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刚挂断电话, 不锈钢门响起“笃笃”敲门声。
孟朝茉应声开门,竟然是封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的孟家除夕宴。
他穿一身黑,眉眼冷寂。
从裤袋里抽出一封红包给她。
孟朝茉无动于衷, “什么?”
“压岁红包, 很难看出来?”封尧掀唇角。
当然不难,孟朝茉问的是这种反常行为, “抽风了?”
封尧沉默, 只剩呼吸, 盯她看了有三秒。
把红包往她衣兜里竖着一塞,“嗯, 抽了十几年风。”
说完调头离去。
孟朝茉拿出那封红包,全红, 没有任何烫金贺词,唯有拿手里沉甸甸的手感。一如过去十几年, 她除夕夜隔天在书包兜里发现的红包;又或者嫁人后那年归家,在车前雨刮器上夹着的红包。
想当然以为是孟得安背着封如玉,额外偷塞给她的。
她终于恍悟, 一时陈年的情绪翻涌而上, 看着手里红包, 复杂难喻。
大年初一,孟朝茉本想依李园清的念头, 去南舟老宅一趟,然而提前旁敲侧击商俞是否还在老宅,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她一瞬间又不太想去。
数次碰面,商俞情绪起伏大,导致她有些避着见面这事。她主动去他面前溜达一圈, 也不太厚道。
但意外的是,旋即李园清打来电话,说商俞突然离开老宅,说是回临江君园去应付一众朋友了,走得挺急。
孟朝茉这才收拾去老宅。
在门口碰见往商家拜年的钟语声。南舟世代从商的家族大多相熟,其中包括商、钟两家,每逢年节都有往来,要不是礼、要不就是人亲自到场。但一般生意上的拜年都是年初二才开始,钟家向来是老董事长来拜访,这趟年初一就来,而且来人是大女儿钟语声。倒是令商家管家有些措手不及,然而还是带她入内。
对方下车后先打的招呼:“孟小姐,你也来了。”
孟朝茉微微颔首,“钟总经理。”
她还记得对方在法国餐厅的
自我介绍,kea的总经理。以及如果那次她没领会错,钟语声应该是对商俞有想法的。
钟语声说:“最近常听钟如鱼提起你。”
孟朝茉哈哈笑几声,算是在为钟如鱼说话:“他也常提起你这个亲姐姐,每回说起你不搭理他,都是失落的样子。”
微不可闻的,钟语声哼出一声讥诮,“孟小姐,其实某些方面我和你挺像的。”
孟朝茉掀眉。
钟语声接着说:“我也有个后妈,在家也什么都得靠自己争取。没钟如鱼那命,即使是个残废还能被我爸当眼珠子疼,谁让他就这一个小儿子呢。”
聊话间,两人已经从门厅往客厅去。
钟语声也不避讳管家在旁,又道:“我一直觉着你命好,能嫁进商家,有商俞做靠山。要这个人是我,钟家谁还敢对我没好脸色。”
“没必要有谁做靠山,靠自己也成。”孟朝茉说。
钟语声点头,“你确实做到了。不像我处处受制。”
她自嘲般笑,“连来商家的机会,还是钟如鱼出面,我爸才同意的,搞笑吧?就那么个大学没读完的毛头屁孩儿,他说话的分量都比我重得多。”
孟朝茉了然。商家在南舟排头名,对于其他大家族来说,确实是块香饽饽,谁都想沾点关系。
然而钟语声说的却是另方面:“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那我也没必要避讳你。我打算追求商俞。这也是这趟我的主要目的。”
这席话被客厅的李园清听见,隔着距离直言回应道:“那你可扑空了,商俞不在老宅,回临江君园见朋友去了。”
钟语声是从钟如鱼那听说,商俞在老宅过年,于是年初一就借拜年赶来见一面,不明白是哪的消息出岔子,他竟然不在。
一路进来钟语声说的不少,孟朝茉细细听下来只是生出丝丝怪异:钟语声待商俞的那份情绪,真能称为喜欢吗?
