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他作为兄长, 竟然从来不知自己亲妹何时生了这惊世骇俗之念,以至于在亲妹亲口说出来之后,失了平日里的镇定。赵容武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跪坐在案前,直面赵容倾, 面色肃然, “阿容, 你要知道, 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女子与女子相恋, 世所罕见, 却不是没有。赵容武虽为男子,依旧是听说过类似的传闻。他并无那些死守天理人伦的酸腐之人的刻板守旧,此事在权贵世家已不算是少见,只不过大家表面上掩饰如常罢了。
他的嫡亲妹妹, 将来的伴侣可以为女子,但绝对不能够是雍王。如今说这骇人之语听在耳中, 如同雷霆在脑海中轰鸣。他不知道自家亲妹怎会起了这般念头, 为何又偏偏是雍王,哪怕是一普通人也比如今来得简单多了。
“雍王, 但是陛下那里就绝对不可能的。”赵容武语气沉重, 亦是提醒。
“阿兄, 我从来不做不可能之事。”赵容倾淡笑着, 给他递了一杯茶。
赵容武脑门一跳, 声音不自觉严厉,“如何可能?若是你一人能够有周全的法子,也不必同我说道了。”
“阿兄。”赵容倾唤了一声, 却是绝不更改的坚定。
两人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僵硬,半晌,赵容武再次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且观她神色,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同时心里恼恨至极,也不知道雍王到底给他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简直是鬼迷心窍了。
他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你是我嫡亲的妹妹,从小我便知道,你比为兄聪慧得多,所思所想皆有分寸。可你此次有曾想过,你欲与雍王结婚姻之契,陛下那里如何能允,满朝文武如何答应,父王又如何同意?”
赵容武剑眉紧皱,满脸都是不赞同,他这般样子已经失掉了往日的仪态,也不打算维护了。“如今的洛都就如同一潭水,大家都在这水面上如履薄冰,乍看之下风平浪静,但谁都知道底下潜藏的危机四伏,而那几个王就是能够搅动这一潭水的人。”
定北王府避之不及,你怎么还上赶着凑上去。
“雍王并无夺位之心。”赵容倾说道。
“她是无夺位之心,可她是本朝第二个以女子之身坐上超品亲王尊位的皇女,更是备受陛下宠爱的皇女,就凭这些,她就已经是逃不开了。阿容,为兄有时候要为定北王府想得更多更远。”赵容武这番话已经表达出他的意思来了,他不赞同。
“可阿兄,你真的以为,定北王府能够避开吗?”纵使嫡亲兄长不赞同,赵容倾依旧不慌不忙,反问了一句,便让赵容武微变了脸色。
她则继续说道:“仅仅是定北王府手中的兵权,阿兄觉得将来襄王或是周王坐上了那个位子,他们能够容得下定北王府的存在,能够容得下几十万大军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吗?阿兄,并不是谁都能够如同陛下一般的。”
当今陛下非同一般的君王,他有足够的自信和掌控力,以至于能够放任定北王府的壮大,放任襄王和周王在朝堂中的针锋相对。换了其他的帝王很难做到如此。
赵容武犹如被一箭击中,沉默无声。
显然,无论是襄王或者周王,都没有如陛下一般的雅量和胸怀。
“可为何偏偏是雍王?”赵容武真的不甘心,自家阿妹千好万好,怎么就看上了雍王。
赵容倾不语,食指蘸了杯中茶水,在茶几上划出几道水痕,“阿兄,雍王未必没有机会的。”
“那你难不成是想要辅佐雍王继位?”赵容武看清了她眼中深意,不仅惊骇,豁然拔高了声音,也幸好四下无人,这等“包藏祸心”之话不会被人听了去。
“这又有何不可。”赵容倾轻笑一声,承认了。
赵容武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最好道:“你何时起了这般心思?”如此胆大。
“还请阿兄助我。”赵容倾郑重请求道。
赵容倾眼中一派认真与坚定,赵容武浑身却恍若失了力气,他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无力道:“此事不必再提,今日之言为兄当做没有听过,日后你也忘了吧。”
说罢,不等赵容倾说什么,径直出了门。
世子第一次神色匆匆地从郡主处出来,一路更是如同后头有人追赶般急切,府上所见侍人皆是诧异,却不敢多言。世子妃先头哄着女儿茵茵午睡,没过多久便见到自己丈夫眉头紧锁、神色颇为难看地回来,想到之前丈夫去了小姑子处,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以至于成了这副模样,倒是极为罕见。
但赵容武显然不会多说,世子妃也没有多问。
“茵茵睡着了?”倒是赵容武见着妻子,神色缓了缓,问起了女儿。
“才睡下不久。”世子妃回答道。
“如此。”赵容武似是恍然,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自从昭和帝在中秋宴上开了金口之后,李辞的日子便有些不好过了,无他,昭和帝只是命人源源不断地往雍王府上送画像,皆是一些当今年轻俊杰,范围之广,不仅仅是洛都,便是偏远之地,但凡有才名,皆命人做了画像送到了雍王府上。
如今李辞的书房中已堆了不下百十幅画像,每每昭和帝差人送来之时,常常伴有口谕,由着人将这些画像上之人一一说与李辞听,她不得违抗圣命,起先觉得还挺有意思,到了后面则是挂着一张生无可恋脸,就差翻白眼了。
“殿下,此乃贺州清河郡郡守之子,年二十,如今身上已有举人功名,相貌堂堂,清俊秀逸,听闻在清河郡一代素有才名……”
“打住。”宫里所派之人还在喋喋不休,李辞听得都想打哈欠了,她直接打断了后面的话,撑着下巴问道,“这是最后一个吧?”
