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太阳一出，白天的贫民窟就要遵守秩序，以涂七浒为首的几个兽人愤愤地收手，深深望了一眼，撞开绿眸兽人和黄毛两个，转头就走。
黄毛他们悻悻而去。
路杓收起爪子和獠牙，又恢复如常，立刻去储物间翻找。
罗墩也跟着进来，不解道：“人呢？”
两人的动静不小，风零听了声响，在光脑上按下一个键，无形的光屏退去，她推了推上头的盖子。
“这里。”
她声音闷闷的。
路杓耳朵机敏地一动，两步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里，看到一个木箱子上摆着空纸箱。
扔掉。
木箱子后面藏了个桶，风零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桶盖打开，风零重获光线，闭着眼睛颤了颤才睁开，展露一个虚弱的笑容，撑着桶壁就要起身。
她脸色苍白，脸上的汗珠还未蒸发，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模样。
路杓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名的力量挤压，心里有些莫名的沉重。他想不出她是怎么拖着身子，躲到这里面的。
路杓伸出手，两壁肌肉用力，架在风零腰间，将她直接抱出桶外。
风零小小地惊呼出声：“诶……”
转瞬间，双脚已安稳落地。
她腰上留有对方掌心的热度，衣服的褶皱还在诉说着刚才的力道。
风零有些不自然地说：“谢谢。”
路杓眉头微蹙：“谢什么？”
他没懂。
为什么他对自己养的这个人类做什么，对方都会来一句谢谢？
“哎哟我的天，这空桶我之前拿来装生肉的诶，这腥味这油渍。”罗墩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捏着鼻子叫道，“你这人类身上药味和肉味混在一起那么难闻，难怪连她人味都遮住了。”
风零犹豫了下，还是笑了笑，没反驳。
其实，是刚才她听到动静，瞬间惊醒，紧张间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买的这套光脑设备是旅游冒险限量款。
说明书写了有些应急系统，这才紧急用上，屏蔽了一部分气味和体温感知，让她躲了过去。
路杓没理。他对着风零说：“你精神开化完成了？”
风零迟疑地点头：“应该是的，我现在已经不做梦了，只是身上还有点难受。”
脑海里也确实有种奇怪的可控感，不过这个东西她可能需要找个机会摸索。
路杓直接上手摸她额头。
温度退下不少。
风零愣了一秒，偏头错开他的手，有些尴尬地说：“请问附近有洗澡的地方吗？”
路杓垂眸，看着她双手不自然的揉搓，衣服上都沾了不少油渍，刚想说什么忽地顿住。
屋子里一时都没人说话，安静不少。
罗墩等了等，他本来想看戏的，结果没想到演戏的主角还卡住了。
罗墩：“路杓你干嘛不说话？”
风零也疑惑地看向他。
路杓抿了抿唇，片刻后说：“人类上哪洗澡来着，澡堂、浴室？”
两人沉默：“……”
罗墩朝着风零干笑两声：“见笑啊，忘了我这兄弟从小自己在贫民窟长大，不太习惯搞那些玩意儿，生活水平比较低下。”
路杓不悦地眉毛一挑：“那条河不清澈，不干净？”
风零：“……河？就那种，纯天然无污染的河？”
路杓反问：“不然？”
“……”
风零咬了咬唇，眼眸闪过一丝羞赧，又夹杂着恼意。
她迷糊时也听得到两人的对话，索性问罗墩：“罗老板，你这里能帮忙看看我的光脑怎么连接信号吗？能的话，我光脑转账给你，麻烦你再告知我澡堂的位置。”
路杓头一回被干脆地略过：“？”
罗墩乐得看到兄弟吃瘪，憨憨笑道：“当然可以，你把光脑给我看看。”
风零摘下光脑递过去，跟着对方走到外面，看到店里琳琅满目又复杂多样的物件，忍不住感叹道：“你这里东西多得简直像是大平层商场了。”
唯一的一家商店，就算面积不小，甚至有几个房间划分为各种物品区域，但是从地面到天花板能堆东西的地方都堆满了，任何角落都不放过，物件的种类从吃食到生活用品，到衣物，再到药品，最后是电子产品，什么都有。
罗墩嘿嘿一笑：“上头有人上头有人。”
他带上护目镜，手上装好工具就打算开始看起光脑，这一看就怔住：“你这光脑，不常见啊，什么时候买的啊？我从第一届光脑到最新款的都看过，你这个我还从没见到，总不能是什么高层或者军方的保密款式吧？”
风零心头一紧，摇头道：“不是，只是市面上买的限量款。”
末了，低下头补充一句：“今年买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隐隐有种预感了。
果不其然，罗墩立马说：“这不可能，今年的限量款我都知道，不长这样！”
不过他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帮她好好检查看，怎么连接上信号。