她心底存惑。直到李园清以长辈身份送别客人,与钟语声临别的一番话,终于将她的疑惑拨开。
李园清问:“语声真的喜欢我家商
俞?”
钟语声答:“真的喜欢,读书时他与莫多衍,我只注意他。”
“你家人提得多了,你自然就注意他多了。在你心底,又总压着个能借他提升家里地位的念头,时间一长…希望你能仔细辨别这到底是不是喜欢。”李园清慈和道。
最后。
钟语声坚称:“我确实喜欢他,很多年。李奶奶看不上我,也别怀疑我的感情。”
李园清收回落在她孤拗背影的目光,转而宠溺拍了拍孟朝茉头顶,夸赞:“还是我们家朝茉拎的清,喜欢是喜欢,不喜欢是不喜欢,敢于直视自己内心。”
孟朝茉咬着袁楣阿姨做的果脯轻笑。
李园清见她开阔坦荡,想到日渐悔悟的商俞,想到除夕夜商俞类似打给两个家具公司的电话…不免生出失不再来的感慨。
然而李园清也不可能为娇气顽孙说话。
-
莫多衍从隔壁自家找来老宅的时候,孟朝茉正在前院亭内和李园清、穆芝英喝下午茶。孟朝茉甜品吃得撑,搬了椅子在夕阳下头仰坐晒肚子。
莫多衍熟门熟路,打了招呼往里走,边问:“商俞呢?消息没回、电话没接。开了瓶我爹的宝贝酒,拿来让他品品。”
他手里拎着瓶葡萄酒,哐啷哐啷。
“说是回临江君园去招待朋友。”穆芝英回答说。
莫多衍顿步,抓头,“真假的?群里没消息啊。”
两家住隔壁,李园清看着莫多衍长大,此时打趣说:“指不定他们背着你呢,嫌你是个话唠。”
“不可能不可能,我跟商俞那关系。”说是这么说,还是幽怨打电话给两人共同好友问到底有没有商俞招待朋友这事,得到的都是否。
莫多衍挂了电话纳闷,“问过了,商俞没邀那群朋友呢。”
穆芝英同样奇怪,“他上午走得挺急啊…”
说到这,与李园清对视一眼,两人心里有数。当时李园清正在客厅给孟朝茉打电话,让她来玩。可她们都知道原先的小两口离了婚,再见难免不自在,尤其一方还惦记着另一方。
就是这时,商俞突然说要回临江君园招待朋友的。
孟朝茉看起来吃得一动不动,其实感官敏锐。
那瞬间的静默后响起穆芝英的补充:“那可能是别的什么工作上的事儿。”
大年初一,能有什么样的工作。
她明白商俞是在给自己腾位置。商俞大约听到了她那通旁敲侧击他在不在老宅的电话。
没道理大年初一因她占在这,就堵着人回家的道理,临江君园应该怪冷清的。尽管长辈们都顾着她的感受,她还是说:“他晚饭回这儿吃吗?”
孟朝茉这个口一松,穆芝英最欣喜。
忙应:“我打电话问问他。”
这趟电话商俞倒是接了。
穆芝英掩不住的笑意,问到他是否归家吃晚饭时,尤其加上“朝茉问你”的前缀,得到“嗯”的回答,整个人踩着飞步去厨房准备。
莫多衍厚脸皮喊:“阿姨,给我加个卤鸭!”
