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雍王府也提早布置起来, 火红的灯笼挂上了门廊，门扉处张贴了桃符，处处红艳似火。工部早已派人清理街道, 除去旧尘，坊市门庭开阔，一目朗然, 充满了新年的气息。除夕日一眨眼便到了, 这日天气晴朗, 天高云阔, 清晨枝丫上犹缀着昨夜的夜霜, 雀鸟叽叽喳喳地支棱着两只脚蹦蹦跳跳, 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除夕便开始了。
这几日是彻底地闲下来了，朝中几日前便已经正式批了官员的年假，大家劳碌了一年, 年末终于能够歇下来，与家人共享团圆之乐。
清晨侍女默默无声端来洗漱的用具, 见两位主子并无起身的打算便先行退下。赵容倾早已醒来, 靠坐倚在床榻上，她一身素月白的寝衣, 领口处微微敞开着, 露出些莹白之色, 几缕发丝懒懒散散地落在金丝镶边的衣领处, 微光映衬下跳跃着些许金色的光芒。她眼中带笑, 姿态慵懒而随意，正低着头看着枕在她腿上好眠的李辞。
李辞睡得舒适而安逸，呼吸清浅而绵长, 唇角带着笑，似乎是做了好梦。她近来睡觉颇为不老实，入睡前两人各睡一边，各有一床被子，至深夜时，她便主动蹬掉自己的被子，转而钻进身旁赵容倾的被子，抱着人睡得格外甜美。今日清晨赵容倾醒来时，李辞迷迷糊糊中将头枕上了她的大腿处，继而沉沉睡去。
赵容倾摸了摸李辞露在外面的黑发，又将散落在额头前的发丝轻轻挑开。李辞睡梦中觉得有些痒了，鼻翼微动，细长的睫毛微颤，眼皮子也动了动，似乎是要醒来了。李辞梦中见她与阿容一同去游遍大好河山，见山河壮阔，风景秀致只觉得酣畅淋漓。回首便见阿容容色和悦，笑意浅浅，她们执手同行，只觉得万分惬然恣意。
李辞笑容扩大，不一会便悠悠转醒。她第一眼便对上了赵容倾的目光，却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枕了阿容的腿多久，也不知会不会有不适。她连忙起身，盘腿坐在床榻上，又看见被子的颜色似乎不对，便知自己肯定是半夜又滚到阿容的被窝里了，不免有些赧然。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这样，阿容也并未说什么，她便觉得自己是被纵容的，那一丝赧然最后也消失无存了。
“可是做了什么好梦？”赵容倾笑着问道。
“自然是好梦。”李辞梦中所见仍十分清晰，神情愉悦又万分向往，她道，“阿容，待此间事了，我有了封地，便向父皇请旨，我们去游遍大魏河山可好？”
赵容倾有些愣住，似乎是没有想到李辞会说起此事。可思及李辞的心性，她有这般想法也不令人意外。她看着李辞眼中的憧憬，不免有些心痛，她伸手抚摸上李辞的脸颊，柔声道：“会的，当时我自然与你一同前去。”
李辞得到回应，笑弯了眼睛，重重点头道：“嗯，到时我们一同去。”
即使今日是除夕，她们也不是没有事情干的，李辞要带着赵容倾前往宫中青镜殿拜祭已逝的温贵妃，即便是赖床，也不可拖沓。故而李辞清醒后便与赵容倾一同洗漱，用完早膳，便乘着马车进宫。二人进宫要先向昭和帝请安。
昭和帝看着她们二人并肩走来，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感慨，似是触及了往事，目光有些放空。他出身不过几息，随即望着两人温和道：“过了今日，你们二人便要携手走向新一年了。父皇盼着你们日后能够相互扶持，不要辜负对方。”
他的目光在二人面上扫过，最后留在了赵容倾身上，深邃而锐利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人心，直到望见赵容倾眼底的坚定，容色才逐渐温软起来。他当初不顾一切为这二人赐婚，一方面是因为出于对兄弟阋墙、江山传承的忧虑，另一方面也何尝不是因为看到这两个孩子彼此有情谊，他也想成全罢了。
昭和帝把目光重新投向台阶下的李辞，满意而又欣然。他摆摆手道：“你们去青镜殿吧，别让你们母妃等久了。”
李辞被老父亲别样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昭和帝的欣慰。但一提起温贵妃，她的神情便变得庄重而带着些伤感，叩首道：“儿臣遵命。”
青镜殿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香炉中燃烧着的熏香散发出的香味依稀是儿时记忆中的气味。李辞从踏入青镜殿前开始，目光便有些哀伤。赵容倾知她是故地伤情，也不打扰她的情绪宣泄。
负责看管青镜殿的宫人早已准备好了祭品，祭祀的食物皆是温贵妃生前所钟爱之物。而这一切又是昭和帝事前准备好的。李辞望着这些祭品，道：“父皇还一直记得这些。”
