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她们此时所乘坐的运船样式与官船并无多大区别, 船体高阔，建有二层，通体朱红, 更似高门贵族为游览而制的花船。但若仅仅是游览所用的花船显然不能够完成在梁河上运行时破冰的任务，这船应该另经过了专门的改造。而像此类拥有破冰能力的运船，除了官船, 也就只有民间豪商能够拥有了。
此处是川渡州, 大魏第一大河梁河穿流而过, 寒来暑往, 来往船只数不胜数。此地富商虽有, 但并未达到豪商的程度, 所以只能往别处猜猜。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风锦念眉眼婉约清浅，眼眸中笑意明快。
李颂爱极了妻子这般欢愉的模样，自然不会拒绝。她在风锦念的跟前蹲下, 将手覆在了妻子放在腿上的柔夷，缓声道：“借船在我的计划中, 这川渡知州的反应我也有所预料。这船也是向别人借的。”
川渡州因为靠着梁河这一天然的水运优势, 漕运甚至发达，因而此地也十分富庶。富庶之地向来是选派官员时的好去处, 惹得许多等候选派任命的官员争破头。川渡州漕运发达, 其中可捞取的油水太多了。李颂在此之前查过川渡知州等真正主掌川渡一州权柄的官员, 川渡知州为地方正四品大员, 他的履历却是有趣。
这位川渡知州乃昭和十二年的二甲进士, 排名缀在后面，算是勉勉强强挂上了二甲进士的尾巴。他未入翰林院，前十年辗转在东南各县为县令, 后足步升上去，一直到今日的川渡知州。更有趣的是，昭和十二年，正好是周王第一次为科考副主考。
“所以这人是周王的人？”风锦念问道。
“那也未必。”李颂的眼底看不清情绪，“我那些兄弟一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风锦念知晓李颂心中情绪复杂，不忍见她这般模样，兄弟阋墙，说到底也是阿颂不愿意见到的，只是事不由人罢了。她手腕一转反握住李颂的手，略为欢快道：“我想，我已经猜到这船的主人是谁了？”
“哦？”李颂眼含笑意望着妻子。
“其实也不难猜。” 风锦念眉眼温柔婉约，虽柔软却不柔弱，况且她向来聪慧捷达，敏而好思，略略一想便能够想出个大概来。“天底下可称为豪商的不过寥寥几家，与你有过往来的唯独那一家。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我曾听你提起过的，江南府苏家三小姐与容倾有旧，你与苏三结识也不足为奇了。”
这些年李颂虽然身在嘉州，但对内地的关注却从来没有少过。风锦念有时见不得李颂从军中回来仍要为这些事情操劳，便代她行事，所了解之事并不比李颂少。
江南府是大魏少有的富庶之地，地势平缓，水网密布，气候宜人，盛产稻米，有大魏东南“粮仓”之称。苏家立足江南府百余年，祖上自魏□□时经营粮米发家，传至今日已有四代。百年积累为苏家攒下了极为巨大的家业，号称“东南首富”也不为过，与河西蒋家并称为两大巨富。
苏家家业庞大，传了数代人口兴旺。嫡支继承家主之位，而今在位的为苏家三小姐，苏清之，亦称“苏三”。苏清之乃上一任苏家家主苏榭的嫡长孙女，其父为苏榭嫡子苏道，其人不善经商，好书画，且风流成性，自他所出庶子庶女甚多。
苏榭共有三子，长子苏道，次子苏文、幼子宿务，皆为正室所出。俗话说“皇帝疼长子，百姓疼幺儿”，苏榭亦是如此，加之苏道在经商一道上并无任何天赋，苏榭逐渐歇了让苏道继承家业的心思，转而意图培养幼子苏武。次子苏文却不甘心，也意图谋夺家主之位。第三代子孙也不太安分，支脉眼红家主的权力，也掺和进来。
总之一句话，苏家很乱。
所谓祸起萧墙，苏家内部人心不齐，各有图谋，这些年自然也被人钻了不少空子，隐隐有落败的趋势。直到苏家嫡长孙女苏清之凭借过人的手腕和绝对的强势一一击败所有人，登上苏家家主之位，苏家这才有了好转。
风锦念自己是曾见过那位苏家主一面的，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位苏家主相貌冷艳，艳而不俗，通身气势逼人，手段风格极是利落干脆，总之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不过接掌苏家三年，不仅令苏家重回江南府第一首富的宝座，也是扩展了不少生意渠道，在河西甚至有隐隐与蒋家对上之势。
“苏家早几年意欲将生意扩展到北方，北上货运自然少不了运船。”李颂道，她拉起妻子的手将之贴在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我料到向川渡知州借船，他许是会推诿。提前一日令人去向苏家借船，以防万一。”
像是为了验证李颂的话，此时传来敲门声。甲士禀报，苏家管事求见。她们此番是收了别人的帮助，自然不会避而不见。苏家管事前来替自家家主问候二人，李颂也请管事代为向苏清之表示感谢。
