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一会儿你妈妈看见你的腿……你要怎么说？”赫连搀扶着殳觅馨从医院大门进来。她受伤的事情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告诉姜映，当然，这主要是殳觅馨的意思。
“实话实说啊，上楼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殳觅馨觉得他问的是废话，“难道你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回答？”
赫连用手背蹭蹭鼻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跟我没关系了啊。”
殳觅馨因为在他脸上看见那丁点儿羞愧的颜色而感到很诧异，“本来……也跟你没多大关系啊。”
“呦呵，还本来就跟我没多大关系？那你从医院回来那天晚上生那么大气干什么？用拐杖打我，把我推到地上的事情，这些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殳觅馨自知理亏，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那……那还不是因为你该打！”
“殳觅馨，你这个人真的太没有良心了吧？当时你摔倒的时候，是谁第一时间把你背到医务室的？后面从医院回来，又是谁像抱牛一样把你抱到寝室的？噢，你当然不知道啦，因为你当时睡得跟头猪一样。”
“……是鬼！”
“亏我这一个星期天天把你背上背下的，累得像个儿子一样，到头来就换来你这一句话！我真是自找苦吃。”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大上，我不也每天牺牲自己的课余时间来帮你补习英语吗？再说，又不是我求你背我的，是你自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过来的！”
赫连突然停下脚步，把手从她胳膊上撤下来，“狗皮膏药？！你敢说我是狗皮膏药？！”
“是啦，就说你是狗皮膏药怎么样了？！搞不懂你，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吗？你刚才骂我像牛像猪我说什么了？”
“我不管，只有我可以随便说你，而你不行，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道歉！”
“神经病。不可理喻。”殳觅馨摇摇头，瞪他一眼，架着拐杖自顾自走了。可刚走没几步，就被迎面跑过来的一个小朋友撞倒了。
“啊……”殳觅馨跌坐在地上，两只拐杖掉在一边。
“小吉娜！我的吉娜宝贝！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殳伯印追上来，把摔倒在地上的吉娜搀扶起来，那心痛的神情仿佛摔碎了一块稀世珍宝。
“爸爸，我没事，是我把姐姐撞倒了。”吉娜拍着屁股站起来，仰着头望着一脸焦急的殳伯印，说话声音甜丝丝的。与此同时，赫连已经骂骂咧咧地将殳觅馨搀扶起来了。
殳伯□□痛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吉娜，他用手轻轻将吉娜额前凌乱的刘海抚顺，继而弯下身子将她掉在一旁的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在她的脑袋上。上午的阳光被初冬的风轻轻揉碎，斑驳地照耀在他们父女俩身上，美得就像一张电影海报。
殳觅馨站稳之后，抬起头，呆呆地望着那边一脸温情的男人。
“你没事……”
“爸……”
赫连的话刚问到一半，就听到殳觅馨望着对面的男人叫出了声，他愣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听错了，“你说什么？”
殳伯印听到殳觅馨那一声“爸”，整个人身子一颤，他两只眼睛像是瞬间老了十岁，顷刻间眼框里面就氤氲上了雾气，他表情复杂地转过头来盯着殳觅馨，他没想到会在医院里以这种场合再次见到她，更没想到她会这样称呼他！
殳觅馨望着殳伯印，眼睛里很快积蓄起了晶莹的泪水，刚才那一声“爸”完全是发自她内心的本能，她以为他早就回俄罗斯了，她以为他们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面了。就在她下定决心忘掉他的时候，他又再次出现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捉弄她们？
加莉娜推着轮椅从后面跟上来，步伐淡定从容，见大家的表情都很怪异，她心里正疑惑着，就看到女儿跑到她腿边，用手抓着她灰黑色的方格呢子外套的衣角，指着殳觅馨，仰起头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对她说道，“妈妈，刚才那个姐姐叫爸爸叫爸爸……”
加莉娜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她双眸冷却下来，注视着殳觅馨的时候，殳觅馨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赫连看到女人的神色，再听着小女孩的话，瞬间搞清楚了眼下的情况，他下意识握紧了手里那只止不住战栗的胳膊，转过头向身边的殳觅馨投去了担忧的神色。
