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同道中人的敏锐发现让周檀对雍王妇妻的好感大增, 加上救命之恩以及妻子与雍王妃的故交情分，他觉得雍王有些亲切了起来。凡雍王所问，雍州风土人情如何, 回答得颇有真情实意，街头巷尾的风味小吃也能品评出一二来。
李辞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与周檀相见恨晚的感觉, 二人越聊越投机。期间, 周檀怀里抱着的苏然一直都很乖巧, 大人说话的时候她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 一会儿望望这个, 一会儿又望望那个, 在看到微微含笑的赵容倾时，小脸微微一滞，紧接着眼睛亮了亮，闪烁着欢愉的信号, 望着漂亮大姐姐就不动弹了。
赵容倾感知敏锐，如何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她, 她目光微微下移, 与故交的小姑娘对上了视线。小姑娘偷看人家被发现了，害羞地扭扭身子想要将自己藏进爹爹的怀里, 可惜藏不了, 小心翼翼地再次对上那目光时, 发现姐姐对她笑了笑。
顿时, 软乎乎的小姑娘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也不扭捏了，眼睛比之前更加发亮。
乖巧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苏然天真可爱, 有苏清之这个母亲教养着，还有周檀在一边呵护，自然不会是那种骄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李辞与周檀说话的间当，发现这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家王妃看，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然然是吧，你在看什么呀？”
小姑娘突然被询问，转头发现是李辞这个救过她的姐姐，小胖手对了对手指，还是有些害羞，“那个姐姐好好看啊。”
童言无忌，惹得大家不约而同笑了。
周檀倒是有些尴尬，他怎么没有发现自家女儿还是一个颜控，好在这两位并没有介怀。他纠正女儿道：“然然，都说了，不是姐姐，应该称呼殿下与娘娘才是。”
“殿下与娘娘？”苏然看了一会儿李辞，又看了看赵容倾。
“不对哦。”赵容倾展颜一笑，朝着小姑娘伸出了双手，小姑娘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爹爹也默许了，便欢快地投入了这个好看姐姐的怀里，与在娘亲怀里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也能感到很舒服很安心。
“我和你娘亲是认识的，是故交，按照辈分，应该是你姨姨才对。”赵容倾褪去了清冷，耐心十足的哄着小姑娘。
这份温柔，让李辞内心变得柔软。
一大一小的对话还在继续。
“姨姨，那旁边的、姐姐呢？”苏然目光望向了走在前面几步的李辞。
赵容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恰好与回首的李辞对望，她唇角含笑，“她是姨姨的妻子，你可以唤她姨父。”
小姑娘年纪还太小，不太明白这些关系称谓，可还是很听话，高兴地朝着李辞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姨父”。
李辞有些愣住，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苏然逗乐了。这一声却把周檀听得够颤，这才多久，自家女儿就把雍州里最大的两位认成了亲戚。
一行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正举办文会的最大的凉亭处，聚集此处的人熙熙攘攘，摆列的案桌上坐满了人，大多数是做书生儒士打扮，头戴儒巾，彼时正高谈阔论，辩论经义，领头的一名老儒讲到慷慨激昂处，竟跃上桌案，将发冠都掷在地上。
放浪形骸，潇洒不羁，颇有名士风范。这类人并不少见，更有甚者，醉后扯衣掷帽，手舞足蹈，似癫狂状。
声音有些吵嚷，但片刻后又清明了许多，只剩下那老儒在口沫横飞。
李辞有些好奇，走近了打算听一听。
“天子圣明，当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物阜民丰。但天子圣明有缺，如皓月蒙阴，阴阳悖逆之事，行之有伤圣明，吾，实感痛心。”
李辞脸上笑容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毫无波澜的眸色底下是可怕的怒火，冷笑道：“今日文坛盛会，也不知是哪位先生在慷慨陈词？”
赵容倾知她是怒了，而她内心又如何不恼，面上清冷之色又深了几分。
周檀一惊，连忙去看这两位的脸色，果然，已经被惹恼了。他赶紧去看凉亭上口沫横飞之人，此刻正激动得花白胡子乱颤。
这个人，他是认得的，或者说，在江南但凡有些地位的人都应该认得这位。
“回殿下，此人名闻宿，是江南一带的宿公，素有名望。”周檀道。
