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生产之后无论是产妇还是孩子都极为虚弱, 孩子是早产更需要细心爱护。李辞带着礼物来看孩子，是一对小巧玲珑的福镯，做功精致上乘, 专门请了琢玉的大师制作而成。这礼物早早就备着了，连同李善未出生孩子的一份。
刚出生的孩子精贵有不得半点差错，一月之内不宜见人。宫里赏赐东西之后, 大家伙也都知道熙宁公主府又添了一个小小姐, 只吩咐人送来贺礼。等到熙宁公主出了月子, 孩子便会被抱到宫里让昭和帝瞧一瞧, 若是可以还能请昭和帝亲自赐名。
李辞出了熙宁公主府便往皇宫里去, 向昭和帝说道说道他新鲜出炉的外孙女。只听她满面喜色道：“儿臣替您去瞧了您的小外孙女了, 模样长得极为好，小脸都能够掐出水来，个头也壮实，儿臣不过是捏了一把她的小手, 那劲道可吓人了。”
昭和帝还要等到孩子满月之后才能见着，这是历来的惯例。皇室添丁还是令人高兴的一件事情, 他也高兴, 本来也不着急着见孩子，实在是他孙辈有些多, 周王与襄王都有许多孩子, 宜王与安王也有孩子, 孩子多了就没有那么稀罕了, 但耐不住李辞在耳边一直夸孩子长得多么好, 弄得他也想快些看看孩子了。
“听说你那夜一直守着，也是有心了。”昭和帝自然也是听说了这女儿一夜守着姐姐生孩子的事情，妹妹如此担心看重姐姐, 作为父亲心中也是高兴。“女人生孩子最是凶险，不过你三皇姐是第三胎了，也不会比以往辛苦。”
这一下又把李辞拉回了那个充满了血色的夜晚，眼前顿时出现了那一盆盆的血水，耳边也响起了三皇姐凄惨的叫声，硬声声让她打了个寒战。
昭和帝拧眉道：“该不会是那夜里着凉了？那夜下如此大的雨，再是着急也该看顾着自己，做事一如既往的不稳妥。”他一边训斥一边打算让苏常侍传太医来看看。
“父皇。”李辞急忙拦住了他道，“并非是着凉，不过是想起三皇姐生产时的景象，有些触景生情吧了。”
触景生情，这能生个什么情？
昭和帝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懒得同她计较，回到龙案后边抽出了一份折子扔给她。李辞打开一看，这折子是户部奏上的有关陇西一带常平仓粮食储藏情况的奏本，林林总总列了许多，李辞看了一会，心中顿时明白，朝廷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调粮了，怕是陇州那边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这折子你拿回去看看。”昭和帝如此说道。
“是。”李辞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好接着了，接着昭和帝大手一挥，让她走了。
李辞揣着折子回雍王府，半路上在琢磨他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眼下陇州的情况看着是不大好了，近日虽说洛都雷雨连天，可陇西那一带历来雨水就少，以往大旱就没有少过，一直都是历朝历代帝王关注的重点对象，想过诸多法子解决却未能成功，文锦帝时甚至在陇西一带设置常平仓救济，调运全国各地的粮食存储以备不时之需。长此以往，朝廷多少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是以陇州即将大旱，朝廷方面也能不慌不忙的。调粮、运粮、选派大臣安抚民心，一连串下去所要做的功夫不少，章程摆在那里也不会显得慌乱。但这就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被摆出来了，选派哪一位大臣去总理此事及安抚民心。
这便是又要争了。
赈济灾民的功劳不算小，昭和帝向来看重此类功绩，办得好的话不仅年终吏部考核能够评为上等，而且必会令陛下看重几分，民间也会积累一定的名望，怎么算都是一件稳赚不赔的好事，自然是有大把人牟足了劲去争取这个差事，周王与襄王两派的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会替自己的人争夺。
这是正常操作，可父皇把折子直接拿给她看是啥意思？
李辞心中一动，莫非父皇是要她也去争一争？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吓了李辞一跳，她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周王与襄王两人拉拢宜王和安王在朝堂上搅风搅雨的，父皇已是头疼不已，怎么会起了让她也参与进去的心思。再者，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不清楚，父皇又如何会不明白？
