军的进攻。他们二人皆杀得浑身是血，既有叛军的也有己方人的甚至还有自己的，他们将长剑送入敌人的胸口，□□时鲜血迸溅而出，眼底的红色竟与那血色一般。
叛军攻势凶猛，他们再是武艺过人，毕竟久战，身上也负了伤，不得不且战且退。
只是，这一次却不能再退了。
后面就是正华门，他们若退了，正华门便是真的守不住了。
周王与项威见赤羽卫已露疲态，不由得一喜，更加紧咬着不放。此时叛军尽数已经越过了金水桥，将赤羽卫都逼到了正华门楼之下。
周王不想再拖下去，一挥手中长剑正要再出声封官许愿鼓舞士气，正欲开口，岂料身旁的项威突然脸色大变，惊呼“小心”，一把将周王推落马下。
就是在那跌落的一瞬间，微末的偏差，一只羽箭冷飕飕地从他的右脸狠狠擦过，冷厉的箭锋割开了他的皮肤，势不可挡地击穿了他身后暴露而出的一名校尉的胸膛，当场落马身亡。周王躲过了这夺命的一箭，却也分外狼狈地跌落马下，头盔也掉了，幸得周围士兵团团围住护着才得以重新上马。
这一突发的变故让叛军慌乱了一阵，围护周王的叛军更多了，生怕周王有个闪失。项威最是紧张，周王若是死了，他们做的这一切就没有了意义，立即就能兵败如山倒。他刚想问周王有何大碍，却见周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门楼上的人，眼中宛若淬了毒。
门楼上，李颂仍然保持着引弓射箭的姿势，与周王四目相对，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到化不开的杀意。
“殿下。”项威见李颂引弓再次射出一只箭直取周王面门，脸色再变，奋力为周王挥剑挡下，劝周王勿要以身涉险。他看向门楼上的李颂，眼中是浓重的忌惮之色。
他们不能再被拖下去了。
“杀！”周王退下前锋，而项威举剑一呼，叛军朝着正华门蜂拥而上，再次发起进攻。这一次，前所未有的猛烈。毕竟赤羽卫久战疲惫，伤亡过重，且寡不敌众，终是被叛军攻进了正华门。象征着天下皇权的皇宫被喊杀与惨叫声打破了之前的和乐安宁，叛军一路冲杀，直奔延和帝与群臣所在的明光殿而来。
李颂与赵容武、李善率领剩余的赤羽卫且战且退，直至明光殿前。叛军列阵四方，迅速将明光殿团团包围起来。赤羽卫身上尽皆染血，但他们神色坚毅，手持兵戈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是一干赴宴的文臣武将，眼见叛军真的攻到近前，莫不骇然变色。
周王端坐在马上，排众而出，身边是项威与之前双双消失的宁国公、宁祯父子。他深深地凝望着前方这座历来作为天子居所的宫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目中闪过一丝野心得逞的快意，随后一一扫过殿前面色不一的大臣，用剑指过，傲然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周王气焰如此嚣张，众人不禁为之变色，有不乏刚烈正气之大臣挺身而出，对周王以及他身边的附逆之人破口大骂，斥责周王及其党羽为乱臣贼子，目无君父，犯上谋逆，终不得好死，必将遗臭万年。这大臣是极有学识之人，引经据典，足足骂了一刻钟都不带停的。
周王未见动怒，项威却是耐不住，引弓搭箭，瞄准了该大臣，却被宁祯拦住，“项统领，他们现在也只能动动嘴皮子罢了。”
项威看了一眼不做声的周王，于是作罢。
“周王，天子尚在，尔敢逼宫犯上。”在这般情势严峻危急的时候，秦右相仍是最稳得住的一个，他站在廊檐下，巍巍然如挺拔的苍柏，目光如电，一一扫过周王等人，又看向一众步军营将士，沉声喝问，“尔等身为天子亲军，不思忠君体国，反行谋逆之事，如此大逆不道，日后必将见耻于天下，无颜于家国百姓。倘若尔等能迷途知返，也为时未晚。本相定会在陛下面前为尔等求情，免尔等一死。”
秦右相身居相位多年，威严声望积重，他一言，朝臣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从慌乱中定了心，也动摇了叛军的军心。
历来造反都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失败了人头落地，甚至有可能连累亲眷族人。而周王的造反甚至连个遮羞布都没有，直接就是在天子安在的时候起兵逼宫，名不正言不顺不说，叛逆的名声是钉得死死的。
宁国公见秦右相三言两语弄得军心动摇，立即道：“成王败寇，右相岂会不知此理。周王殿下素来对右相敬重，右相若能识时务，殿下必不会亏待于右相。”他又高声道，“诸位臣工，形势如此，诸位也该看得分明。如何抉择，也请诸位细细思量。”
他着重强调眼下形势，无非是要众臣认清楚他们乃至殿内的天子都已成为笼中之鸟的事实。这一次与上一次襄王逼宫大为不同，天子与他们是无论如何在短时间内都等不来勤王的军队救驾的。今夜唯一的希望神机营被阻在城外，哪怕神机营最后入得城来奔赴皇宫，那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叛军的军心因为他的一席话稳了下来，现下显然是他们占据上风，眼看着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断没有放弃的道理。而朝臣这边也有人心思浮动，毕竟是不所有人都悍不畏死，都有那份勇气和风骨气节以身殉国以报君王的。
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周王眼看着是要成事了，他们甚至陛下都成了瓮中之鳖，硬扛着只有死路一条，且周王殿下也承诺了，愿意顺从他者，此事后一切照旧。这些心思鬼蜮的人便有了归降周王的想法，但有所顾忌，没有敢表现出来。
常郡公李珅也不免动了心思。他跟在周王的身后面鞍前马后了那么多年，周王的秉性、能力如何他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之前猜到周王不可能会善罢甘休，但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如同当年的襄王一样逼宫谋反，他显然比襄王更为成功，天子与朝臣都成为了他砧板上的鱼，任他宰割。
李珅当然是怕死的，他也更怕失去手里的尊荣和富贵。可当他心里顺从周王的想法刚刚冒出来一点尖的时候，仿佛预示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一般，他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明明局势都到了这般地步，周王都逼到明光殿前来了。
李珅望着十射之地外面色冷峻的李颂，摇曳的火光在她的脸庞上闪动，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惊慌与恐惧。还有自太庙走水后再未露过面的延和帝，脑海里延和帝不怒自威的脸一闪而过。李珅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状，之前浮动的心思迅速地被掐灭了。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秦右相不为所动，反而斥道。
而周王的脸色也随着这一句话彻底冷凝了下来。项威见状右手微抬，叛军亦随着他的手势举兵相向，只待一声令下就可以发动最后的攻势。
周围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万分，空气中都充满了硝烟的气息，战局一触即发。不少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神经紧绷，甚至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周王高高端坐在马上，目光越过了秦右相等人，死死望着紧闭着殿门的明光殿，似乎穿过了数重的殿门望到了最里处，而最里处则是延和帝的所在。从步军营的兵马包围明光殿到现在，他的父皇却一直没有露面。
周王闭了眼，深深吸入一口气，最终，举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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