“回殿下,最后一位了。”这内侍不知李辞何意,也不敢得罪雍王,如何看不出来雍王已经不耐烦了。
“好了,你今日的任务已经如数完成了。”李辞好不给他推辞的机会,“孟深,替孤好好送送这位公公。”
“殿下。”
那内侍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孟深一把拉住了,直接往外面拉走,笑语盈盈道,“公公今日甚是辛苦,天色也不早了,宫门若是落了匙,公公可就回不去了,若是因此被责罚了,殿下可要过意不去了。公公,这边请。”
“殿下,人已经走了。”孟深回禀道,却见到李辞目色深深地盯着那些画像。多少能够揣测一下主子心思的孟深想,殿下应该是不高兴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这些画像如何处置?”
“处置?”李辞突然笑了一下,浑身疲惫,“全部扔到库房里去,扔到最底层,孤不想再看见他们第二次。”到最后就已经是气呼呼的了。
“是,殿下。”孟深忙不迭地抱着画像就滚了。
李辞心里十分烦躁,近来被那些画像弄得颇为不开心,自从在中秋宴上父皇提了一句,她本以为是玩笑之话,没想到父皇竟是当真的。依如今的架势来看,似乎她若是从这些画像之中选中了谁,父皇他老人家就能够毫不犹豫地下旨赐婚。
若是往常,她估计会乐得来回欣赏,如今却是一股异常烦躁之感在心中乱蹭,扰得她不胜其烦,心情亦是不好,整个人躁郁非常。
雍王府的主子心情不好,谁都不敢再惹怒了主子,尤其是李辞贴身伺候的侍人,都无比的谨慎。然而,越是害怕出错便越是容易出错,一侍女在斟茶时,瞧见雍王殿下一张怒容,害怕之下手一抖,便将茶水泼到了李辞的袖子上。
李辞跳起,怒道:“怎么伺候的?”
侍女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请罪。李辞这才反应过来,最近她情绪太过,好在茶水不算太烫,并无烫伤,摆手让侍女下去,回头去换衣服去了。
“殿下近来心情可是不好?”刚刚回府的素芳姑姑一回来便见李辞臭着一张脸,思及近来府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心下了然,便问道。
“姑姑可算是回来了。”李辞惊喜道,“姑姑怎不让人告知孤,孤好去皇陵接你。”
“又不是第一回去的,殿下不必劳烦。”
中秋节已过,接着便到了李辞的生母温贵妃的冥诞。每逢此时,素芳姑姑必要先往皇陵去一趟,为李辞打点好一切,然后李辞再去看望母妃。温贵妃在世时,深得昭和帝的喜爱,死后更是享了陪葬皇陵的尊荣。因着温贵妃生前曾请求昭和帝,死后不想让人过多的打扰,故而李辞每年要看望温贵妃时,只能够在她冥诞那一日。
而在此之前,便是由素芳姑姑这位从小便陪伴在温贵妃身边的旧人先行。
“又快到了母妃的冥诞。”李辞叹道。
温贵妃在李辞儿时便逝世了,李辞对她的印象并不算是十分深刻,却记得她的母妃温贵妃是一个婉约大气的美人,待她极好,她亦是极为依赖母妃。母妃逝世时,李辞一度悲伤到昏厥,可如今,时光流转,过往的记忆却逐渐开始变得浅薄了。
“殿下一日日长大成人,小姐看到必定是极为欣喜的。”素芳姑姑在李辞的眉眼之中,找到了与自己的主子相像之处,自然是无比欣慰。
作者有话要说: 赵世子:“妹妹,你吓到我了。”
赵容倾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