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 137 章
紧随而来的宫人这才敢上前来查看小公主是否无恙, 见她只是小脸薄红,松了一口气。十四公主生母出生不高,即使诞下了皇嗣也没有资格抚养, 原先李裕是养在一位妃嫔名下,只是前不久该名妃嫔病死,昭和帝眼见平日里是由李袖一直看护着妹妹的, 又想起韩妃淡薄与世无争性子, 便下旨将十四公主记到了韩妃的名下, 由她抚养。韩妃性子好, 不会薄待李裕, 这点在昭和帝看来就很好。
“公主殿下, 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娘娘就要派人来寻了。”贴身伺候的嬷嬷牵制李裕的手说道。她抬头望了一眼适才周王离去的方向,想起了娘娘说过的尽量远着些这几位的吩咐,低下了头, 拉着小公主往端和宫的方向走。
“嗯。”李裕似乎还心有余悸,目光有些怯怯, 扭头看了看那个方向, 抿了抿唇道。嬷嬷见她应了,脸上露出慈祥温和的笑容, 便拉着小公主的手离开御花园。
“喵喵喵。”毛发光亮的灰毛猫轻轻一跃便跳上了床榻, 迈着轻盈的步伐, 姿态高昂华贵, 一双碧玉琉璃色的眼睛微微向上扬起, 高安凛然,不可侵犯。它迈着步子,围着床榻上拱起的一团走了一圈, 到了最后,一屁股坐到了最前端的拱起处。
“唔,死肥猫,你又拿屁股对着孤了。”软被下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哀嚎,随即从软被中快速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朝着灰毛猫抓过去。但这只灰毛猫很机灵,在手掌落下之前就一跃跳开了,借了几次力,精确地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赵容倾含笑望着赖床的人,怀抱着灰毛猫轻轻抚摸着,让这只灰毛猫舒服得眯了眯眼,神情极为享受。这一幕恰好被从被子里扒拉出头来的李辞见到了,心里有些酸,看着这只猫更加不顺眼了。
李辞冷哼了一声,目光不去看那只猫,也不去看赵容倾,自顾自地找鞋子和衣服自己穿上。可到底是被人伺候惯了,衣服最后是勉强穿上了,却有些歪歪斜斜的。
赵容倾见状便放下猫,上前去为她整理,看着她脸色好看了一些,忍不住笑道:“堂堂一亲王,与一只猫置什么气?”
“这猫坏得很,在它们猫类中想必也是一个好色之徒。”李辞极为不忿,一时也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初来之时还谁都不肯搭理,高傲十足,便是连孤都不曾给过一个眼神。一瞧见你,便巴巴地往上赶,真真是讨厌极了。”
这猫已经一连巴着阿容三天了,她感觉自己失宠了,阿容抱着猫与她说话都敷衍了几分。
“胡说些什么呢。”赵容倾嗔怪道,不过她看这人估摸着是真有些生气了,赶紧给她顺毛。“囡囡可是委托自己姑父帮忙照看这只猫的,你也答应了,总不能对孩子反悔吧。明日囡囡便会上门把猫带回去了。”
雍王府中何曾有过猫,这猫是定北王世子女儿囡囡养的,听说是从外域寻回来的珍稀品种。小孩子就喜欢这种毛多可爱的动物,听说每日里爱不释手,睡觉也要带着在一处。不过前些日子囡囡生病了,暂时不能与猫一类的生物接触。世子妃觉着这猫若是待着定北王府里,囡囡肯定会忍不住想要抱猫,干脆就将这只猫先寄养在别家,待囡囡病好了之后再接回来。
这般想着,于是就寄养到了雍王府中。
李辞想起软萌可爱的囡囡抱着猫,眨巴着一双水葡萄似的大眼睛央求自己照顾这只猫,当场心就要化了,哪里能不答应下来。可看着微眯着眼睛窝在阿容怀里的灰毛猫,那目光像极了挑衅,她心里堵得慌,但也真的不好出尔反尔。
“就这一日了。”李辞瞪了一眼那只猫,无奈那猫别过脸根本不看她。
赵容倾看着李辞拿眼睛瞪猫的幼稚行为,心中越发觉得好笑。她知晓李辞是介意她抱着猫太久而冷落了她,这会儿当然不能在继续下去了。于是她便将猫放到了桌子上,这猫也乖觉,直接躺了下来,养得毛色发亮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格外慵懒。
