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地址
“老宋, 回神了。”一双手在宋京舟面前晃了晃。
侧眸便看见魏子越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魏子越讶然：“什么怎么了？下课了！该换教室了。”
宋京舟又愣了两秒，跟机械玩偶生锈了一般, 然后才开始收拾东西。
魏子越挑眉, 反跨坐到他前面，趴在桌上好奇地问：“诶，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老发呆。”
宋京舟头也没抬, 淡然地说：“没事。”
魏子越坏笑一声, 不怀好意地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你这状态特像和对象吵架了。”
宋京舟深呼吸一口气，无奈地瞪他，“一天24小时, 20个小时你都在我身边, 我和谁谈？”
“也是啊。”魏子越尴尬地挠挠头。
“走了，下节课教室远，迟到了小心老李让你站着上课。”
下节课是高数，老师是名四十来岁的大叔, 做事雷厉风行, 从教二十多年最讨厌迟到旷课的学生, 节节课都点名, 旷课一次直接挂科，迟到一次站着上课，迟到两次也直接取消期末考资格。
魏子越缩缩脖子连忙站起追上宋京舟的步伐。
路过一个自动贩卖机时魏子越说饿了要去买袋饼干, 宋京舟站在一旁等他。
手机震动一下，一条新短信，宋州林发来的。
【宋州林：周末回家。】
宋京舟垂眸，快速回复，就一个字“好”。
刚要收起手机时魏子越忽地激动地拍他胳膊, “诶诶诶！老宋那不是原野吗！他不是说他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宋京舟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篮球场外的香樟树下，原野就在那，跟前还有名男生，他不认识，也没见过。
男生看着要比原野年长一些，和他一般高，两人似乎在聊着什么，原野脸上表情不太轻松。
“过了个中午，可能好了吧。”宋京舟收回视线。
这是宋京舟在上次聚会之后第一次见原野，上午的体育课他没来，魏子越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自己不舒服。
宋京舟知道他在故意躲开自己，至于原因……可能是怕尴尬，也可能是……在等自己的回答。
宋京舟本意想走，谁知魏子越却朝那边大喊一声：“原野！”
声音之大，路上的人纷纷侧目，原野下意识地闻声投来视线，和宋京舟双目相接，明显地僵住了。
“我们要迟到了。”宋京舟对魏子越说。
魏子越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不还有十多分钟？就过去打个招呼，不费多少时间。”
宋京舟被强行拉过去，刚刚与原野聊天那人提前走了。
魏子越笑着问：“那人谁啊？从来没见过，长得还挺帅。”
原野：“一个学长。”
“喔，”魏子越撞撞原野肩膀，“身体好了？”
“嗯，没多大事。”
“那就行。”魏子越又问，“下节高数课，来蹭不？”
原野瞟了眼宋京舟，对方没什么表情，与平常无异，像是对之前的事毫不在意。
“待会还有事，就不去了。”原野笑笑，继续说，“你们快走吧，小心迟到。”
宋京舟转身，迈出两步，身后传来原野低低的声音，像是斟酌许久才终于选择开口。
“我在等你回复。”
宋京舟脚下一顿，嘴唇翕动，但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大步离开。
魏子越边走着边忍不住回头看原野，却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诶？啥回复啊？”
“没什么。”
魏子越瘪嘴：“神神秘秘的。”
平安夜那天622发生了一件大事——罗天齐脱单了。
还是女生追的他，送了他手织的围巾和一箱零食。
魏子越羡慕地满眼冒柠檬，一边摸着柔软的围巾一边嘴硬：“我才不羡慕，一点都不羡慕。”
罗天齐害羞地挠挠脸，将零食箱开了，抱到他面前，“随便拿随便吃。”
魏子越撅着嘴，冷哼一声，“我才不吃狗粮！”
吴振阳忙上来抓了一大把，“他不吃我吃！”
罗天齐嘴角的笑意掩藏不住，又来到宋京舟面前，“老宋你吃不？”
宋京舟象征性地拿了一袋清凉糖，水蜜桃味的。拿起时余光不小心瞄到了一抹红，在箱子右下角有一颗被系着丝带的平安果。
像是被魇了，他伸出手要去拿那颗苹果，罗天齐惊慌地后退，将零食箱护在身后，“那是小阅送我的平安果！不能给你！”
宋京舟如梦初醒，有些尴尬，手指摩挲清凉糖的包装袋，解释道：“不好意思，就是觉得挺好看的，想看看，并没有想拿。”
罗天齐讪笑一声：“这样……不好意思啊，是我反应过激了。”