“觅馨……”殳伯印颤抖着嘴唇，他上下打量着殳觅馨，缓缓走向她，“你怎么在这？你生病了？还是……”说到这，他突然发现她那条异样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加莉娜牵着吉娜走到他身边，她将一只涂着猩红色长指甲的冷白的手搭在殳伯印肩膀上，用流利的中文问了他一句，“他们是谁？”
殳伯印没有回答加莉娜，而是抓着殳觅馨的手，说道，“觅馨，我们换一个地方好好谈谈。”
殳觅馨的两行清泪倏地滑过脸颊，她摇着头，挣脱开殳伯印的手，她的喉咙倏地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似的，说话的声音哽咽着，“那个……就是你的女儿吗？就是……你在书里面说的……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她泪眼模糊地望着那边露出半张脸来的小女孩，她褐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此时躲在妈妈的身后，就像个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公主。
加莉娜听她这样说话，内心觉得很不舒服，她一双秀眉蹙起来，一双碧色的眼睛变得又阴又冷。吉娜见殳觅馨哭着指着自己，忙缩起脖子将自己完全遮蔽在母亲身后。
“觅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他说着，拽着殳觅馨的手就要走，却被殳觅馨再次甩开。
殳觅馨终于忍无可忍，她哭着朝他怒吼道，“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怕大家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吗？！”她看着面前整整齐齐，幸福快乐的一家三口，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她颤抖着手指着加莉娜和吉娜两个人，“这就是你抛弃我们的理由！这就是你的诗和远方！这就是你向往的生活！你太自私太自私了！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自私的男人了！”
殳伯印一把抓住殳觅馨指着加莉娜的手，放下，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对已经癫狂的殳觅馨威胁道，“殳觅馨！不要以为我还像以前小时候一样宠着你！谁教你用手指人的？！谁教给你的？！”
殳觅馨的耳膜有一瞬间快要被他吼破了，她痛叫出声，那只手被殳伯印攥得生疼。
赫连冷着脸上前一把抓住殳伯印的手腕——攥紧！几乎在他抓住殳伯印手腕的同一时间，不远处的丛林后面冒出几个戴墨镜的黑西装。他们正预备走向赫连，却被加莉娜抬手制止住了。
赫连一看他们的行头，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他把目光重新放到殳伯印吃痛的老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放开她。”
殳伯印的气力到底比不过年轻人，他的手腕骨都快被赫连掰断了。等他手一松，赫连果然也将他的手甩开了。
殳觅馨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她缩起肩膀眼看就要跌倒，赫连及时伸手将她揽过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低下头，摸摸她滚满泪水的湿漉漉的脸之后，就搀扶着她往旁边走了，路过加莉娜的时候，他接收到到来自她嘴角上的诡异笑容，加莉娜望着他的墨绿色的眼睛里面透露着轻蔑和不屑。
过道内的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殳觅馨弯着腰掬起一捧捧的凉水往自己粘腻的脸上泼，她呆呆地注视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感觉到泪意又要涌上来，她赶紧眨巴眼睛，移开视线。
赫连站在喧闹的过道一边等她，见她用纸巾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水渍，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殳觅馨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拄着拐杖往住院部的电梯走去。
两人上了电梯之后，沉默中，殳觅馨突然开口，“让你见笑了。不过，请你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妈妈。”
赫连听到她略显哑涩的声音，通过电梯的镜面看到了她憔悴苍白的脸，他无声地点点头。
姜映这一周身体恢复得很好，她开心地告诉他们，医生说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她趁着殳觅馨去卫生间洗水果的间隙，把赫连拉到面前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赫连自然注意到殳觅馨一进门，姜映就发现了她红肿的一双眼睛，但是他不能说，只好胡乱编造一个谎言，说他刚才搀扶殳觅馨上台阶的时候让她没站稳，摔倒了，害她哭了起来。
姜映知道殳觅馨并不是一个会为这种小事情哭泣的人，但是刚才她一进门她看见她摔伤的左腿，确实给惊吓到了，后面又听赫连他们这一周都在瞒着他们这件事，她才勉强相信赫连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