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陆软软愣在原地, 她没有立即回头，身后男人的气息一步步逼近。
说不惊讶是假的。
四九城这块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深更半夜在合仁医院门口与霍景闻遇见的概率, 陆软软会觉得几乎没有。
但是事实是, 他的确就在身后, 那股冷闪裹挟了烟草气息，迅速沾满空气。
缘分这个东西不可谓妙不可言。
当然惊吓也非常妙。
陆软软最近流年不利，但凡口嗨, 必被正主抓个正着。
该死的宿命感铺天盖地涌来，陆软软低头时，忽然失去了挣扎的情绪。
夹在两道视线中。前头是江回熊熊燃烧的不甘目光，后头是一缕无法忽视的冷意, 她调整了一下面部复杂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后的脚步声徒然戛然而止。
陆软软硬着头皮扭回头，撞入一双情绪淡去的黑色瞳仁内。
霍景闻站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位置,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通讯器，似乎正在和谁打电话。
男人眉目低垂，长睫遮住半边眼眶,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 屈尊纡贵的掀了掀, 看过来的漆黑眼珠里并不如陆软软想象中蕴着复杂的情绪。
仅仅只是冷淡一瞥, 男人轻描淡写的抽回视线，他简短的冲着通讯器那头的人嗯了一声。
反手掐断电话，头顶的路灯将他颀长的身形拉出长长的剪影，逆光的轮廓掩在暗处吗, 脸上情绪淡的与黑暗融为一体。
陆软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刚才后背那两道宛若实质的视线大约另有其人，她下意识环视了一眼四周。
“陆软软？”霍景闻率先开口，视线往她触目惊心淌血的手臂处多停留了两秒，灯光下，英俊的侧脸平静的过分。
男人的嗓音略微低沉，舌尖含着叠字，哪怕此刻周身冷冽气息萦绕，陆软软三个字从他喉腔溢出来的时候，硬生生被他唤出了几分缱绻的毛骨悚然。
陆软软哈欠打到一半，困倦硬生生被对方这声呼喊驱散的一干二净。
倒是不怕他，就是油然生出一种，浪荡a与外头omega偷情，忽然被家里老公抓个正着的心虚感。
想起先前信口胡诌拿来搪塞江回的话，陆软软僵硬的扯了个唇：“好巧啊，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光线一暗。
“不巧。”霍景闻掀了掀眼皮，薄唇下压，压出一抹不太高兴的弧度。
他先是冲江回抬了抬下巴，看向陆软软，意有所指道：“你最近挺有意思啊？”
陆软软眼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没等她说话，霍景闻又笑了，话语里裹挟了丝矜持的傲慢 ：“喜欢我这件事你跟我私下说就可以，没必要一天无数遍提起，弄得人尽皆知。”
霍景闻剔透的眼珠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困扰，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手下垂时，避开了她受伤的手臂，用了丝力气将她拉扯到自己身前。
陆软软尴尬的几乎抠脚趾，猝不及防之下，踉跄两步，贴上他的胸膛。
耳边传来男人心脏“砰砰砰”如擂鼓一般激烈的声音，陆软软没有意识到两人站姿过于亲密。
第一反应是张了张嘴，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
却又在张口的刹那，戛然而止。
事实胜于雄辩，昨天她口口声声要与对方一刀两断，今天就四处逢人就说，她爱他入骨。
而且被对方当场抓住。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算是狡辩。
陆软软捂脸，乖觉了的闭上嘴，
距离近，彼此间的信息素交织在一起，霍景闻失神的嗅着女人身上似有若无的铃兰花香，成年alpha气息，甜腻诱惑，浓烈的荷尔蒙几乎霸道的灌入鼻腔，原本撑起来的眼皮本能的耷拉。
陆软软的精神力这两年进阶了，她身上的信息素不是一般omega能够抵挡的住。
哪怕贴了三块隔绝贴，也很难有omega能够近她身的情况下，维持住正常的面部神色。
霍景闻自然也不能，他是曾经被她临时标记过两次的omega，姑且不论喜不喜欢，他的身体对她本能有种臣服感。
如此近的距离，整个身体毛孔不受控制的打开，露出心底最深切的渴望。
霍景闻低眼，恰好撞入她一无所觉的视线中。
牙齿顶住牙关，生硬的撇开视线，扔给对方一个锐利的下颌弧线。
陆软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觉到对方钳制住自己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她怀疑霍景闻本意是想揍她。
陆软软倒是不怕霍景闻找她干架，撕逼。不过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至于给江回一个外人看见。
潜意识里，陆软软认为霍景闻和她拥有同样的想法。
