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李琦璿呆呆地立在原地。
刚才，陈星茗居然拍了一下她的头。
感觉头顶的余温还没消散，李琦璿晕乎乎的，快要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那好吧。”她回过神儿来，呼了口气，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将相机举了起来，“我拍什么啊？”
“随意呀，想拍啥拍啥。”陈星茗干脆趴到了桥栏上，回头看着她。
李琦璿弄了弄相机上的按钮，实在弄不懂怎么用，索性破罐子破摔。
总之拍一张试试吧。
李琦璿拿着相机，看到少年靠在桥栏上的模样洒脱又从容，流光溢彩的城楼古阁和河面上摇曳着点点亮光，都不及他眸中的细碎光影。
河边的风声好像更大了，混杂了人群的嘈杂声划过耳际。
李琦璿却觉得此刻的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凝固了一般。
几秒钟的时间从指尖溜走，却宛如度过了一个世纪。
最终，她朝着少年影影绰绰的侧脸，按下了快门。
照片缓缓从相机中吐出来。
李琦璿朝陈星茗走了过去，然后把拍立得还给他，跟他一起靠在桥栏上，忐忑地等待自己拍的相片成像。
桥上的人往来不绝，不知是什么时候，距离两人不过几米的地方，也来了几个人拍摄廊桥的夜景，只是那几人一看就是专业摄影的，不仅架了三脚架，用上了打光板，甚至还扛了补光灯。
尤其是人家手里的相机，特别扎眼，一眼看去又大又笨重，一个人拿起来都费劲。
陈星茗盯了半天，忍不住吐槽说：“不是吧，居然是red双子星。”
李琦璿看了几眼，问：“那台相机吗？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对，red gemini 5k，拍电影的机子了。”陈星茗感叹，“梦中情机呀，可惜想买也买不起。”
“这相机多少钱？”
“大概……嗯，二十多万吧？”陈星茗懒洋洋地说。
李琦璿惊得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相机？二十多万？抢钱吧？
她不禁无语地呛了他一句：“那你在梦里买比较快，梦里什么都有。”
“确实。”陈星茗笑了笑，老老实实地回道。
李琦璿缓缓吸了口气，有些紧张地又问：“拍立得多少钱？”
“几百块钱，不贵。”
“那还好。”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到了价值二十多万的相机，突然觉得几百块钱的拍立得好像也不贵。
但旋即她转念一想，几百块钱对于他们这样的学生来说也不便宜了，买一台得攒一段时间的零花钱。
更别说还有好几台。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陈星茗。
这什么家庭条件啊，家里有矿吧。
李琦璿等了一会儿，相片应该已经成像了，可当她凑近看了看这张照片，难免有些失望。
照片中少年的侧脸白得发光，下颚线流畅优美，但是背后的廊桥夜景全都糊在了一起，黯淡不清。
毫无疑问是件失败品。
李琦璿失望地说：“好像拍得不太好……”
“是没拍好，这应该是光圈没调好吧，曝光过度了。”陈星茗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副早就预料到了的表情，有点儿幸灾乐祸。
李琦璿叹了口气：“我还不太会用，原来拍照还挺难的。”
“很正常，这个相机新手上手很难，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陈星茗抬眼看向她，安慰了一番，“就算是会用相机也经常会有天气的原因影响成片，我拍过的废片没有几百张也有几十张了。”
李琦璿闻言，一双眼睛又弯了起来。
这种受到他夸奖的感觉，让她很是受用，也对这玩意儿真的来了兴致。
于是她问：“到底怎么调光呀？你能不能给我示范一下看看。”
陈星茗愣了愣，然后爽快地答应了，给李琦璿示范起来。“你看，是这样调光，然后……”
李琦璿点了点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摆弄相机。
只是没想到……
陈星茗调了半天之后，就这样举着相机，对着两个人的脸，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就是没问她的意见。
李琦璿大脑直接宕机，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愤愤咬牙：“你刚才又骗我！这不是能自拍吗！”
陈星茗偷笑着装傻：“我说的是一个人没法拍，没说不能自拍啊。”
“还不都是一个意思！”
河边的温度要低上不少，冷风卷起，吹乱李琦璿额前柔顺的头发，她不禁微微瑟缩了一下。
陈星茗愣了一下，说：“我们赶快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
他微微抬了点儿头，最后望了一眼廊桥，轻声说道：“虽然几乎每天都会从这里路过，但是好像每天看到的风景都不太一样。”