李辞盯着手中的折子，顿时觉得有些烫手了，却又紧紧抓住了。
七日之后，博山世子妃也诞下一个女婴，李善初为人父乐得都找不着北了，博山郡王见是个女婴有些失望，不过这是他的长孙女，也爱得不行。郡王妃可没有他想得那么多，头一回做奶奶也格外高兴。
李辞与李善情谊非凡，她在孩子出生第三天就亲自去博山郡王府道贺去了，送上了贺礼，两只孩子带的玉镯子，一个长命锁。李善带她去屋子里看孩子，孩子在襁褓里，已由奶娘照顾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
刚出生的孩子几日还是皱巴巴的，跟个猴子似的，李辞看了一眼后便离开了屋子。
“怎么样，我女儿可爱吧？”李善这厮开始炫耀起他的女儿，这嘴角简直都可以翘上天了，一副满满初为人父的洋洋得意之态。
当爹了确实是喜事，李辞没有怼他，点头道：“可爱可爱，自然是可爱的。”
“你不知道那日生产时我站在产房门外又多么害怕，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生孩竟是如此凶险的，这才知道我女儿真是来自不易啊。”李善后怕又是庆幸道。
“你亲眼瞧见了？”
“那倒不是。”李善摆摆手，“那日我与父王母妃俱在，阿姝在里头叫得如此可怕，我都想冲进去了，但母妃拦着，不肯让我进产房陪着。熙宁公主生产那日，你也是在产房外候着的？”
李善也听说了此事。
“自然。”
“日后你若是生产，怕也是要受一番苦头了。”李善望着她有感而发道。
“呵呵。”
不管怎么说，新添小侄女这是大喜事，喜事自然是要同亲近的人分享了。李辞从博山郡王府出来后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往东坊市的坤一楼走，她约了赵容倾在那里见面。听说坤一楼最近茶品中新增了新茶和茶点，据说味道不错，也正好可以去试一试。
又过两日的朝会上，许左相奏报陇州已有将近一月多未下雨，作物大多旱死了，陇州知州上奏库粮不足，请求朝廷早日派粮。接着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便奏报了近三年陇西一带的收成库藏以及雨水情况，也请昭和帝早做决定。
先前的户部尚书刘琦牵连到盐税一案中被抄家问斩了，昭和帝迟迟不肯任命新的户部尚书，直到月前才新任命户部尚书。先前周王与襄王争夺许久，襄王是想让重新完全掌握户部，周王则是想在户部安插自己的人手，膈应襄王。
哪曾想都没有得逞，新任的户部尚书在朝中是个中立派。
苏常侍将两本奏本上呈到昭和帝手上，待他看过之后，问道：“陇州情况已然如此，诸位可有解决之法。”
许左相道：“陇州历来雨水稀少，旱情普遍，历来已有成例，文锦帝时设置常平仓以备不时之需。况且此次大旱并非十分严重，陇西一带仍有部分余粮，其余部分则从较为富裕的江南府调运。”
秦相则道：“此事不难，当务之急应当是选派合适的大臣前往督责安抚以防生起事端。”
话落，朝堂上更静了些。
昭和帝侧着身子倚在龙椅的扶手上，朝群臣看去，问道：“诸卿可有人选推荐？”
殿中再一静，随后便静不下来了。
周王与襄王两派竭力争夺这差事，朝堂上顿时吵得不可开交。李辞站在群臣之中，她有预感今日便是如此场景，偷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要吵到何时？
谁也没有看见坐在上头的昭和帝冷眼旁观着他们吵架，不发一语。
两派吵吵闹闹，一边力荐自己人一边拼命贬低对头选出来的人，看着颇有势均力敌的架势。忽的，一道声音径直切入打断了他们，昭和帝突然点名李辞，看着她道：“雍王，朕看你低头苦思已久，可有人选推荐？”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李辞一脸懵逼，好在她在抬起头的前一刻就已经调整好了表情，一派正经道：“儿臣愚钝且上朝不久，许多事务并未熟悉，只知此事干系重大，必要选一位政务娴熟、才能极佳的大臣前往。适才推荐之人具是有才能之辈，可硬是要选出一位合适之人来，儿臣一时之间也难以抉择。”
这是把皮球又踢回来了。
李辞说完这番话，发现紧盯着她的目光顿时少了不少，闭着眼睛也能够知道有哪些人在看着她。
昭和帝目光微深，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又松开，道：“既是如此，你便回列吧。”
李辞松了一口气，退回了队伍之中。余光却看见安王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发现了也依旧如此。她懒得理他，自从这厮瘸了腿之后，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不说，有时候说话格外阴阳怪气。
