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寻太平
陪着夫人笑闹了好一阵后,洛翊亭便起身立在窗缝边观察外头的动向。
此次摸出来谁也未报备,宏伽那边还在等她消息,且军中也不能无帅太久,虽是舍不得公主却也不得不走。
但经早晨这么一闹,整个乐阳都戒备森严。特别是她们现下住的这个客栈,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官兵围了起来。
正苦思着脱身之策,陆华倾便过来拉住了自己。
“将军先过来歇会吧,左右还走不得”
嗯了声,洛翊亭将窗子关上听话的走回了桌前。只是她逃了一整夜,硬是跑过了两座城池,现下一走动腿就有些发软,看得陆华倾心下好笑。
让人先用着膳,华倾自个儿出去传了水来,临走之际还特意嘱咐浴桶里要放些舒缓筋骨的药草。
至于用的由头…她是公主,现下除了太子就她最大自是没人敢多问一句。
“五殿下呢?”洛翊亭小小的呡了口汤问道“这次可随你来了?”
给夫君拨了颗荔枝,华倾笑道“明戟让陆恒炎叫去了,乐阳的知府见太子驾到连夜将这栋楼清了出来,如今怕是设宴召舞姬一番歌功诵德吧”
翊亭闻言眉头一蹙“西南正是战火纷飞,太子这般……”
陆华倾讥讽一笑,将凳子拉到她身旁两人坐得极近“将军有所不知,那陆恒炎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每到一州一城当地的官员豪商都大肆摆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子出行呢”
不赞成的放下筷子,翊亭刚想说上两句转头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皇上此次给了太子什么职位?”
但见公主头一次这么犹豫支唔,她心头的不安越甚,直接说出了心中念了许久的词“可是监军?”
微微点点头,陆华倾怕她难受想了会儿还是没将心底的话说出来
一个监军倒没什么,但怕监的人没那么单纯。
她想着抓紧了翊亭的手掌,宽慰似的摸了摸夫君的头“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总归是在将军身边的”
洛翊亭没回话沉默了许久,垂了垂眼眸“皇上当真信不过洛家了?”
虽是疑问的语气,她自个儿心头却早有了答案。
“他不是信不过将军,而是信不过天下人”
陆华倾没料到夫君早想到这处了,随即低头一笑,掩住了自个儿眼中的杀气。
闻言,翊亭长叹了口气,只觉得肩膀似有千斤重。她上前与公主额首相接,回握了过去“如今我只愿,无愧天下,无愧公主”
“这般就够了”
主动吻了吻夫君湿润的眸子,华倾语气沉沉的开了口。
两人又相互依偎了会儿,门那边便让下人敲响了。
洛翊亭闻声跟个跳鼠似的一蹦丈把高,她正是心思低落之时整个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情,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抱着华倾就要往房梁上跑。
无奈的戳了戳夫君的胳膊,陆华倾在她耳边道“是送水的”
洛翊亭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得头都不敢抬,自个儿爬回床上躲了起来。
出声让小厮们进来,陆华倾亲自站在床边守着,只让人把水放在中央便让他们出去了。
她掀开帘子见洛翊亭脸又红了起来,心下好笑撑着双膝俯下身去“水来了,将军不洗洗吗?”
还在她下床之际,突然蹦出句“将军遇险也还想着我,妾身很感动”
洛翊亭闻声一顿,整个人跟个煮熟了的鲜虾似的。
她顶着背后灼热的目光,脱下了夜行衣。却在拆束胸之际,回头望了眼一脸单纯的公主殿下。
可陆华倾见此只支着下巴靠在桌上挑了挑眉回望过去,满脸的无辜淡定。
但那快盈出眸子的笑意,让人显得没那么无辜。
深吸一口气,洛翊亭做好心理建设后便火速拆下布巾,全程闭着眼,也不知道是在躲谁。
她坐进水里,见自己是正对公主的还特意调了身换了个位置擦洗起来。
好在陆华倾虽有意戏弄人却一直未去闹她,任人安安静静的泡了个热水澡。
半个时辰后,见水渐凉了,才拿着布巾上去接人出来。
但她一见着翊亭身上的各处伤痕便愣下了,沉着脸站那儿不言不语。
洛翊亭疑惑的望着她,问道“怎的了?”