李琦璿裹紧了衣服，闻言后对他说：“感觉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摄影了……拍下这些照片是为了记录下这些美好，免得自己以后会忘记，对吧？”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
他回头看着她，映在眼底的光温柔而寂静。
“拍下这些是为了让自己，能放心地去忘记。”
————
回家后，李琦璿坐在书桌上，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照片。
是陈星茗偷拍的那张，最后也归了她。
本以为照片里的自己会被拍得很丑，没想到居然意外的挺好看。
拍立得将她拍得皮肤更白，头发也更黑，脸部轮廓也模糊了一些，显得脸更小了，像自动蒙上了一层美颜滤镜，还有种淡淡的晕影和独特的胶片质感。
可惜就是她的表情有些呆滞，神色中满是懵懂，还带了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看上去有点儿傻，而她旁边的少年眉眼舒朗，双眼清澈分明。
明明就是自拍神器嘛，她感叹。
总感觉……这照片拍得像情侣大头贴。
李琦璿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忙做贼心虚地将这张照片收到了书桌的抽屉里，不敢再看。
然后她这才恍惚察觉。
她今天好像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和同龄的异性说那么多话。
而且这名异性，还是她这段时间的暗恋对象，自己前一天晚上还说不要再喜欢他了。
想到这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不过总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今天已经能在走出电梯门的那一刻，坦然地对他说一句：“明天见。”
她总要了解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之后再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喜欢他，否则这份喜欢就会变得浅薄又自私。
虽然她不知道陈星茗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样，但是他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放得很轻，很温柔，能看得出他很有教养和风度。
而她之前一直选择性地忽略了很多事，其中一件就包括，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普通少年。
也正是幼稚又轻狂的年纪。
她忘了，他偶尔也会和别人开一些幼稚的小玩笑，比如想要对方喊他“爸爸”之类的，今天也逗了她。
她忘了，他偶尔会用蓉城的方言说话，忍不住说一些有些粗俗但无伤大雅的俗语，但平时面对别人的时候会礼貌地好好说普通话，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份率真。
还有他的字，肆意又任性，说不定也是她不知道的他性格中另外一面。
世界上又没有完美的人。
不过庆幸的是，她及时在歧路上刹车，开始慢慢触摸他的真实了。
李琦璿决定从今天开始，从头开始。
重新认识，真正的陈星茗。
————
又是新一天的寒假英语补习，李琦璿坐在自己第一次上课坐过的座位上，翻着自己崭新的《新概念英语三》。
果然快到上课的时间，陈星茗这才踩着点踏进教室，他拉开椅子坐下，双眼随意往旁边的李琦璿一瞟，笑盈盈地问道：“书拿拿到手了？”
李琦璿点了点头：“嗯，终于拿到书了。”
陈星茗想了想，眉头微皱，开口问道：“那你前两节课的笔记怎么办？记过了吗？”
李琦璿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袋，说道：“还没有！我都忘了！”
她搅了搅手指，试探性地询问：“那要不……你现在借我抄一抄？”
“你难道要边上课边抄之前的笔记吗？”陈星茗抿唇。
话音落下，李琦璿微微有些失落。
她小声开口：“那怎么办呀……要不算了，反正就两节课而已。”
陈星茗沉默了片刻，然后眉梢微软，说道：“加一下我企鹅号吧，我拍下来发给你。”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李琦璿着实被这句话给惊到了，小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企鹅好友，是在这个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一种特殊的联系，是可以随意分享悲欢喜怒的私密地方。
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儿？
而且加了好友之后又该怎么办？
陈星茗垂下眼看她，唇角微翘：“没关系，好好听课吧。”
李琦璿有些犹豫，她挣扎了半天，终于局促不安地说道：“好吧，我回家加你。”
她赶忙找了张便签把他的企鹅号记上，手指居然紧张到有些颤抖。
每一笔都记得极其认真，生怕写错一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