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玩偶之家
秦遥忍不住嗤笑起来:“我会哭出来?这算哪门子的疯话, 看来你还是不太清醒。”
“那么秦检,能把你的左手给我吗?”
“左手?你想干什么?等等——”
不等秦遥反应,祁寒就强硬地拉过他攥紧的手, 一点点扳开后,立刻闻到一股铁锈味——这只手不仅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伤, 甚至被折断的冰糕棒还嵌进掌心, 看着十分骇人。
秦遥立刻想要收回手, 祁寒却加重力道, 伤口似乎又崩裂了点,一些血液渗出来,温热粘腻的触感紧紧贴着他的手。
“放开!”
秦遥这才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双眼睛中因为疼痛腾起了雾蒙蒙的水汽, 但祁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痛吗?”
“痛死了!”
祁寒这才松开手, 抬头注视着秦遥的眼睛:“秦检,我曾承诺过永远不会伤害你, 或许现在这句话应该更正成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不要被伤害、也不要伤害自己。”
秦遥平缓下呼吸,哑着声音讽刺:“还真是一句雄心壮志的承诺。那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实现这个诺言?”
“无论是痛苦、恐惧还是是绝望,只要你需要, 我都可以替你承担。因为我很习惯处理这类东西。”
听到这个答案后,秦遥一挑眉, 喉咙深处鸣起笑:“先不说这个方法是否有用,你为什么这么做?明明我已经对你失去了最基本的价值, 但你现在还这么努力讨好我——难不成你真的迷上我了?”
祁寒果断地摇了摇头:“秦检, 我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你还需要我。”
“我需要你?可笑!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自大狂,你凭什么这么揣测我?”
“道理很简单, 我们是目标一致的合作者,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这意味着在我需要你的同时、你也需要我。”
祁寒扇子似的睫毛向上卷,露出那双鸦黑的眼睛:“秦检,你肯定最清楚有多少的眼睛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倍受牵制。所以你仍需要我作为你忠诚的剑和矛。”
这一次检察官难得地没有反驳,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刻薄强势的气势立刻消去大半:“有时候我真是厌恶你这种过分的敏锐和直白——帮我处理伤口。”
对方认输一般地伸出手,祁寒这才从车里拿出急救用品,先用镊子清理残留的碎片后,才夹起沾了酒精的棉球,轻轻擦拭绽开的伤口。
秦遥忍不住颤了一下,睁眼就看见祁寒唇边抿着的微笑:“很好笑吗?”
“你误会我了,我只是觉得很庆幸。”
祁寒手中的动作不停,棉球很快染上了浅浅的红色,原本已经结起的痂重新融化:“我的确一开始只是好奇、甚至还带着恶意接近你,却没想到不仅没有看透你,反倒是自己不停地出洋相。”
秦遥忍不住勾唇,傲慢地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如果让其他人看见你刚才那副落水狗一样的模样,一定会惊讶祁队还会这么狼狈。”
“幸好这是只有你会知道的事。”
祁寒也轻轻一笑,在他的手上缠了层薄薄的纱布:“幸好你早就看透了我这个人,秦检,这就是我在你手中的软肋。无论你对我是否有利用价值,你都可以利用它来继续驱使我。”
秦遥忍不住仔细打量着他,青年的一双眼睛是不掺杂质的漆黑,虹膜在光下微微泛蓝,似乎不曾沾染任何尘埃,看着十分漂亮。
明知这双眼睛就如同镜面,只会清晰地反映出任何事物的影子,却永远不会泄露自己的情绪。但当他垂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任由狰狞的血污映进眼睛,竟然有几分异样的柔和。
他干脆腾出手捏起祁寒的下颌,手上用了点力气,似乎想要挖出这张面孔的任何一丝情绪起伏:“竟然自己主动要求被利用。无论怎么想,你都应该是迷上我了。”
“秦检,虽然你的确美而强悍,但刻薄强势和一意孤行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特质。”
祁寒说着,缓缓眨眼:“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痛苦时,我并不会高兴。”
秦遥没有对这个回答做出评价,而是直接俯身吻上祁寒。
祁寒顺从着他的动作,手从检察官窄窄的腰际向上,轻轻按在他的脖颈后,温柔地安抚着,摩挲着这片温热的皮肤。
对方随即报复一样地咬住他的下唇,力道就像小猫不痛不痒,却激得祁寒一阵发麻。眼看身体几乎起了反应,他兜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祁队,两份水泥样品的成分是一致的,可以确定都出自宋文雅的邻居家!”
一接通,吴楠激动的声音就传过来:“汇款账户也找出来,竟然是金玲!我现在已经拿着报告到监狱了,你赶快过来!”
祁寒的神色立刻严峻,他匆匆挂断了电话后,便转向秦遥:“秦检,你有金玲的联系方式吗?我要立刻问她一个问题。”
刚才柔情蜜意的幻影眨眼就消失无踪,检察官的脑袋些发懵,却还是本能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很快金玲活泼的嗓音就响起:“秦先生!别担心那套洗坏的西服,祁先生说好会重买的。为了给你出气,到时候我会把价格报老高!”
“小金,我是祁寒。”
“哎呀!怎么是祁先生?我刚才的话是说着玩的,请你千万别介意!”
祁寒不作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小金,在这几年内你是不是长时间在向一个存折账户汇款?周期是每半年一次,金额接近五千。”
金玲回答:“我当然记得,那其实就是我爸老家那边的穷亲戚。他想要资助那家人,但又怕妈妈不高兴,就每次把钱给我、再让我帮忙汇款。”
“那你见过那家人吗?”
