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一
承元二年, 新年前几日清晨,作为皇帝寝居的泰安殿中少有的安静,宫殿内地龙烧得殿内一片暖洋洋, 宫人轻手轻脚地点上香炉内的熏香,带着些怡神效用的香气袅袅升起,长久的寂静过后, 被祥龙团云帐包围的床榻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李辞慢慢地睁开眼睛, 仍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感受到身旁温软熟悉的气息, 身子挪了挪, 往枕边人那里靠过去。一双手轻轻地将她的脑袋托起, 放置在腿上,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随即便感觉脸颊的肉被轻轻戳了戳,上头的人问她, “我的陛下,您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呢?”
今年是李辞登基的第二年, 昔日的雍王殿下已经成为了掌控整个大魏朝的主宰, 而她身边的自然是她的皇后。李辞睡意没有散去,脑袋在那双腿上蹭来蹭去, 似嘟囔又似撒娇道:“阿容, 朕好不容易有个空闲的时间, 让朕多睡一会。”
“好, 那么请问我的陛下, 您打算睡多久呢?”赵容倾内心软和成一片,想着这人平日里确实劳累,也就由着她了, 便俯下身来,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李辞感觉有一股暖气在耳边,有些痒痒的,她又蹭了蹭,嘟囔道:“再多一刻钟,一刻钟便好。”
皇后殿下听罢,不再吵她,只一只手抚在李辞后背轻轻拍着。期间,有宫人进来请示,皆被赵容倾打发回去,只等着睡着的人醒来再说。一刻钟后,李辞动了动,嗓子里发出了一些声音,看来是要醒来了。
赵容倾便静静地等着她醒来。
李辞仰躺在赵容倾的腿上,过了一会终于清醒了,但她还是蹭了蹭,对上上方那双含笑的好看眼眸里,嗓子有些沙哑,“阿容,你怎么醒得那么早呢?”
赵容倾只是笑笑,问她,“要起来了么?”
“嗯。”李辞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轻拍,宫人们推开门,依次捧着洗漱用具与帝王冠冕出现,李辞拍了拍两侧的脸颊,开始了洗漱穿衣。她头上戴白玉冠,用一根镶金玉簪簪住,身穿拓黄绫袍,腰系白玉鞓带,脚蹬乌皮六合靴,很有皇帝的派头。
与她相对应的,赵容倾身穿着朱红色凤凰团云纹宫装,佩戴九尾凤簪。李辞望着她便觉得格外的高兴,两人在用完早膳之后,孟深便过来告诉李辞,御书房几位大臣已经在等着了。
李辞闻言很不高兴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就知道跟朕诉苦,如今好不容易得空了,又拿事情来烦朕。”
元正将至,李辞特意给朝臣们放了十日的假,更是休了元正之前的朝会,自己也正好躲几天的懒。其实也没能躲几天的懒,元正之时她这个皇帝要做的事情依旧很多,元正那日皇帝需要带领文武百官去祖庙祭祀,举行大朝会以及大朝设,然后在嘉兴殿上大宴群臣,朝臣们会表达祝贺之意并且上报各属国的进贡岁礼。
尤其是今年是李辞这个新帝继位后的头一个新年更是要大办特办。李辞一想到元正那日的各种繁琐,就恨不得这几日都赖在床上不动弹了,偏偏这些个朝臣们是个不肯让她安生的。
李辞陛下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气死的。
眼看着某人气鼓鼓的要发作了,赵容倾上前捧着她的脸,安抚道:“好了,你乖乖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给你准备红枣莲子汤。”
成功被安抚住的李辞甩着袖子后面呼啦啦地跟着一群人往御书房去了,孟深见状向赵容倾行礼告退,赶紧跟上李辞的銮驾。
李辞走后,赵容倾身为皇后在这个时节也不得闲,宫中大小事务事无巨细都需要她来决定,更别说有时候还要替李辞处理一些折子。
朝臣早早就到御书房候着,主要是找皇帝商量祭天祭祖的重大事宜,一些仪式上的问题需要皇帝敲定。一伙人说来说去又是半天过去了。等这些朝臣全部告退,李辞毫无形象地往后背一趟,孟深有眼见地奉上一盏热茶,李辞接过饮了。一问时间,才晓得半天都过去。
孟深试探性地问道:“陛下,可要摆驾长乐宫。”
长乐宫历来都是皇后的寝宫,先帝皇后仙逝之后一直空着,直到新帝继位之后,册封雍王妃为后,长乐宫才迎来了新一任的主人。如今的皇帝陛下自成亲之后一直喜欢黏着皇后,继位后基本上把长乐宫当做自己的寝宫了。
这也无妨,现下皇帝后宫除皇后外空无一人,没有人回去拿这事惹皇帝不开心。毕竟,新帝不同于先帝,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触了她的霉头,下场怕是不好。
“去长乐宫。”李辞想着,这会阿容应该是在等她了。
下了銮驾,被冷风一吹,李辞被晃得有些晕乎的脑袋清醒了,使劲眨眼睛给自己提神,便迈开步子朝着殿内走去。殿内地龙烧得暖洋洋的,一进去就有宫人为她脱下厚厚的披风,身子也暖和了许多。