魏子越阴阳怪气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刚在一起呢就开始护女朋友，啧啧啧，男人哪！”
罗天齐不服地说：“哼！说不定你谈女朋友了比我还过分呢！”
“你也知道你过分！”魏子越委屈巴巴地说，“怎么你就脱单了！我连个女朋友影子都没看到，太不公平了！”
吴振阳吃着薯片也来掺和一嘴，“我一直以为脱单顺序起码得按颜值来，现在我迷茫了。”
罗天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薯片，“吃着我的零食还损我，过分了啊。”
魏子越一愣，挤眉逗眼地问：“老宋，有情况没？你这么好的条件，今天应该很多人跟你表白吧？”
“没有。”不过前几天倒是有一个，送的礼物还在他的抽屉里，他不敢打开，也不知道坏了没有。
吴振阳又抢过一袋梅饼，嚼巴嚼巴，“这你就不懂了，老宋这种完美人设的男生一般都容易单身，因为妹子都不敢接近。”
“受教了。”魏子越拱手，大喜，问：“那我这种中等水平的是不是很容易脱单！”
吴振阳上下打量他一番，嫌弃地说：“人贵有自知之明。”
宋京舟懒地理他们，又继续写自己的论文去了。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脑子里思绪万千，却没有一颗线头是关于论文的。
丝线、麻线各种材质的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线都拧在一起，打绞、成团，再也解不开，而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源头——
原野。
昨天那个男生是谁？和原野倒底是什么关系？
抽屉里的苹果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干得起皱褶？
以及他该如何回应原野。
他说过，只要原野光明正大地说喜欢他，那么他将会不管不顾地追随他。
现在原野真的表白了，可别说追随了，他连靠近都不敢。
他一直是个懦弱的人。
夜里十一点，622熄灯了，明天周三有早课，除了激动地睡不着的罗天齐其余三人都已经上床睡觉。
宋京舟平日里的作息习惯很好，晚上十一点睡觉，早上六点醒，保证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但今夜他躺在床上却迟迟睡不着，甚至毫无睡意。
在他翻了第三个身后，他还是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
和原野最后的微信记录还停留在9号，他对自己说“宋京舟，等我去找你。”
原野从来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周四那天的语文课他果然来找他了。
原野眼里带笑，意气风发，整个人光彩夺目，波光粼粼如一片大海，叫宋京舟不敢睁眼看他。
宋京舟几乎是落荒而逃，出教室时心脏在狂跳，钝得发木，比别针扎进耳朵的疼还要更甚之，像是一把大锤在反复敲打，砸成一片烂肉。
他忍了好几次才忍住回头看的想法，并且不断告诫自己：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应该污染他的世界。
宋京舟也不知道自己愣神了多久，手机震动一下将他的思绪拉回。
【原野：半夜打扰了，祝你以后每天都能平平安安。】
宋京舟知道是错觉，但他还是感觉从那一句话中感受到了四月微风的暖意，舒适轻柔。
他起身，动作尽量放轻下床，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敌方。他轻车熟路地来到桌前，拉开抽屉，黑暗里径直将放在最里面的那样东西拿出来。
这个行为在他脑子里演练过不知道多少遍，却是第一次实操。
一颗被装在透明盒子里的平安果，包装得非常紧致，苹果柄上还系了丝带，盒子上喷了香水，放了这么几天已经很淡了，但还是能隐隐约约闻到。
香甜的味道，不腻人，像是成熟的水蜜桃味。
和原野身上的味道很像。
手机的自动熄屏时间被调为“永不”，屏幕朝上，借着熹微的光，宋京舟轻轻扯开包装盒上的绸带，他解得十分小心，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苹果被取出，表皮依然光滑无任何褶子，红艳艳一颗，倒是漂亮。
拜宋州林所赐，宋京舟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礼物，多贵的都有，甚至他家车库里有辆超跑也是别的公司老总送的。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原野送的向日葵和这颗平安果，因为它们是原野送的。
原野送他向日葵时脸和耳朵被吹得发红，平日总挨得很近像无时无刻不在皱眉生气的眉眼也舒展开，怯懦可爱。