昭和帝是皇帝，即使是他宠爱温贵妃，也不可能日日来青镜殿的，李辞在儿时也是三不五时地才见到他一面。小时候她就不明白父皇为什么昨日来，今日就不来了，明日、后日可能也不回来了。她不懂事时问过温贵妃，只记得母妃又是遗憾怅然，摸着她的头道：“你父皇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他不可能只有母妃一个的，这件事情他做不了主的。总归，你父皇还是记着你和我的，这就够了。”
温贵妃说的这些话，李辞当时不懂，慢慢长大她也就明白了。
所以，她才不觉得当皇帝有什么好啊。
偏偏那些个兄弟们一个个的争得头破血流也不肯放手，也是各有追求罢了。
李辞握紧了赵容倾的手，神情严肃而郑重道：“阿容，以后就我们两个人了，好吗？”这话暗含的意思不亚于表明心迹，将以往藏着不敢真真正正宣之于口的爱恋说出，只求以后只有彼此相伴。
赵容倾望着李辞，看入她的眼中，只觉得心口一片热烫，回道：“当然只会有我们两个人。”
李辞得了回应，忍不住心潮澎湃，面上却是平静而安然。等她意识到自己在母妃面前撒了一把狗粮，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二人随后恭敬肃然地祭拜了温贵妃，又在青镜殿中陪着温贵妃一个时辰后才出宫。
除夕这日，诸王公主都要进宫，生母尚在便去看望生母，不然便是如同李辞一般前去拜祭。李辞出宫时在半路碰见了熙宁公主一家子，两家人说了一会话便分开了。熙宁公主亦是进宫向皇帝请安的。
周王到宁贵妃宫中时，见宁贵妃正跪在不知何时有的小佛堂前在诵经念佛，神情虔诚，不由得有些诧异和不解。宁贵妃没有第一时间招呼他，让他先坐在一旁，大宫女给他上了一盏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宁贵妃才从小佛堂里出来。
宁贵妃的打扮比之以往素净了许多，身上的配饰都少了很多，皆是以简约素净为主。以往戴在手腕上的翠玉镯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檀木念珠。便是通身气质也平和了许多，整个人透着一股宁静安然的气息。
周王不由问道：“母妃，您何时信起了佛？”
宁贵妃没有先回答，而是从袖口中取出一枚三角形的黄符递给了周王，道：“这是我日夜诵经为你求来的，好好带在身上，可保你平安顺遂。”
周王向来不信这个，他从来只信事在人为，若想要什么必然要去自己争取，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毫无用处。但这黄符是宁贵妃亲自为他求来，不会拂了她的好意，便收下了。
宁贵妃这时才有些叹惋道：“从前母妃也是不信这些东西。可前些日子啊，夜里老做梦，总是能回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犹记得元后也是信佛的，陛下还夸她慈悲为怀，她也一向是平和宽怀的。如今入了佛门，倒是能够体会一二她的心境了。”
她忽然一笑，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宁贵妃，讥讽道：“别人都道元后慈悲心肠，陛下信，连她的亲儿子也信了。以前她在时，陛下就算对我们母子有多看一眼，但到底终究是比不上她和她的儿子。如今，陛下还念着她，一心软又将李赋放了出来。只要有她和她的儿子在，本宫的儿子，陛下就永远先念着他们。”
“当然，也不止他们。”宁贵妃冷笑道。
“母妃，您想要做什么？”周王皱眉问道。
“放心吧，我的咏儿。”宁贵妃褪去了丹蔻的手覆在了周王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过是让陛下好好认清楚他的嫡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罢了。等他认清楚了，李赋就不能拦着你的路，你会登上那个位子的。”
周王听罢眸光暗沉，心中百转千回。
除夕夜，按惯例，李氏皇族、宗亲在宫中守岁。诸王公主与宗室皆要在府中冠冕衣服，在携妻子进宫守岁。今年也是李辞成亲后第一次带王妃正式与诸王宗亲会面，一同守岁，意义自然非凡，她也格外重视。
二人皆是华服衣冠，昂昂气宇，着实让人挪不开眼。她们容色皆是上佳，走在一起宛若自带光芒，人见了少不得要称赞几句。大家都是皇室宗亲，平日里难得有聚在一起的机会，此刻聚在一切话便多了。
她们二人也实在是亮眼，不少人看出这位新雍王妃身上的不少饰物都是当年进贡的珍品，如今当时被昭和帝赐给了雍王妃，由此看出陛下对雍王妃的满意和看重。哪怕一些人内心依旧是觉得女子结合有悖阴阳，可他们谁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