路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
只是在风零说到“限量款”和“今年”时，表情稍稍触动，又在罗墩说“不可能”时，那快要扬起的眉毛又落了下来，兽耳也随着他而立直又放松。
不知过去多久，店外面的贫民窟传来了不少人家的嬉闹和洗漱声，已经有个别人影在街道上走过，阳光的热度都浓了几分。
“不行啊。”罗墩彻底放弃，“你这个总不会是玩具款吧？内部构造跟市面上用的光脑完全不一样啊，有好多东西都看不懂。”
风零睫毛颤了颤。她镇定地拿回光脑带上，说：“没事，可能是玩具的。”
罗墩踌躇道：“那你，那什么澡堂还……”
风零手指捏紧，在心里快速盘算。
她的光脑和匕首买的都是冒险限量款，就算不能连接信号，不联网也有不少用处，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命。
手表也送给了路杓，她目前身上有价值的就这两个，如果卖出去——不行，不划算。保命的东西无法用钱来衡量。
没想到，当初心里都没怎么在意，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买的东西，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如果让路杓帮忙呢？
风零只想了一秒，就迅速否决。
不合适。
一来，他们兽人本就是强势方，能让她过得安全就已经很不错了，身上的药还是对方买的，再让他出钱只为了洗澡那就太说不过去。
二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星球，她作为人类，在这里力量太弱小，现在还倚仗他，不好过多麻烦。
风零苦笑一声：“不用了。”
罗墩“哦”了一声，他跟路杓虽然是兄弟，但双方明算账，在贫民窟，再好的人也不会善良到直接把钱送人。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某人。
路杓一直很沉默。
装着物资的布袋就挂在他腰间，从未放下来过。
他手指在布袋上轻轻摩挲，然后又收了回去。
路杓突然说：“那条河有块地方很隐蔽，只有我知道。”
风零深呼吸再吐气，点点头，嘴角勉强翘起：“嗯，好。”
路杓视线从她脸上收回：“走吧。”
他转过身，又弯下腰在物架上拿起几个药品。
“不用了。”风零见状，马上反应过来说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她撩起袖子，直接解开某处已经很松垮的纱布，随手刮开药膏，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
上面有一块很明显是刚长好的嫩肉，还带着极淡的粉色，肉眼可见，恢复极快。
风零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都好了。”
罗墩瞅了一眼，才想起来一件事：“忘了说，人类精神力开化成功后，身体会重塑，也会恢复先前的伤疤。”
“不过也就这个过程身体强度最强，开化之后身体只会比原始强度要好那么一点点，你们可不要想太多。”
路杓看了一眼，放回药品，朝门外走去：“跟上。”
风零连忙上前。
·
白天的贫民窟跟晚上截然相反，不少兽人小孩子在巷子里奔跑，手里拿着那种木头手工的玩具。
也有人出来摆摊了，卖菜的、卖肉的，还有两个老兽人推着车卖热乎乎的馒头。
晾衣的那条直线上也多了很多五颜六色的色彩。
上面是科技感的高等星区，而这下面，是与之割裂感极强的贫民窟。
贫民窟都是矮房，有些女兽人长得瘦弱一点的，会出来采买，还敞开大门晒太阳打扫，有的跟男兽人一样肌肉感十足，但是白天不是猎杀时刻，她们就三五成群在门口或者巷边坐着聊天。
至于那些男兽人，叉腰插兜，漫无目的地游逛，或者咧嘴打架，什么都有。
但只要风零路过的地方，不管是女兽人还是男兽人，亦或是小孩，都会往她身上看过来。
那些羸弱之辈和小孩都还好，而那些眉目间还带着兽性，看着充满力量感的，则会在她身上多停留，直至她消失在这条巷子里，那些刺人脊背的目光才消散。
风零紧跟着路杓的步伐，却还是时不时落下一大截，又小跑几步跟上，总之离他不会超过半米。
她连续多次下来，呼吸就带上点喘息，就算后面感觉路杓的步伐好像慢了下来，也还是没完全停下喘气。
看这路线，好像不是去河边？
风零心头微微困惑，一时出神，惯性来不及刹车，忽然撞上结实的后背。
她捂着鼻头，回过神抬起头来：“怎么了？”
路杓拽过她，带到前面一家人的院子里，门口的板凳随意地勾到她脚边。
他眼神里稍稍带了点威胁：“坐着。别乱动。”
四周某些兽人就如同豺狼虎豹似的，眼神赤裸裸地盯着她看，风零二话不说地坐好，还把板凳往里挪了挪。
路杓这才上前去敲门。
“乌绪。”
里头很快打开门，是一个女兽人，风零注意到对方声音虽然沙哑，音调却有些微扬：“路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