李辞看着有些心痒痒的,不过她忍住了。她望着阿容含笑的双眸,从眸光中看到了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想起自己光顾着和猫置气了,竟是没有洗漱,顿时跳了起来,跑去洗漱去了。待她洗漱完毕,寝殿内已经没有了赵容倾的身影,叫了人来问,才知道是去亭子去了。
今日是难得的休沐,李辞照例是赖床的。用过早膳之后,往常她便会在园子中与赵容倾一同品茗对弈,或是出去走走。可今日……
李辞望了望头顶的一大块阴云,天色因之也有些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了,不适宜出行。如此,便留在府中罢了,总之与阿容一处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赵容倾捧着一卷书看着,右手边是冒着热气的清茶,殊禾在一旁候着,那只死肥猫懒洋洋的趴在不远处的石墩上,眼睛微微眯着,不时望着水池里的游鱼,眼睛里有些意动的光芒闪现。这般情景,即便是在这有些阴沉沉的天中瞧着也让人格外赏心悦目。
李辞勾了勾唇角,走过去坐到了赵容倾的对面,她心情好,问道:“阿容,可要对弈?”
话音刚落,一旁的殊禾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道:“殿下可真是愈挫愈勇,明知自己的棋艺不精,对上小姐有哪一次不是输的。可偏偏就是不信邪,每一次都要迎上来。”
是了,阿容哪哪都厉害,就是琴棋书画也是极为顶尖的。
李辞大为羞恼,瞪了殊禾一眼,气道:“怎不说不许孤越战越勇。”她被殊禾激起了胜负心,立即令侍人将棋盘摆上,抿着唇也不说话目光只看着赵容倾。
赵容倾也是无奈,却还是顺着李辞,手指捻起了一颗黑子,却不落下,显然是让李辞白子先行。李辞眉头舒展,赶紧捻起了一颗黑子,落下了。
一个时辰过后,殊禾轻笑着为赵容倾奉上新茶,李辞则一脸的愁眉紧锁,眉毛纠结在一起都快要拧成麻花了。她手里捻着一粒黑子,看着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仔细看便会发现黑子的路其实已经被完全锁死了,换言之,李辞已经输了。她还想挣扎几下,到最后也只能认输了,将棋子扔回棋篓里。
“还继续吗?”赵容倾捻着一粒白子问她,眼眸中有微微笑意。
李辞泄了气,摇头道:“不来了。”与阿容对弈了这么多回,除了前几次阿容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故意输给她的几局,她便再没有赢过了。她正悲伤着,忽然眼前一团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一只灰猫跳上了棋盘,将棋盘搅得乱七八糟,让她吓了一跳。
“你这臭猫。”李辞怒了,抬手佯装要揍它,那只猫跑得倒是快,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殊禾偷笑,这次就不能让李辞看到了,不然真的会恼羞成怒的。她将棋盘收拾好,暂且先退下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明日定要将这只臭猫送回去。”
“喝杯茶消消气。”李辞还是气呼呼的,赵容倾给她顺毛。喝过了茶,嗓子舒服了许多。她望了望赵容倾,开口道:“我昨日入宫,听人说国师请辞,道是梦中得见天缘,欲往寻之。父皇已经允了。”
什么梦中得见天缘,都是屁话,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父皇必定是会允的,近来父皇宣国师讲道的次数已大大减少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陛下这是失了兴致。这只是表象,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不管是谁,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这也就意味着燕吟即将离开洛都。这事是李辞提早就知道的,但燕吟离开洛都的前提是,她所要办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那么,那件事是什么?