她压下情绪，踮起脚，凑至霍景闻的耳廓边，瞥了眼江回，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你先放手，我待会再跟你解释，行不行？”
“不……不行。”霍景闻想都没想，忍住颤抖的唇，回答的言简意赅。
陆软软没管他，手腕用力，准备挣脱开男人看似紧绷的钳制，低头时，恰好看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以细微的姿势轻轻抖动。
根本不用用力，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抽回手腕。
男人的钳制显得不堪一击，但是刚刚明明还挺有力。怎么回事？
陆软软难以置信的再次将目光落回男人的脸上，仔细打量，昏黄灯光下，他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喉结失去频率的滚动，而脖颈苍白的肌肤，蔓延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浅粉色。
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霍景闻目光生硬的与她对视上，眼珠攀爬了几缕红血丝。
偏生陆软软自己没那个a数，顿在原地，不仅没挣脱，唇顿在男人脖颈处，占够了便宜。
也就是犹豫的这一瞬间，站在一旁迟迟未说话的江回，将两人的互动悉数收入眼底。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臂企图分开两人，却在抬起手的那一瞬间，霍景闻倏然回神，举起空余的一只胳膊不容拒绝的格挡回去。
霍景闻看起来衣冠情兽，斯文儒雅，高知分子代表，手无缚鸡之力，然而掩藏在薄薄衬衫下的肌肉，每一块蕴藏着原始凶兽的爆发力。
一般情况下，江回自认没那个勇气与霍景闻正面刚上。
但是今晚情况不一样，陆软软可以不喜欢他，也不用不喜欢任何人。
江回不能接受这么个女a，掀开裙子，对一位男性omega露出人类本能的温柔与凶狠。
江回眉心跳了跳，状似平静的说：“霍少，就这么个狗东西，不至于咱们念念不忘。”
陆软软气笑了，拿眼尾瞥了眼江回：“你胃口还挺重，我都是狗了，你还能这么低三下四……想让我上你啊……。”
霍景闻黑着脸没吭声，单手将陆软软塞到身后，用眼神制止她不许乱动。
他从兜内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江回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并不去看陆软软，掏出打火机，敲开火苗，凑到霍景闻嘴边。
男人往左避了一下。
江回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盯着他嘴上未点燃的烟棍，嗤笑：“为了一个女a，咱们几十年兄弟都不做了吗？”
霍景闻没接话，他牙齿抵住烟草，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而后抛入一边垃圾桶内。
“戒了。”男人声音很低，像是说天气一般随意。
江回一愣，突然就笑了：“昨儿个见霍少，还叼烟吞云吐雾，今晚说戒就戒呀？”
霍景闻微眯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以前觉着闷，抽两根解闷，今晚是慌，烟这种玩意没法子排解……抽之鸡肋，不如戒掉。”
都是兄弟，江回听得懂霍景闻言外之意，戒烟无非是为了他身后的那玩意儿。
江回嗤笑了声，把点燃的烟棍塞入自己嘴中，吞云吐雾。
氤氲雾气模糊了他面部表情，两个男人隔着朦胧烟雾，对视了五秒。
江回撤回视线，将目光挪至陆软软脸上，他很希望后者能够一把推开霍景闻，然而她没有，盯着霍景闻的后脑勺，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江回徒然有心心酸，他一直以为陆软软对所有omega的态度都是拒之千里之外。六年前他原本以为霍景闻对她是特殊的，但是后来霍少一声不吭的从海城一中转学，消除了江回的顾虑。
而如今……
江回很自信，陆软软这个狗东西不吃回头草，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
然而事实再一次打脸。，
陆软软恐怕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允许霍景闻的靠近，容忍他的逼问，甚至可以在两人言语冲突之下，宽容的站在他身后，耐心等待他将话说完。
江回的嗓音有些尖锐刻薄：“大院儿的老首长们从小教导你我，做人要守规矩，有个先来后到。霍少，我和她认识九年。”
江回指了指陆软软。
霍景闻冷淡的呵了一声，他轻描淡写的瞟了江回一眼，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笑容不变：“九年吗？这么长，我还真比不上。”
霍景闻顿了顿，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边哈切连天的女alpha。
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与江回迂回，他将话直接撂了出来：“人呢，有时候不能蠢，犯蠢错过的人，再怎么弥补也无济于事。回子，九年，你都没有走进过她身边，我呢，怎么同你遵守后到的规则。”