阿容没有出来迎她,李辞往书案前一看,便看到了赵容倾在伏案写作,纤细的手执握着一杆笔,愈发显得如玉莹长,再看那一脸认真的神态,怎么看怎么迷人。李辞忍不住凑了过去,挨近了她,却也不妨碍她,看着那手轻轻挥动,笔下生花。
赵容倾抬头看她,眸光温柔,“你回来了。”
“嗯。”李辞点头,见她停了笔,忍不住抱怨道,“方才礼部尚书带着人来寻朕,商讨了一堆的仪式,一想到元正那日的祭天祭祖,朕就觉得分外头疼。”
“我会陪着你的。”赵容倾没有说安慰的话,李辞心里就软乎乎的一片了,她的阿容真好,笑得傻兮兮地去拉赵容倾的手,十指紧扣住。
这时宫人进来询问是否可以传膳了,赵容倾看了李辞一眼,点头应允。
两人用完饭,携手在殿内走了几圈算是遛食了。接下来,两人还各自有事情做,一个要批折子,一个要继续处理宫内事务,谁都不得闲。
李辞批折子批到手累,喝口茶之余看见阿容精致认真的侧脸,心里颇为满足又充满了干劲,接着批折子。打开一本折子,刚看了两行字,李辞赶忙把折子合上,好像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动作太大,惹得赵容倾偏头看她。
“没、没事,不小心碰到了。”李辞心虚,趁赵容倾不注意赶紧把那折子塞到众多的折子里边,搅乱了,又偷偷去看赵容倾的神色,见并无异常,才偷偷送了口气,又拿起另一份折子,翻开,边看边在心里骂人。
这些该死的御史真是太不识趣了,在这时候竟然还敢给她上折子选秀纳妃,还要纳男妃。李辞心里憋着一股气,好好记下了这个勇气十足的御史,回头骂他个狗血淋头。
李辞佯装作无事,了解她的赵容倾神色若有所思,但她没有点破,心下却是有些了然。自从永福登基之后,朝中并非没有上奏要求皇帝纳妃的人,只不过都是被永福压下去了。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就装作不知道算了。
总归,她是对永福有信心的。
元正那日,李辞与赵容倾早早便起来更衣,宫里头忙成一团。李辞身为皇帝,要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宗室祭天敬祖,设祭坛焚香祷告,祈愿国泰民安。她要身着厚重的皇帝冕服,独自一人登上高高的阶梯,文武百官以及宗室所有人都要拜服在下。
祭天极为重要,每一步都有严格的规定,对于皇帝来说,这是一项极为消耗体力的活动。历代皇帝若是有体弱多病的,怕是要靠人抬着上去。
祭天完毕,皇帝携皇后带领宗室祭庙,一套三跪九叩的大礼下来,李辞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祭庙之后,李辞累得不行,休息之余,她附耳悄声问赵容倾道:“阿容,你可累了?”
“尚且撑得过去。”赵容倾身体素质不差,并没有多累,但看李辞在冬日里都能够在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取过帕子,轻轻给她擦了。
李辞乐得如此,伸手把脑门前垂着的十二道旒别开,乖乖地凑近了让她擦。
朝臣们眼见帝后感情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在他们心里,两个女子结合是生不出孩子的,陛下要立女子为皇后,此女子又身份尊贵,再加上是先帝赐婚也并无不可。只是,若是陛下因此不愿意纳男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他们容忍不了的。
祭典结束,大朝会与大朝设也过了,夜幕降临之后便是皇帝设宴群臣,届时群臣可以携带亲眷入宫参见晚宴。晚宴上,帝后携手出现,两人的衣服特地穿了同一绣样的龙凤呈祥图案,都是极为喜庆的大红色,一出现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李辞大大方方地牵着赵容倾的手落座,照例讲了一些官方话之后,便宣布开宴。她是新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跟着襄王和周王的人大多被清算掉,一些边缘的惴惴不安,唯恐皇帝计较起来,拿他们开刀。
那些支持李辞继位的朝臣大多得到了封赏,除了秦右相在年前乞骸骨回乡安度晚年去了。这些人中最亮眼的便是新任户部尚书的温止,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新贵带着他的夫人出现,看着也是恩爱非常。
李辞看着下面一派融融的景象,心情大好,喝了好几杯酒,不一会脸上就薄红一片。再要举杯的时候,赵容倾拦住了她,说道:“喝醉了怎么办?”
这人的酒品有时候不太好,尤其是高兴的时候。
这一点,她可是深有体会。
李辞呵呵笑,“阿容,你看,真好。”
她们终于可以心无挂碍地在一起了,真好。
赵容倾微愣,目光像是揉碎了的光,声音轻柔如水,“是啊,真好。”
“朕要喝醉了。”
“好,臣妾会带你回去的。”
一些人朝高处上看去,只见帝后二人亲密无间,说着他们听不到的悄悄话,一时间竟是有些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写论文,所以耽误了,但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虽然有些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