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Chapter 12
八卦听了没一会儿, 大概知道是个什么事儿，宝乐趁着楼下三堂会审，悄悄溜上了二楼。火球球还没看够, 直呼不过瘾, 要不是宝乐强行拉着他, 这傻鸟还不想跟她上楼。
大堂动静闹得大, 很多人都醒了，靠着栏杆，对下面发生的事指指点点, 评头论足。真应了那句话,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恨不得下面打起来才好。
火球球见宝乐不理他, 在小姑娘的脑门上啄了一下：“你不在下面待着，溜到上面来什么？”
“当然是干正事，”她倒是真的有正事要做, 上楼也不是毫无目的的乱窜, 而是直奔终点, “我昨晚看到太爷爷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件东西。”
拿了东西？火球球认真回忆了一下, 更加茫然的问道：“拿了什么？”
姜家家丁把白蘅拖出来的那间屋子大门敞开, 按理说通风也有一会儿了，可屋内还是有一股很呛人的熏香味儿。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缘故, 气味也散的慢一些。这屋子昨晚的两位主角, 如今都在下面，现在自然是最方便的时候。要是等她的太姨婆把她的太爷爷抓走，画堂春的老板派人来收拾屋子，就不方便了。
所以, 她当然没空在下面继续看戏。
一人一鸟溜进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圆桌，上面摆着没吃完的精致糕点和新鲜的甜枣。这屋子总共分为三个部分，餐桌在前厅，床在里屋，还有个狭窄的小空间，是用来唱戏或是弹琴的，以珠帘相隔。
宝乐挑开帘子，一眼就看到廉价的古琴上放着一道卷轴，这东西虽然外表平平，可却不是普通的画卷。
小姑娘向吃了文化亏的毕方解释：“中国古代画作书法的装裱方式有许多，而这个用的应该是仿宣和装裱的方式，那是由北宋宋徽宗最常用的装裱方式，工艺极其复杂繁复。天头得用绫缎，瓣后隔水用黄绢，尾纸用白宋笺，这加上画本身就有五段了。”
说完，她解开画扣，展开画卷，随
着画卷被展开，过不出她所料。
火球球对这些装裱什么的没兴趣，可这画的图案他熟，叽叽喳喳的吵着：“天呐画中境！竟然是画中境，可是画中境为什么会在这儿？！”
“不奇怪，”宝乐摸着下巴推测，“之前白家人不是说了，这东西虽然是谢家的，但给了白家。所以白蘅……我是说太爷爷有这玩意儿也不奇怪。”
“这玩意儿不是白芷给他的，就是他从白芷那儿偷的。”
火球球纠结：“偷这玩意儿做什么？”
宝乐得意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心想也有你火球球不知道的事儿！
小姑娘道：“画中境既然谢家做出来的东西，说明应当有谢家的天授附着，那次我只花了几分钟就从北京到了苏州，所以‘镜花水月’说白了就是异次元空间，而且是一种能与界与界相连的异次元空间。简单来说，就是任意门。”说完宝乐又瞥了一眼火球球，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任意门嘛？”
说这个就来劲了，火球球兴奋道：“多啦a梦！”
宝乐生气怒道：“果然家里半夜电视突然开了，然后放一晚上少儿频道这事儿是你干的！”
“不是我，我没有，你别瞎说，”火球球直接否认三连，“明明还有放深夜婆媳肥皂剧，这事儿姜凝也有份儿！”
小姑娘懒得跟他废话，捏住了毕方的后颈，将变小的毕方太子活活举了起来。
火球球当时紧张极了，乖巧的像只兔子，不带丝毫挣扎的，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送你去见姜凝。”
宝乐露出瘆人的笑容，下一秒将毕方甩进了画里，随后自己也跟着踏了进去。画中境收敛了光芒，在他们进入后，重新将自己卷了起来，在桌上滚了滚，消失在原地。
……
姜兰舟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兰舟，”管家俯身在她耳畔，轻声耳语道，“屋子里里外外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姜兰舟睁开眼睛，目光不善的看着地上跪着的白蘅，那尖细
的指甲划在木质的椅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姜兰舟眯着眼睛，冷冷道：“白蘅，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撒谎？”
白蘅当然是不敢的，给他十万个胆子也不敢。
“大姐，我真的只是把画中境放在房间里了，不可能找不到的，是不是他们没有仔细找？”
姜家的管家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蘅：“姑爷要是不信我们，何不自己去搜？只是要是倒时候也没搜到，不知道又要编什么谎话来欺骗当家的？”
白蘅缩了缩脑袋：“要是真的没有……就是这画堂春……有，有贼！”
“够了，”姜兰舟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白蘅，你随时入赘姜家，我们自问不曾苛待你吃穿用度。你到这种地方来就算了，没钱还敢偷家里的东西！你可知那画中境不是一般的字画古籍，如今丢了，其中后果你可承担的起？什么都别说了，送姑爷回府，派人给我严加看管。白大当家来之前，不准他踏出自己的院门半步。”
白蘅嚷嚷了几句“大姐”，可在场除了姜兰汀，再无人会帮他说话。那一向温柔贤惠的姜家三小姐，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被人拖了下去，至终未说半个字。
姜兰舟拉起妹妹的手，发现如冰一般毫无温度：“兰汀，你可怪姐姐？”
姜兰汀抽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头乖巧道：“姐姐，画中境的事，我很抱歉，我……”
“不用多说，”姜大当家打断她，找了个几个侍女，吩咐道，“送三小姐回去休息，再让厨房送些补汤。你这有身子的人，手怎么能冷成这样。”
姜兰汀走后，姜家的管家贺明低声问了一句：“现在画中境下落不明，我猜白蘅也没这个胆子撒谎，所以很有可能是被戏院的人偷了，可要派人把画堂春直接抄了？”
“不必，”姜兰汀嘴角微微翘起，“我知道是谁拿了。方才那边坐了个姑娘，半路就溜了。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还以为别人没注意到她离开，你派人去查查看。”
贺明惊讶
