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碰上懂行的了
“大概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吧？”
葛宏淡淡说了一句，又道:“这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叫严复生，是严家现任家主严博望的长子。”
是严家长子？这样的话，按旧时的说法，这位就相当于是严家嫡长子了。
以他这身份，肯定得到了家族重点培养，从小又见到过那么多真东西，眼力不会差。
陈丙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感到晦气。
万一碰上了心仪的东西，这家伙很可能也会看出来，到时候一抢，价格就抬上去了，捡漏的难度自然会增加。
不过他也不是怕事的，便道:“葛宏，我看你对那小老头的摊子挺感兴趣，要不咱们也过去。”
葛宏笑了，他挺喜欢陈丙涛这不怕事不躲事的性格。
“过去看看呗。”
那小老头上身穿着对襟盘扣褂子，脚上一双黑布鞋一看就是手工的。
这人跟其他摊主的态度区别还是挺明显的，看上去很是悠闲，好像他就是来玩票的。
此时他手握一杆暗黄色的烟袋锅，坐在马扎上正吧嗒吧嗒吸着。
有人来看货他也不搭话，除非问价，才眯着眼睛淡淡回一两句。
偏偏是他这个姿态还挺引人注意的，去他那摊子上看货的可不少。
葛宏与陈丙涛这次没特意分开，挤在来来去去的人丛中并不显眼。
此时严复生已经蹲在摊子一侧，手中正拿着葛宏刚刚看好的那个土坷垃。
瘦小的摊主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随即拿起一个紫砂壶放到那里，把布压住，任严复生打量那块带字的土。
这时葛宏也走了过去，封泥就在严复生手中，他暂时自然没办法过问。
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着急的样子，施施然弯腰拿起一尊观音像，瞧了一眼。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这观音像是近代仿的。
仿的是两百年前出口的德化白瓷观音像，上面还带着火气。
外行看不出来，对他来说就很明显了。
尽管看出来是仿品，葛宏还是照例问了价格。
老头掀起薄薄的眼皮，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咳了好几声才道:“八千。”
葛宏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就此放下。
这一行买卖是有规矩的，如果他没有买的意图，就不能乱问价，否则会让摊主认为是个趟价的。
所谓趟价，就是到处打探别家东西的价格，跟商业间谍似的，这可是大忌。
一旦被人发觉，就会被拉入黑名单。
葛宏还了还价:“八千太贵了，您老让一让，四千吧。”
老头子磕了磕烟袋，又咳了好几声，随即摆了摆手，道:“得，六千五，您拿走，再少就算了。”
葛宏笑道:“六千吧，凑个整。”
老头子白了他一眼:“年青人咋忒会讲呢，行了，拿走吧。”
看到葛宏买了那个仿造的观音像，严复生抬眼瞧了他一眼，这时他才注意到陈丙涛也在旁边。
正好这时葛宏与陈丙涛还咬耳朵说了句话，严复生便把葛宏当成了像陈丙涛一样的富家公子，也是来玩的。
要是这样，这人花六千买那个只值几百块钱的瓷器那就太正常了。
古玩市场能开下去，靠的可就是他们这种不懂行的冤大头。
他嘴角淡淡下拉，拿起手里的封泥同样开始询价。
刚才老者用这秦代封泥来压布料，从这个举动看来，老者并不清楚这块封泥的真实价值。
那么他开出的价格就不会太高，大概也会开出几千块钱，就像刚才那个观音像一样。
甚至有可能只有几百块……
然而，事实却大出严复生的意料，老者只看了一眼便道:
“秦朝的东西，也不多要，十万吧。”
咝！
十万！
这，这完全超出了严复生的心理价位！
这虽然是秦朝的，可它就是泥做的啊。
这种东西他们家并不缺，他就是想来淘点东西，要是花大钱去买那就不值得了。
“老人家，这个价实在太高了吧？”
他倒是想买，可这个价任谁都不能接受。
就连葛宏与严丙涛都愣住了，葛宏也没想到老人家一口气开出了十万的价格。
这可是个小摊子，这么开价的还真是少。
老人倒是不急，看了看严复生，又抽了好几口烟，才道:“看清上面的字了吗？”
“四个字，左丞相印！”
“大秦左丞相是谁知道吗？”
葛宏与陈丙涛对视一眼，心想这老者肚里真的有点货。
封泥上的字确实是“左丞相印”这四个字，表示这块封泥封存的简牍是从大秦左丞相那里出来的。
至于左丞相，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李斯！
秦朝有左右两位丞相，当时的右丞相为冯去疾。
秦朝以右为尊，可是当时冯去疾只是在名义上尊于李斯，真正的掌权之人正是这位左丞相李斯。
因此，这块封泥的价值肯定要比普通的封泥还要高一些。
严复生顿时哑口无言，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李斯这个人，事实上他就是奔着这个大印来的。
可要让他花十万买这块盖印的封泥，那就太不值当了。
真拿回去，让人知道他花十万八万买的，别人可是会笑的。
“老人家，它再怎么说也是块泥巴对吧，那怎么可能值十万？”
老头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原来确实是泥巴，后来烧过，已经陶化了。”
“李斯大印盖下的封泥，就值这个价！”
严复生:……
听老者这个语气，他就算还价，也没有多少操作空间了。
有点憋气。
可是他也没办法强买强卖，又不能失了风度，便轻轻把封泥放下，笑道:
“老人家您这价让我想还都没法还哪，我是真心想买，不过我的心理价位也就是五千。”
老人用手指戳了戳摊子，低声道:“那就放下吧，您再看看。”
他倒是没有半分焦躁，也没有赶客，买卖不成也很平和。
这份气度让葛宏与陈丙涛都暗自吃惊，看来这位老人是个懂行的。
想从他这儿淘东西，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就说那块封泥，其实葛宏的心理价位也跟严复生差不多，太贵就没意思了。
葛宏眼神无意识地瞥向一个暗红色的手炉，心里琢磨着，这位老者会不会也知道这手炉的真正价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