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外面夜色深沉, 卧室里昏黄的烛光摇曳,显然是有人刻意留的。李颂沐浴之后披了一件外衣,映着烛火的眼眸中一片暖意, 她放轻脚步入内,看到了裹在被子里的人儿,莹白娇弱的脸上带着一丝病容, 心中分外怜惜。
嘉州的气候到底是太冷了些, 眼看着冬天过去, 外面还是白雪皑皑, 室内地龙烧得旺, 如同一个暖炉一般。妻子本来就体弱, 受不得半点寒,如今陪着她到这冰天雪地里来,自然是委屈了。
李颂望着妻子的侧颜,目光柔软, 心中却想起了别的事情。前些日子从朝廷运来的赏赐尽数收入了库存,她忆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幕, 心中万般思绪闪过, 种种尽数被合上的眼盖去。她习武多年,气息浅淡而绵长, 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一瞬间被熟悉的温暖包围。
李颂的动作虽轻, 但睡着的人似乎睡意更浅, 床榻微微下陷的时候她便醒了, 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人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李颂按了回去, 她说道:“夜深了,睡吧。”
她刚刚沐浴完,洗去了一身的冰冷,剩下的便是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从背后将人抱入了怀中,鼻间迅速盈满了淡淡的香气。
“你回来了。”然而怀里的人到底是醒了,她犹挣扎了一会,明眸中逐渐清明,如同以往数年中安心地窝在被后人的怀里,温暖且安心,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感受到被后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好一会后,她转身与李颂面对着面抱着,用小脑袋抵着李颂的胸口,格外柔顺。
“今夜好晚了。”她喃喃着,环住李辞的双臂稍微用力,将人抱得更紧了。
“朝廷拨下的物资丰厚了许多,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李颂解释道,她又笑道,“小九从洛都送来的年礼也到了,与往年一般,她是怕我们冷,大多是一些毛皮之类的保暖之物。”
“那也只是雍王殿下送给你这个四姐的。”
感受着胸腔处温热的呼吸,李颂笑了笑,她把人往上面带了带,两人面对着面,亲昵无间,“日后,小九定然是会知道有你这么个绝好的四嫂的。她平日里可大方着,以后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谁是说那些年礼了。”女子不满地轻捶了李颂的胸口,换来她的轻笑,愈发的生闷气了,干脆转过身来不理李颂。
李颂哄她,女子终究是不舍得不理她,任由她重新抱入怀中。静了一会,李颂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的清晰,她说道:“我们回一直在一起的,一定会的。”
女子心头微紧,眉眼轻颤,终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将人抱紧了。
寒冷的夜里,两人相拥而眠。这温暖太过醉人,让人逐渐深沉地睡去。女子渐渐有了睡意,慢慢地合上了眼,渐渐传出清浅平缓的呼吸。李颂犹睁着一双锐利的眼,思绪飘到了近日送来的信件中,眸光清冷一片。
“襄王兄。”李辞从宫中出来,迎面便撞上襄王,既是撞上了,那便不能够装作看不见了。于是,她主动上前行了一礼。
“原来是小九啊,好些日子不见。听闻小九如今在户部为父皇分忧,为兄打心底替你高兴。这些日子为兄不在,倒是辛苦小九了。”襄王笑呵呵说道。
李辞心里一紧,脸上亦是笑意满满,托词有事先走一步,才与襄王分开。转过身的那一刻,李辞脸色变了,皱着眉头,轻嗤一声。方才那话,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襄王的深意,话里话外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元正过后,朝堂一切如旧,户部依旧是李辞在管着,襄王虽然被解除了禁闭,但昭和帝却没有让他重掌户部或是重新给予襄王职务,眼看着李辞对户部的掌控力逐渐加深,襄王心中焦急,对李辞也多了嫉恨之心。平日里见面,李辞看着襄王笑得格外和善的一张胖脸,心里可不会轻松,襄王怕是恨上她了,这可不好。