李辞目光下移，在安王右手上的檀木佛珠上看了看。
信佛？她看是信了鬼才对。
选派大臣之事一时间决定不下来，襄王党与周王党谁都没有能够吵得过谁，此次朝会基本上就是在听他们吵架了。最后昭和帝嫌他们太吵了，直接下令退朝，择日再议。
吵了那么久，这些人的嘴巴也都干了，知道此事没有那么容易定得下来，也暂时歇了。
下朝就喝水去。
六月初一，洛都下了好大一场雨。天上黑压压的一片，一日下来整个洛都极为暗沉，雨水如滚石般跌落，屋顶噼里啪啦作响。廊檐下的花草被雨水摧折，漆黑如墨的云层中雷声滚滚如咆哮般震耳，雷电不断在天空中闪耀，仿佛随时都能够朝人劈下。这般恶劣可怕的天气早已经没有人敢出门了，纷纷瑟缩在家里。
“哗哗哗。”
“轰隆隆。”
“咔啦。”
“殿下！”
一道炸雷忽然在眼前炸起，庭中所植的林荫木直接被拦腰劈断，断开的部分顷刻间冒出了黑烟。孟深等人惊恐万分去护李辞，直到退到屋内确认在安全范围之内后才心有余悸地去往那一颗已经被劈焦的树木。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李辞也不例外。
她当时正站在廊下，看着雨水漫涨逐渐没过廊檐下的倒数三个台阶，积水成渠。那道雷就在她七丈之外炸开，威力惊人，极为可怖。
李辞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胸腔中的心脏依旧“砰砰砰”快速跳动。
“殿下，您没有事情吧？”孟深回过神来急问道。
方才实在是太过凶险了，若是殿下有个什么好歹来，他们万死都难辞其咎。
合纵已立到李辞身前，一副保护的姿态。
“孤无事。”李辞平复了一下心跳，朝合纵道，“已是在屋内了，不必护着了。”
合纵面无表情，脚下却不动。
李辞没有再要求她，只是看着外面惊人的瓢泼大雨发愣。
皇宫上祀殿。
泼天的大雨砸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雨水在殿顶汇聚成一股股水流沿着边缘倾倒而下。一些年久失修的宫殿甚至被掀飞了无数的瓦片，砸落在地面上碎成好几瓣。咔嚓咔嚓的雷电下仿佛在耳边响起。
宫女太监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明光殿前的平地已经积了足以漫过人膝盖的水。
“咔嚓！”
“轰隆隆！”
忽的天空闪现一道极为粗壮的雷电，就在皇宫上方炸响。
在这可怖的天气下，仍有人撑着伞，冒着足以将人都压倒的雨势，趟着水朝明光殿赶来。他浑身都湿透了，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那雨还不断地打在他的身上。
“陛下，陛下！”那人疾呼着，声音完全掩盖了在天地中。
直到他终于到了明光殿下，一阵风吹过来，将雨化成了雨雾扑过来。
“常侍大人，常侍大人。”
苏常侍步履匆忙从殿内走出，还不等责问那呼喊的太监，就听见他万分惊慌道：“常侍大人，快，禀报陛下，上祀殿被雷劈毁了。”
“什么！”苏常侍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祭师大人命奴才速速来禀报陛下，还请常侍大人速去禀报陛下。”
苏常侍知晓此事万分紧急，一刻也不耽搁，直接进了殿中，来到了昭和帝的床榻前。他直接跪下，还未等呼喊，明黄色的帘幕之后，一道人影突然惊坐而起。
“陛下！”苏常侍一惊，惊呼道。
“何事？”
“上祀殿被劈毁了。”
话落，殿内忽然变得极为安静，苏常侍头抵在地上，忽然听到了帝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那帘幕就被大力掀开，露出了帝王的脸。
像是看见了什么。
惊魂未定。
苏常侍瞬间意识到，帝王惊梦了。
周王府中，周王负手立在厅堂内，望着外面的大雨出了神。他此刻的心情便如同这黑沉沉的天气一般，无端的沉闷压抑。
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小姐，您为何发笑？”雅南轩中，殊禾看着自家主子望着大雨唇角微微上翘的弧度，不觉有些郁闷，这天气如此可怕，小姐怎么变得愉悦了呢？
“这雨……”后面如何却没有了声音。
赵容倾伸出手，露出袖口一截雪白的手腕，雨水从外面溅进来，有几滴飞到了她的掌心。殊禾见此急忙跑过去将窗户给关了，一边絮絮叨叨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很努力写，写到四千五，但是发现还是没有赐婚。
我错了。
嘤嘤嘤，你们要原谅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