送他平安果时也是紧张的，触着盒子的手指都在颤抖，却是满心欢喜地对他诉说喜欢，寻求回答时却又是卑微的。
原野是真心喜欢他的。
宋京舟仔细检查过苹果之后又仔细地将丝带绑回去，重新装好放到原位置，回床上。
他打字回复——
【宋京舟：“谢谢，平安夜快乐，也祝你圣诞节快乐。”】
几乎是只过两秒便收到回复。
【原野：！hak！】
宋京舟无声地笑笑，看样子似乎是激动到打错字了。
【原野：你怎么还没睡？】
【宋京舟：你不也是？】
【原野：我明天没课，你不是有早课吗？】
宋京舟的课程表原野记得比自己的课还清楚，有两次原野都忘了自己有课，临近点名才被乐在立一个电话叫过去。
【宋京舟：平常的你周三也应该有早课。】
这条消息发出去等了两分钟才收到消息。
【原野：我知道了！我明天必到！】
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原野刚刚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又嚎了两声，和乐在立掰扯两句，然后才回复消息。
原野的喜怒哀乐太简单了，全都是因为宋京舟一人。
宋京舟想，他该努力一下，为了原野。
原野起了个大早，六点不到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其实他才睡了不到两小时，但此时的他无比亢奋。
可苦了乐在立，圣诞节的凌晨被秀了一脸就算了，还要时不时被原野的怪笑惊到，并且不敢反抗，一直辗转反侧到三点多才睡着。
原野高兴地去食堂把能打包带走的早餐都买了遍，全给提到宿舍留给乐在立，他能吃到热乎的还是冷的就看造化了。
早课七点二十开始，原野早早就去占了位置，小教室有双人位置，他占的就是。
早课大家都是能踩点就踩点，一直到七点宋京舟出现教室里也再没其他人，而且宋京舟来时也只他一人。
他今日是一身修身黑色毛衣外搭深绿色大衣外套，整个人高挑俊逸，叫人移不开视线。
原野兴奋地对他招手，宋京舟也挥挥手回应他，笑着向他走去。
“早上好。”原野喜上眉梢，眼里止不住笑意。
宋京舟自觉地将书放到外面那张位置的桌上，放下书包后又在包里摸索一会，拿出只盒子推到原野面前。
“早上好，圣诞节快乐。”
“送我的？”原野诧异。
“对，圣诞节礼物。”
“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请便。”
一只很朴素的黑色盒子，捧着有些重量，原野缓缓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幅已经拿相框框好的油画。
画的内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太阳悬空高挂，海鸥低飞，浪花拍打沙滩，瞬间将人拉到夏日海滩边。
原野手指轻抚玻璃板，抬头惊喜地问：“你画的？”
宋京舟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轻咳一声，“嗯。”
“这是油画吧？一个晚上肯定干不了，你什么时候画的？”原野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送我向日葵的那个夜晚。”宋京舟侧眸，“还有，向日葵的花语，我知道。”
原野的笑僵住，嘴角抽扯两下，像是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半天吐不出半个音节。
宋京舟轻笑，从他手上拿过画装回盒子里放好，“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很浪漫。”
原野窘迫地耳朵都红了，好久才找回声音，讪笑道：“原来你知道啊……”
“或许我该继续装作不知道？”宋京舟有意逗他。
“算了吧。”原野泄气地说，可又突然想到什么，惊地一下站起，“你知道还收了花！”
宋京舟淡笑不语。
前门有其他同学进教室，原野忙收敛些，坐下小声地问：“那……你能给我答复了吗？”
宋京舟正色道：“抱歉，还不能。”
至少现在还不能。
原野明显变得失落许多，嘴角都压下，但还是努力笑着回他：“没事，我继续等。”
“谢谢。”
谢谢你愿意等我。
魏子越和罗天齐打打闹闹地从后门进教室，甫一进来就看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宋、原二人。
他怪叫一声，隔着一排位置拍拍原野肩膀，待人转过来了，挤眉弄眼地问：“和好了？”
原野一把搂过宋京舟，脑袋蹭蹭，笑嘻嘻地说：“和好了！”
他刚睁眼与站在后门口的许雪四目相对，许雪脸色煞白，还带着些惊恐。
原野轻哼一声，又蹭蹭宋京舟的脑袋，挑衅似地看许雪。