闻宿身份并不简单，是先帝朝时的二甲头名进士，入仕翰林院，因才学过人，曾给先帝讲经说义，官至翰林院大学士，后受当今天子荣封，以龙图阁大学士之位辞官退隐，回归故里，这是本朝文人能够得到的最大的荣誉。
闻宿从朝堂上安然无恙地退下来，还获赐殊荣，已经是荣归故里了。江南一带因为他曾侍奉先帝，又得当今礼遇的缘故，对他敬重有加，再加上此人却有文才，头几年并没有闲着，收了几个弟子教导，教出了二探花、四进士，在江南一带的名望更盛了，人称宿公。
周檀也是在某次宴会上见过这位宿公的，虽然没有多少接触，但这位的性子十分容易明白，文才确实是有的，还不一般。可性子十分迂直，固守古礼，说得不好听些那便是顽固不化，不知变通，就像是家里死板不肯变通的老家长，任由你怎么说理，哪怕这理是对的，可违背了他所认知的古礼，那便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
眼下，就是如此。
本朝虽然没有因言治罪的规定，即使有人不满朝廷政策骂几句也不会怎么样，天子虽不能非议，但若打着为大魏好的旗号说几句痛心之语也并无不可。
眼下的情形，不就是这样吗？
可说到底，这是明面上的。
周檀细看凉亭之上，许多江南说得出名号的文士都聚在这里了，他也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老丈人。文人满座，众目睽睽之下，宿公陈词激昂，怕是有意为之吧？
就是不知道，是这位江南耆老有意为之，还是另有人有意为之了。
他内心自嘲了一声，果然啊，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自己也变得“聪明”了许多。但眼下，重要的还是要看当事人雍王与雍王妃的态度如何。
江南耆老如此言论，算得上是公开驳斥天子旨意，而作为被赐婚的当事人，雍王与雍王妃等同是当众被下了面子，等同于指责她们的婚姻是大逆不道的。往重的说，这不仅仅是打了雍王的脸面，更是打了陛下的脸面。
周檀知道，要让这些守古礼之人认同这些在他们眼中是诡异之事几乎不可能，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将你视为异端，尽一切可能地去反对，去打击。
可这是皇权的世界，天子赐婚，便能压过一切非议，你可以反对，但你不能公然诋毁。他心里头门清，反对声一直都有，可聪明人不会说出来，只有不知变通的酸儒胆敢言论。
这些人，最是容易被拉拢、被利用。
“原来是闻宿学士啊。”李辞自语道，只是神色平静到可怕。她转头看向赵容倾，神色恢复如常，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似乎是刚才的那一切没有发生一样。她拉起赵容倾的手，神色忽然有些倦怠了，“阿容，今日也寻不到并蒂莲，我有些困了。”
“好，那我们便回府吧。”赵容倾自然是依她道。
“小然然，我们下次再见了。”临走前，李辞还温和地同苏然道别。
小姑娘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刚才大人们的气氛不对，孩子虽小，但还是很敏锐地感觉出来了，不免觉得面无表情的姨父有些可怕。可这会儿李辞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她感觉到亲切，立即又变得活泼起来。
“再见。”挥着小胖手。
“周兄，今日不便，改日再聚，届时我做东，还请不吝前来。”李辞歉意道。
“殿下相邀，是周某的荣幸。”周檀回道。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周檀心中微微一叹，目光转向了依旧热闹非凡的凉亭文会，深觉这雍州的水深。
此事不知又要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爹爹，你在看什么呀，是爷爷吗？”苏然发觉自己爹爹一直朝着那个方向看，她也跟着看过去，看到了自己的爷爷，于是有此一问。
“是啊。”周檀轻声回道。
“那我们要去叫爷爷吗？”
“不，我们不去，爷爷正在学习。”
“哦。”苏然应了，又问，“刚刚姨姨和姨父怎么走了呢，我还向让她们看看我的莲花呢。”
“有坏人故意做坏事，她们可能是要回去收拾坏人去了。”
……
“什么，雍王与雍王妃离开了！”王大夫人一向的端庄持稳都有些维持不住了，可见此事于她而言是多么惊异。如今赏花会还未到结束时候，便是赏莲也没有进行，雍王与雍王妃竟是离开了。
“雍王与雍王妃要走，小的不敢拦，只能立即来禀报大夫人。”下人有些战战兢兢道，他看了一眼王大夫人的脸色，又飞速地底下头，“离开时，雍王妃道是殿下突感困乏，让小的代为知会夫人您，说是突然离开，实是失礼，还请夫人见谅。”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王大夫人摆摆手道。
“母亲，此事……”王六姑娘欲言又止。
“雍王怎会突然离开，派人小心去查查，看看风漾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大夫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感谢在2020-02-17 17:22:08~2020-02-19 01:0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