“这倒真没有!那家人从来没来过珉江,他们的具体情况应该只有我爸知道。”
“情况我已经了解,不过小金,今天下午你父母会去市局,我建议你最好也去陪着他们。”
“可是——”
不再解释,祁寒就把手机还给秦遥,又收起手边的绷带和酒精:“秦检,我现在要去执行任务。虽然你的手上是一些表皮损伤,但这几天也不要让伤口碰水。手腕的淤伤记得四十八小时后热敷,再揉散瘀血。”
“吵死了。要走就快点,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
秦遥有些不快,干脆利落地把他踹开,一把就砸上车门。但片刻后,车窗却又摇了下来:“说好了几天后要说清楚一切,到时候可不要毁约。”
祁寒抿起一个笑,弯下腰,向检察官伸出自己的小指:“秦检,我不会毁约的,只现在这个案子结束后我就会向你坦白——拉勾,一言为定。”
“没想到祁队这么有童心。”
面对这个提议,秦遥毫不留情地挖苦,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勾住他的小指,和他一起完成了这个约定。
抵达监狱后,祁寒立刻和管教打了个招呼,亲自把刘慧娟带出来。
眼前的刘慧娟十分憔悴,一头被剪得短短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一双深陷着的大眼睛就像受惊的鹿,含着泪水惶恐地顾盼着。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祁寒走在前面,后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快要走到审讯室时,她突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刘慧娟,你还好吗?需要联系医生吗?”
祁寒想把刘慧娟拉起来,她却惊恐地往后躲,眼睛一下涌出了两行泪水:“我只是腿有些软!对不起,同志,我不碍事,真的不劳你费心。”
她啜泣着爬起来,眼泪仍旧不住地流,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布满了泪痕。加上骨折的左腿还有些跛,走路时一瘸一拐,刘慧娟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凄苦,简直称得上是娇楚可怜。
祁寒只好等在一旁,直到她情绪平复后才把人带进审讯室。
坐定后,刘慧娟抠着自己的指甲,神色勉强恢复了平静,却仍低着头:“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于是祁寒翻开手边的资料,问:“刘慧娟,记录上称你离婚的理由是婚内出轨,但当时你的交际圈应该很窄,很难有机会认识村外的人,那当时你出轨的对象究竟是谁?”
刘慧娟声若蚊呐,必须要仔细倾听才能勉强分辨:“是我贱、是我搞破鞋,我主动和男人睡了、结果肚子里却留了种。结果事情被捅破,我和还没满月的儿子就婆家被扫地出门,娘家也嫌羞,不让我回去。”
说着,她又凄凄切切地哭起来,这一次祁寒却皱眉,沉声重复:“刘慧娟,请听清楚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你的出轨对象究竟是谁。”
刘慧娟没有回答,她只顾着专心哭泣,那双含泪的眼睛茫然地睁着,似乎魂已经飞去了远处。
见状,祁寒稍微向前探身,紧紧地盯着那双涣散的眼睛:“如果你不愿意说,那么我就替你说。”
一旁的吴楠面露诧异,而祁寒已经不徐不疾地开口:“你的家庭很保守,你在小学毕业后就不得不辍学,除了务农,就只需要嫁给已经定下娃娃亲的丈夫,对吗?”
刘慧娟迟疑地点头,于是祁寒继续说:“你的出租房里有许多翻看过的书籍,其中还有一本成人大学的宣传手册,显然不属于郑越。看来你仍对知识有着渴望,恐怕你对自己的未来并不满意。”
对方急促地眨眼,眼泪布满了清瘦的面颊。祁寒仔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缓缓说:“如果要我猜测,郑越的亲生父亲应该是高级知识分子,他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山村,生活得富足平稳。所以你认为这个人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是你理想的丈夫。”
祁寒刚说完,吴楠就急得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压着嗓子质问:“祁队,你怎么净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却不问最关键的书包?万一你说错了一句,这次审讯不就完了!”
“放心,我不会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心理分析,而是从结果逆推出原因和特质——毕竟我们早就亲眼见过刘慧娟的情人。”
吴楠瞪大了眼睛,但不等她问,铁栏杆后的刘慧娟忽然失控地尖叫:“你们到底想问什么?我就是凶手、我真的就是凶手,没什么好问的!”
她哭得更加凄厉,痛苦地蜷缩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砸落。吴楠想说话,却被祁寒抓着肩膀按下来——他的眼睛中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波动,只余一片冷厉。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来重新梳理一下你的作案过程。宋国泰在发现你偷钱的行径后,不仅要辞退你,还对你实施暴力。所以你才为了报复投毒杀人。”
祁寒突然放弃了步步紧逼的姿态,转而问:“那么宋国泰是用什么殴打你、才能导致你的左腿发生骨折?”
刘慧娟下意识缩成一团,似乎在恐惧会从虚空中挥来的鞭子:“宋老爷子用的是院子里的钢筋,他平时一生气就会用那东西。当时他发了火,就让我跪在地上,抄起钢筋就劈头盖脸地向我身上砸。”
“按照你的意思,宋国泰只是用了钢筋?”
她犹豫了一下,泪花后的眼神闪动着:“他会直接踢我和踹我,也会拽我的头发。”
祁寒翻开资料,其中就有当时刘慧娟的伤情鉴定报告:“你的描述和报告上基本吻合,但当时你的身上除了近期造成的伤口,还有一些形成时间较久的旧伤。对此你声称这是因为宋国泰平时就有的虐待行为,对吗?”
刘慧娟立刻点头,祁寒便问:“但是根据你的房东证言,你的情人经常见你的同时,而且几乎每次都会无缘无故地殴打你,甚至就在案发前造成了你的一条腿骨折。这件事和你被宋国泰殴打有关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吴楠:为什么感觉祁队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