：“竟有这种事？”
……
宝乐熟练的穿过画中境，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白芷教的使用方法有误，或者是她打开的姿势不对，另一头的出口竟在半空中。
等她回过神，便是直直从空中坠下，脸朝下的那种。
但她的确到对了地方——姜凝穿着囚服，靠着监狱的石墙，就坐在她下面的干草垛上。这个女人本来还在发呆，在注意到头顶发生了什么之后，迅速往侧边闪了一闪。宝乐没有扑到软香温玉上，直接摔了个狗啃草。
“你你你，你都不知道扶一下的！”
小姑娘泪眼汪汪的控诉，她太习惯和姜凝撒娇了，这是这两年来养成的坏毛病。毕竟姜凝这样的女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这女王御姐也怕可爱的小姑娘硬缠。虽说如今的姜凝，是一百年前还活着的姜凝，不过这些倒是没变，还是被宝乐拿捏的死死的。
本来就是她从天而降，这会儿姜凝竟然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但姜美人没有表示出来，只是收起了冷若冰霜的脸，上前扶了她一把问道：“你是什么人，大牢戒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宝乐坐直了看了姜凝一眼，可这一眼，让她眼圈立刻红了。
姜凝身上没有一块好地，在监狱里被打的鼻青脸肿，那脸比纸还白，头发也乱糟糟的，嘴角还有淤青，右脸上分明的巴掌印，似是被人狠狠的抽过耳光。
倒是稀奇，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面前这个小姑娘竟然在心疼自己。
“你，你不记得我了么？”小姑娘刚想说我是宝乐呀，但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百年前的姜凝，便换了种说法，“就前年你去沈府还记得么？”
姜凝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是姜宝乐呀，当时在沈府，我们还一起去游秦淮河了……”
姜凝当然记得自己去过沈府，却不记得宝乐。其实这不难理解，姜凝不是梦的主人，她只是梦中的人物。既然那位神秘的梦主人已经醒了，这
场全新的梦中的姜凝，自然也是全新的姜凝，怎么可能认识上一场梦中出现的宝乐。
可是当时宝乐还没想明白，以为自己真的被忘了，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姜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熟悉的姿势，让宝乐愣了一下……果然就算不记得她了，姜凝还是那个熟悉的姜凝。
“姜凝……”小姑娘刚念出自己熟悉的名字，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噤声重新说道，“苏小姐，我，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姜凝被她逗乐了：“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知道我犯的是什么事么？我劝你呀，别管闲事。”
宝乐也不生气，只是方才刚掉下来，注意力全在姜凝的脸上，如今才发现她的右手似乎有些扭曲。
姜凝瞧见她的目光，将右胳膊往背后藏了藏，企图说些什么，达到分散对方注意力的效果：“事已至此，我不后悔，我苏牡丹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死也无所畏惧。反正这个肮脏腐朽的人世，我早就待腻了。至于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没必要为了我……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宝乐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啊？外面说你杀了日本人？”
“呵，”姜凝自嘲了一声，“我被抓的时候，那人还剩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我真恨自己第一次杀人，没有经验，那刀就该多捅进去一些。”
“那个日本人，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姜凝撇过脸，“强|奸了两个姑娘，一个死在了床上，一个跳井自杀了。可那个人渣，说是来做生意的，仗着有几分军方的薄面，关了不到半天就被放出来了，放出来还敢若无其事的继续来画堂春。跳井自杀的那个，临走前问我，她们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欺负。我回答不上来，但我能让那个人渣有去无回。”
“我是杀了人，可我不后悔。你这样的小姑娘，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怕？”
“……”宝乐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抱住了
姜凝，“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了，为什么要怕你？”
她听她在耳畔这么说，平日素来坚强惯了的女人，面上表情慢慢出现一些龟裂。宝乐趁机抓住她藏在身后的右胳膊，用力一按，“啪嗒”一声，错位的胳膊被重新接了回去。这招硬要说起来，还是姜凝教她的，野外求生的知识，止血、接骨、试毒、解毒，如今也算是学以致用。
这下手一点儿也不轻，姜凝虽然能忍，但也疼的闷哼了一声。
狱卒听到里面有动静，带着根棍子走了进来。姜美人听到了脚步声，但是这间空旷的牢房如今已经无处躲藏，她来不及顾及胳膊，在小姑娘肩上推了一下，既害怕又紧张的同她说：“快走！”
宝乐第一次看到姜凝露出这样的表情，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凝，也会如此失态。
小姑娘摇摇头，将手按在姜凝手上。
“别怕，他看不见我的。”
狱卒走了过来，目光在牢房里逡巡了一圈，随后举起棍子，似要打在姜凝身上。宝乐伸出手，死死抓住棍子一端，毫无惧色。那狱卒是看不见宝乐的，正奇怪自己这棍子怎么打不下去，后来眨个眼的功夫，他发现连棍子也不见了。
宝乐没收了作案工具，狱卒收回手，盯着自己手心看了半天，又看向牢房里唯一的活人姜凝。
“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