李辞一想到她手中还握有记载着襄王私吞贡品的账册,便愈发感觉头大,分明是周王与襄王两人斗得凶狠,倒是把她牵连进去。如今她算是把襄王的户部夺了,襄王本来就小肚鸡肠,心中必定介怀。但她眼下也不可能还回去,她曾旁敲侧击与父皇说了这事,然而父皇半分也不允,她也不能再提了。
如今的日子似乎波平浪静,李辞却不会放松警惕。到了二月初的时候,洛都里传了一则消息,宁国公世子宁祯即将大婚,广发请帖,邀请诸位前去观礼。雍王府自然也收到了请帖,被长史拿到李辞的面前。
“宁祯要大婚了?”李辞听到这个消息初时有些惊讶,但很快变得无所谓。她开始时因为宁国公府是周王外家的缘故便不是很喜欢宁祯,后面宁国公府曾经意图把宁祯与赵容倾扯在一起,她就更加不喜宁祯了。
“听说是建威侯家的嫡长女,年前便已经开始相看了,最后定下了建威侯家的嫡长女。”长史回道。
李辞略一想,宁祯的岁数也颇大了,也该是议亲的时候。她心底松了一口气,宁祯既要成亲,那么日后与赵容倾就绝无可能了,这倒是一件好事。她点了点头,让长史备下贺礼,准备去参加宁祯的婚礼。
宁国公府如今背靠着周王,本身也是累世权贵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也不小,李辞不会不给宁国公府这个面子,所以她准备亲去。到了那一日,她刚下雍王府的车驾,不期然瞧见了赵容倾正好从马车上下来,她便开心地跑了过去。
“阿容,你怎么也来了。”李辞意外看见赵容倾,自然是高兴的,随即想到宁祯成亲,阿容也来了,虽然知道阿容对宁祯无意,但宁国公府到底觊觎过阿容,这么一想,心里头就有些不高兴了。她在赵容倾面前不太喜欢也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自然被赵容倾一眼看出来了。
于是,赵容倾解释道:“父王与阿兄近日忙碌,抽不出身来,我便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李辞放心了,赵容倾却反问她道:“你怎么也亲自来了?”
赵容倾望着此刻门庭若市的宁国公府门口,可没有忘记今日是谁成婚。她便是得知了李辞也回来,才也来了。作为同样对李辞抱有别样心思的人,赵容倾可不会忘记宁祯看向李辞那克制的目光,那双眼中的深意,她也在自己的眼中看到过,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这却是不能够出现在其他人的眼中的。
她不允,也绝对不允许有人觊觎李辞。
那是她的。
“宁国公府毕竟是周王外祖家,宁祯已被请封了宁国公世子,他成婚我来,不过是给周王以及宁国公府面子罢了。”李辞凑近了说道,眉眼之间淡淡,更有些无所谓。
赵容倾忽然展颜,“那我们一道进去吧。”
李辞乐得如此,两人肩并肩一齐朝着宁国公府门口走去。宁国公亲自来迎二人,盖因李辞身份尊贵,谨守君臣之礼。现任宁国公是宁贵妃的亲兄长,在朝堂上亦是有一席之位,担着宁国公一府的权位,地位非凡。从外表上看更像是儒士,掩盖了宁国公府一脉相承的狡猾和谨慎。
宁祯到底是风靡了洛都多年的贵公子,他一成婚,令得洛都许多云英未嫁的贵女黯然神伤,对那位运气绝佳的建威侯家的嫡长女不乏妒恨之心,得嫁如意郎君。李辞不欲走人多的地方,就是如因如此,倒是听到了一些私下底抱怨之语。
李辞哼哼两声道:“宁祯倒是挺受欢迎,这一成亲,不知道多少爱慕他的女子心碎。”她不喜欢宁祯,除了因为周王的缘故,大抵还是因为所谓的“坏孩子讨厌好孩子”,李辞小时候功课不好,与李善是太傅眼中顶顶难搞之人,与学问好、知礼懂礼的宁祯反着来,经常被拿来教育,李辞哪里高兴得起来。
“总该不会有你罢。”赵容倾淡淡出言道。
李辞骇了一下,随即表现出嫌弃之意,直言道:“孤讨厌他还来不及,怎能与那些人一般无二。”她的嫌弃完全是发自内心,成功地愉悦了赵容倾。
赵容倾瞧见李辞腰间系着她不久前送与李辞的香囊,笑意更深,她说道:“刚才没有细看,现在发觉,永福配了这香囊,格外好看。”
李辞耳朵动了动,笑得眼睛眯眯,捧着宝贝似的捧着那香囊,“是吧,阿容,我也觉着这样好看,可是我又担心弄坏,毕竟这是你好不容易绣出来的。”
“你怎知一定是我亲自绣的?”赵容倾有意逗她。
“啊?”李辞的脸顿时就垮了,她以为是阿容亲自为她绣的。
“好了好了,这确是我亲手绣了送你的。”赵容倾也不愿意让她失望,不再逗她。
李辞又重新开心起来,这份喜悦落在赵容倾眼中,更加觉得那香囊之上的肥鲤更肖像某人了,连眼睛眯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肥鲤殿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