“她如今不适合留在洛都,北地那边也需要她前去维持。”赵容倾没有什么要瞒着李辞的,她道,“燕吟在北地不止刺探情报那般简单,她还把持着部分通往外域的商道,底下人员混杂,若是离得远了,怕也是不好控制。”
“她的事情办好了?”李辞问道。
话音刚落,一只雪白的鸽子忽然落到了石桌面上,绕着桌面转了转,一蹦一蹦地到了赵容倾的跟前,显然是认人的。鸽子脚踝上绑着一根细细的圆筒,这是一只信鸽。
李辞想起了以往在阿容面前也曾见到过的信鸽,猜想着这该不会是同一只吧。她看着赵容倾从圆筒内抽出一张极为细小的纸条,上面写了些字,也不知内容是什么。
这时赵容倾的眉心微蹙,李辞便紧张道:“阿容,怎的了?”
“永福,你可还记得襄王身边的那名幕僚?”赵容倾将手中的纸条递与李辞,问道。
李辞看了一眼,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那幕僚死了。”
那幕僚她当然记得。
大魏皇嗣获封爵位后便能开府。一旦开府,那便意味着可以凭借王爵之尊入朝参政,拥有王府侍卫、供养食客幕僚的权力。襄王作为所有兄弟姐妹中第一个开府的皇子,光是王府侍卫在昭和帝的恩准下便增加到了五百人,至于府中幕僚更是数量繁多。襄王笼络朝臣为他增添助力,于谋划上更是招揽大量食客幕僚为他献计。
其实对于襄王来说,这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元后母族势力太盛,令国公居高位,掌权柄,于皇权来说都是一个威胁。更何况卫家还是襄王的外家,昭和帝其实心存戒备。令国公为了避嫌和打消昭和帝的顾虑,早年与襄王的交往联系并不深,更提不上为襄王增添多少助力。襄王虽有智谋,但一人之力尚且不足,只能招揽能人。
在所有的食客幕僚中,襄王最倚重之人只有一个,时常会将此人带在身边。这人,李辞亦是见过好几次面的,印象颇为深刻。
李辞若有所思,将此人的相貌在脑海里好好的回忆了一遍,最后道:“此人机敏善谋,襄王对他多有倚重。只是,襄王终究是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叛变了。
从宫内元后旧事揭露到襄王谋反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显然前者是导火索。襄王被就因圈禁之事大受打击,再得知昭和帝对元后隐有厌弃,他内心如何不惶恐难安。襄王自身最大的倚仗之一便是他的嫡长子身份,子凭母贵,宫内忽然传出元后阴私之事,昭和帝甚至相信了,他如何不惊恐自己再也没有起复的机会了。
谋反的念头该是那个时候升起的,只是襄王犹豫不决,这时身边必有一个人对他加以劝说。很显然,襄王平日里所倚重的幕僚便承担了这么一个策反的角色。
李辞查过此幕僚的来历,一介书生,屡试不第,后投于襄王府门下,逐渐得到襄王的看重和优待。他是一名立志为官作宰的读书人,否则也不会执着于科举,只是此路显然不同,他也确实有谋略,投于襄王门下,以期襄王大业终成之日得以封侯拜相。
“只是襄王显然是让他的希望破灭了,哪怕是在他的辅佐下,襄王终究是斗不过周王。他预见襄王注定失败的下场,在周王有意的招揽下,投靠了周王。”赵容倾淡淡道,她也查过此人,能力与心智都不算差,只是跟错了主子,又投错了人。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襄王谋反不过是周王的算计,那幕僚长期跟随在襄王身边,掌握了襄王绝大部分机密,他一反叛,襄王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饶是李辞心中对襄王谋反之事尚存有疑虑,如今真相如此,仍是忍不住心惊胆颤,为着周王的狠毒凶残,他这是一步步将襄王往绝路上逼啊。怪不得那夜周王脱身如此迅速,最后领着勤王军赶来救驾。若不是她们有所防备以及最后四姐即使赶到,那么结果……
“周王率军平叛,有救驾之功,朝中支持他为太子的呼声只会更高,那时,便是陛下也很难拒绝朝臣请立太子的请求。”李辞口中喃喃道,“他可真会算计啊。”
李辞知道表面温润的周王其实城府极深,却没有想到他竟算计到了这个地步。此人若是登上帝位,焉有他们活路?