与此同时，江南府的苏家。
“小姐，此刻华朝公主殿下应该登上我们的运船了。”苏家府邸，家主书房中，苏清之的得力属下正向苏清之汇报此事。她欲言又止，最终又道，“小姐，我们确定要支持华朝公主了？”
这位得力下属自幼伺候苏清之，苏清之亦是极为信任她，一些重要之事基本经由她的手去办。自家小姐与华朝公主有私下往来她亦是清楚的。眼下陛下已老迈，底下几位皇子皇女早已长成，太子之位始终悬而未决，此时正是敏感的时候，若此次借船于华朝公主之事被人知晓，苏家必会成为被暴露在人前。
事成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事败，整个苏家都会被新帝清算。
“你以为，我苏家不依附其中任何一人便能够置身事外吗？苏家的名声以及苏家的财富，就注定了苏家不能置身事外。就如同河西蒋家一般，他们早早就为自己选了路。而我苏家，既不愿被动，那只能自动向人示好。”苏清之目光清冷，缓缓阐述一个事实。
下属默然，心底却是认可了苏清之的话。
至于为什么选择华朝公主，下属自然是相信家主的选择是最好的。
书房中原本气氛肃然，忽然传来了些许儿童的欢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又带着稚童的软糯，稚声稚气的，光是听着就能让人心都化了。与稚童笑声一起的，还要一个成年人的声音，他似乎是在哄着稚童，温柔而宠溺。
苏清之原本清冷的气息为之一变，变得柔软。下属也听到了声音，忍不住笑道：“小姐，应该是姑爷带着小小姐过来了。”
果不其然，门外很快想起了敲门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听声音，敲门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力气，若不是她们此刻停下了交谈声，也不容易听见。
随即，又软又糯的女童声传来，“娘亲，娘亲，我来找你啦。”
“诶呀，小宝贝，娘亲正在谈正事，我们不可以打扰她哟。走吧，爹爹先抱你去玩，带你去吃好吃的冰糖葫芦哦。”门外人将女童抱了起来，柔声哄着她。
苏清之心尖柔软，听此言仍是忍不住起身走向门口，开了门，就看见一大一小这会儿都蹲在地上，见她出来一个个的都仰着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她忍不住想，这两人真是越来越像了。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苏清之回望着她们，重点是那个大的，宠起孩子经常不知道分寸，道：“冰糖葫芦可以吃，但不能吃太多，三天只能吃一回，一回一根。”
女童长得格外玉雪可爱，此时被衣服包裹得圆滚滚的，愈发让人怜爱。她微瞪圆了眼睛，一张小嘴微微张大，却也不敢反对娘亲，只能委屈地转向另一个人。她的爹爹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求助，只是看着妻子不容置疑的目光，缩了缩脖子。
他只能安慰小宝贝，哄她道：“娘亲说的是对的哦，冰糖葫芦吃多了是会容易蛀牙的，我们宝贝也不想牙齿变坏吧。我们都要听娘亲的话。”
年轻男子对着苏清之一笑，露出了几颗大白牙，他抱起女童，道：“我先带女儿去玩了，你们继续谈事情吧。”说着，对随后出来的下属投以一笑，笑得有些傻气可不让人讨厌。他说完就带着孩子溜了，让苏清之无奈地笑笑。
下属亦笑道：“姑爷对小小姐真的是很好呢。”
苏清之闻言展颜而笑。见此，下属愈发觉得自家小姐的这桩婚事并无不好，即使这姑爷有时候傻兮兮的，可他能够让小姐和小小姐开心，这已经足够了。
洛都襄王府，虽自昭和帝下旨撤了看守襄王府的赤羽卫，可这王府到底是比不得之前了，冷清了许多。襄王好养门客幕僚，底下数百幕僚，经此一事，不告而别者十之八九，如今还剩下来的，除了是与襄王牵扯极深，脱不得身，其余的便是身无一点本领，留着混一天是一天日子了。
此番襄王召集所有门客议事，见来人不过三五，面色愈发难看，他本欲发火，只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他的病确实是受寒所致，但更多的是因为日夜惊惧，恐惧于昭和帝对他的放弃和冷待，夜里更是噩梦连连，由此日益加重，身形一日日消瘦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作者本人是个拥有单身俱乐部顶级vip的会员资格的人，就算是七夕，也不会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