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撇
“啊?”说话的是青予的程序员小哥, 戴着八百多的高度近视眼镜,烫了一个看上去显得发量很多的爆炸头,被封承的眼睛一盯, 懵懵地、惶恐地重复,“我说,季总在帮青姐带孩子……”
封承没有说话, 盯着他没动。
“郭小姐都有孩子了?”
杨总监吃了一个大惊, 屁股都坐不稳当,往前挪了挪。因为太急于八卦, 察言观色的雷达再次失误,没能体察到他老板的脸色,往前倾着身?:“没听说她结婚了呀,她丈夫是?”
“啊,这个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
倒不是刻意隐瞒, 酸奶盖确实不是秘密, 但酸奶盖的牌子, 至今青予都没人清楚。
杨总监是?人,公司上上,大大小小的品牌, 就没他不熟的, 跟所有人都有?交情。
谁跟谁有龃龉,谁用?手段挤走了合伙人, 谁?老婆感情不?在外头养小的……他是beaute的秘密收集器, 就没他不知道的事。
今天这个秘密真的把他惊到。
一是实在想不到, 毕竟公司资料上婚姻状况那栏郭青填的可是未婚,要不一开始他也不至于雷达失准,磕错郭青跟季淮东的cp。
一是, 赵小俏的这句话,内容着实耐人寻味。
?叫他们都不清楚?
往简单了说,是郭青的丈夫太神秘,没公开。
往复杂了说……那可就太复杂了。
“嘿呦,咱们郭老师真是让人太意外了。”见多识广的杨总监委实震惊,转头看向他老板求共鸣。
他的老板?他没有共鸣。
甚至没看他一眼。
手机屏幕停留在对话框,系统提示占据了整整一个页面。
封承沉默的、没有丝毫情绪的脸望着前方,目光落在某处,又没有焦?。
爆炸头以为往应该就没自己的事了,松了口气跟身旁的同事说话。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发现封承的视线依然投向自己。
过了会儿又一瞄,还在。
仿佛在看他、又仿佛穿过了他。
跟刚开了刃的剑似的,让他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在往上爬。
爆炸头如坐针毡,几次想挪动屁股又不敢动。明明包厢开着冷气,两鬓却开始冒汗。
咋回事?
为?这样看他?
?害怕!
就这样煎熬了几分钟,他实在受不了,借口去上洗手间,逃似的离开座位。
入定的神经被惊醒,封承的眼神终于动了动。
服务员鱼贯而入,每人各呈上一道菜,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圆餐桌。
没见过燕阳居世面的众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选滤镜、斥责挡了自己镜头的同事、看到别人拍的比自己?就喊“发给我”。
没人留意到主位上的人是?时候离开的。
直到新鲜劲儿过去,拍完照的大?落座,有人咦了一声:“封总呢?”
“封总有?急事要处?,大?吃,大?吃啊。”杨总监熟练地张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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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跑车从停车场疾驰而出,燕阳居的泊车小弟正要向这位客人鞠躬?送,吓得赶忙往后跳开。
捂着胸口瞪着车跑车消失的方向。
在餐厅门口就敢飙车,有钱人真是各有各的可恶!
燕阳居的招牌映着刚刚降临的夜幕,在后视镜没迅速远去继而消失。
燕阳居的庭院是仿照苏州园林建造,亭台楼榭,人工溪流潺潺的流水声?夜不断。
论餐食水准,燕阳居其实还不如?星酒店,最早是靠古风?园林的噱头火来。
郭青对燕阳居极为热衷,因为燕阳居的菜是她吃过的最贵,所以她坚持认为是最?吃的。
那半年封承隔三差五地来,连他?客户的饭局她也要蹭。蹭就蹭吧还跟人喝上,酒量没个蚂蚁大最后喝得烂醉如泥。
然后吐在燕阳居的小溪里,抽干水清洗的单据让他赔了快六位数。
夏夜猖狂的暑气在速度面前溃不成军,迅疾的晚风带着凉意刮过面颊。
想这些的同时封承也想,郭青每次都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说话总是用“封总”开头。
次第亮的夜灯连成串,勾连一条影影绰绰的长路。
夜色在不知觉间深了。
?从遇到郭青开始,她的客气、陌生、?以前截然?反的态度,都在今天有了答案。
明白这件事本身,已经让封承想要冷笑。
这段时间每一个他找来接近郭青的借口,都让他更像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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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算让他知道?”姜沅?。
“??”郭青都快睡着了,又被吵醒,看到姜沅一身水汽出水美人的样子,立刻狂翻白眼。“呵呵,不是去对戏吗,怎还洗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干嘛去了,对个屁的戏!辣鸡!”
姜沅优雅地撩开头发:“不?意思,我们今天的剧本就是鸡情戏。”
郭青立刻鄙夷而正义地“呸!”了她一声:“不可能,晋江不允许有鸡情戏。”
“说正事。”姜沅把话题扯回来,“不?算告诉封承?”
“啥?”
“了他的崽。”姜沅说。
郭青:“……”
“让他知道干嘛,给我自己找麻烦。”
“别的不说,把该要的抚养费要了啊。”
郭青立刻直头,义正言辞地说:“我养得。”
姜沅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比着小拇指的尖尖,“那?资产,跟他比,呵。知道?叫沧海一粟?”
“……”
郭青非常没有原则地动摇了一,把脑袋撂回去:“那说我应该要多??”
姜沅经过一番一?都不缜密的计算,随口道:“八个亿吧。”
“们有钱人的消费单位都是亿,怎动不动就五个亿八个亿的。”
八个亿,?概念呢?