“阿容可是也在查此人?”李辞又急急问道。
此人已投靠周王,事情尚未曝光。他为襄王幕僚多年,已打上了逆王党的标志,在清扫逆王党时早被下了大狱。周王要保他,必要经过一番运转,偷龙转凤以他人替换,假死逃出的方式最为可能。此事做得隐蔽,李辞也会偶然间发现的,疑心之下便追查下去。
“周王欲杀人灭口,此人或许是察觉到了,半途跑了,燕吟便是追查此人去了。只是周王动作太快,人已经死了。”赵容倾眉心微蹙道。此人可作为指证周王的证人,可惜还是死了,她们终究是晚了一步。
“死了?”李辞也蹙着眉,她所派出去的人是她这些年暗地培养的,一些能力还是逊色了一些。她手中倒是有一些昭和帝赐下的人,于此事上却不能用。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重新培养自己的人,培植自己的势力。
“此人处境尴尬,又握着如此大的秘密,周王怎么敢留他。”赵容倾道。她不忍心见李辞如此忧思过重,将手放到了李辞的手中,双手紧握,望着李辞,“一切仍未尘埃落定,我们依旧可徐徐图之。”
不知为何,阿容的话总令李辞能够平心静气。她转念一想,也是,父皇迟迟不肯立太子,是否也是说明了他也并非一定属意周王?
既是如此,事情仍旧有转圜的余地。
三月底,昭和帝令秦王李颂参知兵部事,朝堂上,秦王与周王党等人隐隐对峙,多有争端。李颂离开洛都有四年之久,原先的一些依附早就另投别处,余下之人也不剩多少。但纵使是无人,凭着赫赫战功与救驾之功,仍是有不少人看好李颂,一些逆王残余下来的势力为了自保也投靠了李颂,一时之间在朝堂上也集聚了不少势力。
李辞则是一改平日里谁也不帮的作态,遇事便站到了四姐李颂这边,让周王和宜王恨的牙痒痒。她也知道自己让这两货记恨上了,但又能如何,她可不怵他们。她朝着周王与宜王的面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甚至露出了八颗大白牙。
这笑容落在了周王与宜王的眼中便成了□□的挑衅。宜王沉不住气,气得胸口翻涌。周王眸光深沉,却是按住了宜王。
四月,派遣前往边境与南鹿国商谈投降事宜的使团回到洛都。历经三月有余,以户部侍郎温止为首的使团狠狠咬下了南鹿国的一块肥肉,为大魏获得了每年价值不菲的上供以及数千匹的良驹。南鹿国骑兵迅捷勇猛,向来令大魏头疼,而骑兵所依仗之一便是良驹。大魏若是有了自己的良驹,也可培养出那样的骑兵来。
此次谈判大魏获得大胜,甚至比昭和帝预计的还要更进一步。昭和帝龙颜大悦,令礼部在城郊外迎接使团,重重嘉奖了一干人等。温止在其中表现非凡,加封五等诚意伯,赏赐丰厚,成为了洛都勋贵中的一员,再次引起了他人的注意,一时之间拜访者数不胜数。
试想,温止年少便高中状元,又拜入右相秦易门下,年纪轻轻便功勋不小,少年封爵,更是在陛下那里挂了名的。如此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如何不值得拉拢?不少人已经盯上了他,忽然惊喜地发现如今年轻俊杰竟仍未成亲,不由得动了心思。
婚姻向来是勋贵高门拉拢人才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如何将人牢牢与自己绑在一处,莫过于结亲,这是算在九族之内的。通过结亲,两家成为了一家,关系再紧密不过了。一时之间,温止便收到了许多人的相亲推荐,道是谁家有好女,可为良配云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没想到我放假还要去果地里干活,所以前面几天没有更新……
我会尽量更新的,请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