空气中充斥着□□味，江回像是一只气球被霍景闻直白而坦然的言语戳破，他呆呆的立在原地。
人有时候犯得错，拯救不回来。
江回一直觉着自己不知情，所以应该被原谅。
九年前，他信任陆软软的，选择相信凶手做了他手中的掩护的工具。
就如今晚陆软软告诉他的一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凶手。因为当年的过失，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所以今晚陆软软再一次面临车祸。
江回跌跌撞撞靠回电线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重重的朝半空吐出烟圈。
眼里雾蒙蒙的冲陆软软说“对不起。”
他说的很小声，陆软软耳朵动了动，却并没有回头。
原主死了，陆软软没有资格代替她原谅他。
陆软软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今晚没什么意思，她歪头懒散的瞥了眼霍景闻，揉了下额角：“走不走？”
霍景闻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冲不远处的雷车扬了扬下巴。
“我们再谈谈。”
陆软软一挑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其实该谈的早就谈妥。
可惜缘分妙不可言，宿命感避无可避。
陆软软忽然放弃了挣扎。
抬头，男人身上蕴藏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将落不落，似乎不和他好好谈，立刻、马上就会原地爆炸。
陆软软为自己贫乏的形容感到好笑。
想到这位金主爸爸就在身边，恐怕还有打架的需求，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她也没必要赶时间回去开播。
索性给霍景闻一个解决争端的机会，坦白来说，陆软软自己也挺烦，她搞不懂自己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对他心软。
霍景闻今晚自己开车过来的，他从西山大院一路蜿蜒向下，人跟疯狗似的，搜遍了整座四九城。
得知她出车祸的那一刻，霍景闻只有一个想法，找到她，拥抱她，而后画地为牢，不择手段。
然而每回他抵达目的地时，就像是天意，在他前脚到的时候，陆软软后脚离开。
直到刚才医院门口。
看见她完整无损立在路灯下的一瞬间，霍景闻才生出一种陆软软真实活着的踏实。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今晚霍景闻跌跌撞撞寻她的路途中，他恍然觉悟，陆软软才是他的路。
霍景闻可以卑劣，可以不择手段，却无法忍受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消失无踪。
雷车上安静一片。
“地址？”霍景闻插入车钥匙，他歪过头，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
陆软软感到莫名其妙，有事情在车内谈不行……
言外之意是要找一处了无人烟的地址干架。
陆软软眼底懒散消失，眯着眼看向霍景闻。
他垂着眼皮，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身上那股骇人的戾气依旧没有消失。
好家伙，因爱生恨，穷凶恶极！
陆软软哼笑了一声：“我对四九城不熟悉，不过，干架地址哪里都可以，选个人少地儿，其他随便你。”
霍景闻手指僵了僵，他一错不错盯着她的眼睛，企图看到一点玩笑的痕迹。然而没有。
四目相对，直白的怒火碰撞。
陆软软被撩起了一丝不悦的情绪。
她冲他抬了抬下巴：“还有疑问？”
霍景闻：“……”
霍景闻深吸了一口气，垂头的一瞬间，牙齿错动。
一字一顿道：“好的呀。”
呀个基霸，陆软软觉得男人的口吻充满了戏谑。
她补充道：“我是个alpha，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不排除会释放出信息素。你和我打肯定吃亏，自己想清楚。”
霍景闻冷不丁笑了声，没搭理她。
他像是看神经病一样撇了她一眼。
气息徒然压过去。
陆软软：“你你你……搞什么啊？”
霍景闻充耳不闻，唇角的笑将落不落，单手撑在她的大腿上，俯身弯腰，拉过陆软软右侧安全带。
陆软软盯着那只发烫的双手，后知后觉的抬了抬睫毛。
男人的动作没有停，系个安全带眨眼的功夫，生生被他做出了穿针的艰涩。
他头埋的很低，鼻翼吐息有意无意的往下，往下……
头垂的更低！
夏天本就穿的单薄，隔着薄薄一层布料。
安静的车内。徒然一声“呲拉”响，霍景闻唇角翘了翘。
瞥了眼对方爆出来的二十公分，男人薄唇动了动，泛红的眼尾上扬，强撑着坐直了身子。
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重重喘了口气，声音又低又哑：“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下回换条质量好一些的裤子，不然……啧！”
“……”陆软软面无表情：“倒也不必，露出来挺好？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