对夫君笑了笑,陆华倾小声说了句无事后便主动牵着人回床上躺着了。
她细细给翊亭上了药,又给她揉了揉手脚胳膊,成功将人哄睡了才一脸阴沉的走回桌前坐下,努力消化自个儿内心的暴虐。
只小小的睡了几刻钟,洛翊亭就一脸懵的醒了。
她瞧了眼枕着自个儿肩膀睡得正熟的公主,情难自禁的摸了摸人玉白的面颊小心翼翼的起来了。
现下客栈只有外围有侍卫,内院空无一人,正是走的好时候。
给华倾留了个字条后,洛翊亭趁着夜色直接扔了个茶盏在内院的地上,突兀的响声一出,将外头的人尽数引了过去,她自个儿也趁机翻出窗户绝尘而去。
她刚一走,床上原本沉睡着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陆华倾呆愣愣的盯着地上透进来的月光瞧,而后一个翻身抱住了有那人气味儿的被子深深叹了口气。
她这份坏心情,一至沿至天亮用早膳时。
缓缓从楼上下来,华倾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可一走到主桌儿才发现太子也还没到。
“陆恒炎呢?”她在弟弟身旁坐下,用眼神询问他。
“昨夜乐阳知府献了个美人给他,现下怕是还未起身”明戟给姐姐舀了碗粥,面上虽沉稳冷凝,语气中可是戏谑满满。
“能让他喜欢成这样儿,想必这美人果真美得紧”陆华倾一声讥笑,垂眸点了点桌案。
“是我引的”平地惊雷的蹦出一句,陆明戟笑了笑静静的搅着碗里的稀饭“我在他酒里放了催/情的药”
不仅如此,就连这一路上那些个奢华的宴席也是他有意无意引导那些官员去做的。
但如今瞧着,陆恒炎也颇为满意。
“做得好”
华倾愣了一下,挑了挑眉夸赞了弟弟一句。
姐弟俩默契一笑后,便让人去叫了修重与夫子过来。
他们的太子哥哥自来重场面,向来不屑于与蚁民接触,自打离京到今日他俩与苏柯镜一同用膳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下好不容易都聚到了一块儿,陆华倾笑了笑亲自去厨房给老人家做了只烤鸡。
“夫子可是累了?”见苏柯镜头也末梳,衣袍散乱的从房里出来,华倾主动问了句。
“夫子昨夜一直没睡,在院儿里批作业呢”修重向姐弟俩行了礼,满眼笑意的开了口。
陆明戟闻言一顿,舀着一勺粥就愣在了半空。
自打上次承认自己便是斐先生,苏柯镜一见自个儿就跟点了炮仗似的,那表情恨不得要食其肉寑其骨。
最后还是华倾去打了圆场,用弟弟年岁尚小见识不广又没有儒师指导来哄好了人,还委婉的用了几个激将法让苏夫子主动提出要做明戟的先生。
于是,两个京都文豪就这么正式结缘,但好像…资势不大对。
“还说呢,你弟弟那个死样子真是柳先生亲自教出来的?”苏柯镜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激得人胜心四起。
“那法家论策本就因人而宜,春秋五国国主还各有异端呢,先生凭什么说我的想法不对”
“凭老子比你俊!!”
“先生肯定还没睡醒”
又一次是文豪间的思想掰扯,但他俩总是能辩着辩着就跑偏到其他地方去,搞不好最后还会变成武力对决。
当然,这战役多半是单方面的。
剩下的两人见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喧的笑了。
慢慢喝着汤,陆华倾瞧着两个小孩的对峙心下好笑。
她自是知道明戟与夫子政见不合的,但明戟正是塑形之时必须得有大儒来教导。
况且,他心中的灰暗于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也需要学些正派的东西中和中和。
要是在以前,她见弟弟心思阴沉肯定会高兴,因为那是他自保的底牌。但如今接触的事件多了,也寻摸出要做个君主单是心狠手辣远远不够。
回想起夫君身上的累累伤痕,华倾垂下了眼眸
更何况,这天下也该迎来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