郭青的?财能力,处于不赔钱就是赚钱的倒霉蛋水平。
按最没出息的方法算,银行储蓄存款利率最低的是活期,03,一年的利息是二百??万。存个一年定期,利率175,利息就是一千?百万。现在这年头,随便买个??财基金,最低也有三?个?,一年?说也有三千万……
靠。
郭青越算越心动,甚至想立刻挂了姜沅的视频找封承要钱。
还干?女装,??工,做个混吃等死的富婆不香吗?
姜沅听到她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的计算,趴在被子上闷笑。
郭青浑然不觉,一脸震惊地说:“我靠,原来们有钱人赚钱这容易的吗?”
“这就心动了?”姜沅啧了声,“原来们穷人这没原则啊。”
“害,看说的,我们穷人的原则就是努力变成有钱人啊。”郭青握着拳头踌躇满志,接着又犹疑,“确定封承真的会给我吗?八亿诶。”
姜沅无辜地耸肩:“我?时候说他会给了?我只是让要,要还不要多?。”
空欢喜一场的郭青:“……”
瞧瞧这姐妹情,卖废品的都不收。
富婆梦碎,跟封承坦白的念头自然也就?消。
不过经过姜沅这一通剑走偏锋的开导,郭青心底紧绷的?,倒是通了。
没必要那样防备封承。
知道就知道呗,运气?还能赚八个亿呢。
封承又出差的消息,她还是听其他同事闲聊得知的。
以前封承就经常天南海北地飞,出差一?都不新鲜,郭青听到也没在意。
之后一周,她都没见过封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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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他怎又拉着一张脸?”
孟春健坐得离封承远远的,心道他这个大姨妈怎比女孩子还准时,一个月来一趟。
以前天天夹在封承?江松月中间备受折磨,他这个兄弟还根本不感激他的用心良苦?深情厚谊,动不动就拿他练球。
这阵子封承的心情都不错,对他温柔多了;刚?江松月回?照顾生病的母亲,这段时间都不在燕城,孟春健的?子过得那叫一个舒服。
前几天刚听说江松月回来了,封承这又“旧病复发”。
孟春健今天非常明智,决定能离封承有多远就离多远,压根不往他跟前凑。
不过因为封承脸太臭,唯一敢惹他的孟春健也不去哄,大?都缩手缩脚,喝得也不尽兴。
?不容易挨到柯岩加完班过来,立马跟见了救星似的。
“岩宝贝儿可算回来了!跟封承出差的出差、学习的学习,就剩我一个人独守空闺,都不知道我有夺寂寞!”
孟春健热情地想要来个拥抱,柯岩单手推开:“别抱我,我身上都是细菌。”
“我不介意。”孟春健还要来抱,柯岩再推:“我的细菌介意。”
“……”孟春健悻悻地放过他,拿酒瓶的手翘一根食指,指了指里面一个人坐在一边的封承,“他又来大姨妈了,去哄吧,我可不想惹他。”
柯岩也不想惹。
不过他看到封承,想件事。
“上回网球队那个女生,有后续吗?”
“害,早都没了。他就搭?过那一回。”孟春健长吁短叹,“反正我是不行了,爱谁谁吧,要是江阿姨再找我,我就说封承爱的是我,大不了我特牺牲一……”
柯岩笑了声:“不用牺牲。”
“嗯?”孟春健瞅他,“笑这意味深长,?意思?”
“我有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柯岩说的话同样意味深长。
“?猜想?”
“现在还不能告诉,不过也是给我的灵感。”柯岩从桌上拿一瓶开封的酒,朝封承走去,“我去验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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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承面前放了一排黑啤,已经空了大半。
他正把食指放在酒吧赠送的一盘散装糖上,动作中有掩饰不掉的嫌弃、又不知为何非要轻轻拨来拨去。
柯岩走过去的时候,他拿一个黄色包装的水果糖,看了看,又扔回盘子里。
“想吃?糖,叔叔给买。”
心情不佳的封承赏他一个混着酒气的字:“滚。”
柯岩在他旁边坐,跟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喝了半瓶酒,仿佛漫不经心地提:“对了,我前阵子碰见郭青了。”
封承没反应,只是在听到名字之后,垂低了眼皮。
“后来忙医院的交流学习,把这事儿给忘了。”像是怕他不记得,柯岩还帮助他回忆,“就是以前那个小助?,帮挡了一棍住院那个。”
封承不出声,像是对他提的这个人,一?都不感兴趣。
“?像?多年没见过了。以前不是老跟在身边吗,?时候走的,我都没留意。辞职了?”
柯岩看着封承,等他回答。
等了片刻,封承从桌子上拿酒,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神态淡淡的,没?变。“算是吧。”
柯岩继续道:“变挺漂亮的。”
封承喝着酒,像没听见。
到这为止,柯岩没有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任何的特别。
有些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
“她不是在们公司吗?没见过?”
封承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见过。”
“她的宝宝挺可爱的。”柯岩?题中的目的性,逐渐变得明显。可听的人故意想要装作不在意,怀着鬼胎便察觉不到别人的鬼胎。
再装,神色里的冷也热不了。
何况踩入封承的雷区。
他的不爽从拧的眉心往外迸:“关我屁事。”
那就是没见过。
柯岩忽然觉得自己猜中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往后悠闲地靠着沙发:“我记得跟她关系不错,?歹朋友一场,就算几年不见,也不该对她这冷漠吧。她也挺不容易的,听说孩子还没出生丈夫就去世了,一个人抚养……”
柯岩话没说完停住。
封承举到一半的酒停在半空,转头正瞪着他,黑漆漆的眸子在暗处涌动高深莫测的光。
“怎了?”柯岩?。
封承的表情奇怪地动了动,那细微的变?分难以琢磨。
半晌,他把酒瓶往桌上一撴。
不知道在生谁的气,阴沉着脸,压着怒意的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