一副留下来蹭饭的样子。
约莫二十分钟,商俞回来了。
平时的车程得有半小时。
客厅里,孟朝茉正和莫多衍下象棋,李园清在旁边观棋笑得不行。原本是孟朝茉陪李园清下,莫多衍无聊非得掺合进来。结果这人压根不会。
“马这样走蹩马腿了,你会不会哎啊,不会换奶奶来。”又一次响起孟朝茉提醒对方规则的声音。
李园清笑得厉害。
莫多衍甩手不干,“我不下了,真难。”
“商俞回来了?”他回头见到立在不远处的身影。
他穿的某品牌定制的白色羽绒服,在沉闷冬季里的一抹鲜亮。莫多衍向来觉得商俞的穿衣风格放谁身上都不行,放他自个儿身上就是绿叶衬海棠。
见着商俞进来,孟朝茉原本要落棋的子就成了捂在手心里,拇指摩挲木质纹路,倒不是紧张。想的是但愿穆芝英那句以她为名的话,别又让他生出“朝朝心里还有我”的错觉。
好在商俞这回很有分寸。
脱了外套给袁楣,走前,也就是说了句:
“新年快乐,小
孟总。”
似乎夹杂着冬日开窗后扑面的雪意。
莫名勾起她除夕夜那晚客户来电的记忆。
稍晚点,二爷那房的也来这处吃晚餐,刚走完亲戚回来互相之间热闹的很。见到孟朝茉在,一群人都略微诧异。
胖胖第一个响亮开口:“堂舅妈。”
商兰拍他后脑勺儿一下,“不是堂舅妈了。”
胖胖愣愣改口:“漂亮姐姐。”
逗得孟朝茉给他塞红包,又教他不能乱辈分,得叫自己朝茉阿姨。
晚饭时候大家围坐餐桌一处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比孟家好得多,起码孟朝茉能看到的是这样。有李园清大家长坐镇,也没谁敢阴阳怪气孟朝茉,从前呛过她的商兰妈妈,当着李园清的面,反而给她夹了好几次菜,满脸客客气气。
二爷那房想的是,毕竟离了婚,李园清竟然没和孟朝茉这个外人离心,可以看出孟朝茉这号人的分量有多重。
饭后,商兰邀年轻辈的到会客厅玩牌。
长辈们在喝茶。李园清熬不住,晚上喝茶易缺觉,所以上楼去休息。
孟朝茉陪李园清上楼。
身后传来商兰的询问:“孟朝茉,你不一起玩吗?”
孟朝茉本不想去。在半道楼梯上被叫住,余光望向商俞,见他夹了颗烟朝落地窗去,火光擦亮点燃烟尾,没有要参加牌局的意思。
恰巧李园清又拍拍她手,“还早呢,去吧,你们年轻人玩。”
这才点头。
然而商兰最看不得孟朝茉受李园清青睐,从前是孙媳妇儿她也不敢有怨,现在作为个外人还独受眷渥,她便恼火了。
这股火带到了牌桌上,宁愿自损八百也要杀孟朝茉一千,尤其桌上除开莫多衍,另一人是隐隐跟商兰同阵营的她那房的堂哥。
没玩几把,孟朝茉输了大几十万。
商兰问她:“还玩不玩得起?”
孟朝茉输钱不输品,况且哪里就到输不起的地步。商兰故意膈应她的。果然,在她挑眉意思继续的时候,商兰再一次加大筹码。
莫多衍嘀咕:“玩这
么大搞毛啊,小孩儿红包都输没了。”
商兰眄他,“输不起就换人。”
“啧,瞧你说的。”莫多衍接着摸牌。
这一把,又是孟朝茉输大头,莫多衍输小头。
商俞进来会客厅时,正要开始新的一局,他清冽的声流在身后,对孟朝茉说的是:“奶奶叫你去楼上陪她说会儿话。”
孟朝茉穿的是荷花边的一字肩薄毛衣,露出一方白肩和锁骨,商俞说话时轻轻拿指腹碰了她下,是隔着毛衣的手臂那块。
即使隔着衣料,还是带着外头夜里的丝丝凉意。“噢”了声起身离开时,不免在想,他这支烟抽了有多久。
回头看,就见商俞就着她的位置坐下。
隔天起床早饭。
莫多衍打着哈欠从二楼客卧下来,席间有人问怎么不见商兰,莫多衍摆手,“她昨儿打牌,输红了眼,没脸见人了。”
穆芝英问:“输了多少?哪至于没脸见人了。”
莫多衍在算,“反正她钱输光了,名下房产也抵给了商俞。最后哭着说能不能先让她先欠一部分。”
众人望向商俞。
后者打了个哈欠,眼底掩不住的淡青,正斯斯文文喝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野世里奈 5瓶;guanmi~ 2瓶;灯火阑珊处 1瓶;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