和许雪一起来的女生疑惑地问：“小雪，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许雪摇摇头，握紧斜肩包的带子，“走吧，去找位置。”
原野头发长长很多，本想保持刺头，但最近一直没时间去剪，不过也挺好，不扎了。
宋京舟任他搂着，两人挨得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没和我告白。”
原野一愣，松开手，呆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
“感觉你想问这个问题。”宋京舟揉了揉原野的头发，“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若她表露心意我会明确拒绝。”
呜呜呜真好，他的小狗狗不喜欢别人！
虽然还不确认他是否喜欢自己，但等等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原野没想到他不仅没等到宋京舟的回复反而对方先跑了。
晚上他想约宋京舟吃饭，跑到他宿舍一看人不在，魏子越疑惑地说：“啊？老宋请假回家了，他没和你说吗？”
原野心头一紧，“回家了？！他家里人来接的？”
魏子越摇摇头，“不是，他自个回去的，看着不像是很急，去交请假条的时候不慌不忙的。”
原野人傻了，自个回去的？为啥要回去？
他出了622，给宋京舟拨了个电话，没抱着能打通的想法，结果居然接通了。
电话那头有汽车鸣笛声，估计他还在路上。
宋京舟的声音清冽如水：“喂？原野。”
“你请了几天假？”原野问。
“两天。”宋京舟继续说，“连着周末一共四天，星期一见。”
原野喉头一紧，干巴巴地说：“要四天啊……”
宋京舟轻笑，笑声透过电话莫名带了几分沉厚的磁性，如埙声幽然。
“嗯，四天，很快。”
原野轻叹一口气，四天确实很快，但没你在便是度日如年。
他不舍得挂电话，他知道当宋京舟到家后便又会失联。
唉……这拿的什么悲惨公主剧本，人家是到午夜十二点变成羊，宋京舟是一回家就失联。
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绞尽脑汁地在找话题。
宋京舟蓦地说：“我到家还需一个小时。”
“那就好！”原野大喜，后又发现不对劲，皱着眉狐疑地问，“你在我脑子里装监控了？”
“我猜对了？”
原野惊：“你套我话？”
“是你自己说的。”宋京舟纯良地说。
宿舍走廊上人来人往，原野走到楼梯转角口，捂着听筒，左右看看，小声地说。
“我确实不想挂电话，四天对我来说好长，还有，宋京舟，你要平安。”
原野不知道宋京舟那边是什么反应，反正他说完自个脸红得都能喷火，死命低着头，下巴都要戳到胸膛，生怕别人看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偶有几声不稳定的电流和低低细小的鸣笛声提示着宋京舟未挂电话。
良久良久，他才出声。
“好，我记着了。”
两人之后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原野在说，从他小时候调皮捣蛋抢隔壁小区小孩的棒棒糖开始说到大学遇到宋京舟。
宋京舟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安静地听着，恰当地给反应。
原野正吐槽着他们班班长当官不干事，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帅哥，还有五分钟就到了，要停在哪？”
“在路口停就好。”
原野落寞地说：“一个小时真快。”
宋京舟笑笑：“挺久的了，你起身看看腿麻不麻？”
“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记得回去泡个脚。”
时间越紧原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像是什么都来不及，就没了兴致。
两人沉默了两三分钟，宋京舟说：“原野，我看到我家了。”
原野蹲在楼梯转角处，右手无聊地用手指绕鞋带，失落地“嗯”了一声。
“那……我挂了？”宋京舟问。
“嗯……”刚吐出半个音节，原野猛地一起身，腿麻得跟内部肌肉肿胀了两倍大，晃晃悠悠的，得亏及时扶住了栏杆，不然非得一头栽下去。
宋京舟听到动静，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没事！”原野激动地说，“告诉我你家地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水逆了，烦心事很多，第三更没码出来不好意思orz
偷人放到下一章了
原野：下章我必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