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蛊毒
喊出这样一句足够硬气的话，我的心怦怦乱跳。如此不顾后果的硬气，此生还是头一次。
为了顺利的活下去，一直以来，我都牢记着自己懦弱无能的人设。
但这一刻，忽然觉得不能再忍了。胸口已经憋闷的生疼！
“你说什么？！”
男人大睁的眼眸，盯着我的眼睛。周身的寒意咄咄逼人！
他大概也没想到，时隔几日，那个怂包八皇子，居然会变得如此顽劣不驯，居然敢与他叫板了！
“我说，我要跟太子哥哥一起回宫！”
我强撑着一口硬气，义正严辞的回了他一句！
我的话一落，站在我跟前的太子，刚还隐晦暗然的脸色，像是瞬间亮了几分。垂下去的眼神重又流光溢彩，活力四射起来。
自小到大，如此有骨气的我，太子是真没见过。
就连我自己，都没曾想过呢。
南宫珉注视着我的脸，嘴角微扬。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再开口时，语气竟是少有的温润柔和。
“蒙八弟如此信任，皇兄定会护送你安全回宫的。这次回去了，可得好好歇歇了。”
一边说着话，他还探过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此刻的我俩，相对而视，完全是一副兄友弟恭，情深意浓的画面。
但我总有一种错觉，今日，南宫珉是故意的。
说完这句温润无比的话，南宫珉看似不经意地转过身，余光瞥了一眼对面那个一袭玄衣的身影。
某人还在原地杵着。
就见南宫珉对着那个方向摊了摊手掌，又耸了耸肩，俨然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唉！……八弟这孩子，真是执拗的可爱。萧大人，可听清楚了？”
“好！！”男人的寒眸扫过我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随后，高大挺拔的身躯从我身旁快速走过。阔步疾行间，衣摆处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凛冽之气，似冬日里呼啸而过的风！
隔了两步距离，我都不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或许是怂惯了，刚刚，我似乎听到了他的拳头咯咯作响的声音。我又抖了一下。
跟着太子，剩下的路程，果然舒适多了。等太子带着我赶到到前面的小镇上，先行一步的豪朗，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
虽然，豪朗对我的态度依旧是不待见的很。但这辆马车内该准备的东西，一样没少。而且还很奢华呢。
或许他知晓太子定会与我同乘这辆马车，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安排了这些。
总之，这一切都是沾了太子殿下的光。
次日巳时，我终于安然回了宫。
宫门前下了马车，太子一边拉着我往里走，一边与我说道了一些事情。
他说，最近几日，父皇的身子骨忽然有些不大好了。
前几日，与皇后一起用膳时，中途忽然头晕目眩，甚至恶心呕吐了几次。
“你是说父皇忽然有恙？”我焦急地问了一句。
记忆以来，父皇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值壮年。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校场活动拳脚呢。
见我一脸紧张，太子拉着我的手紧了紧。并及时补充了一句。
“父皇的精神状态还不算太差。放心吧，估计需得调理一段时间吧。”
随后，太子依旧拉着我的手。我几次试图挣开。未果。只好随着他。
离开那么久，我准备先去龙吟殿见过父皇。
刚进了龙吟宫的大门，远远的，我就看见，通往正殿的长廊处，此刻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从身影就不难看出，是几位皇子公主。是我的兄弟姐妹，和他们的下人们。
我和太子同时一愣！
父皇最不喜喧闹，尤其龙体欠安的时候。
难道，父皇病危？！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太子没说话，拉着我绕了假山后面的小路。
等我们一到了外殿，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太监德福一眼瞅见了太子的身影，马上挪着小碎步过来了。
行礼见过太子。德福在太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声音不算太低，我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父皇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好。自昨日午时起，病情更为严重了。
而昨日凌晨，太子已经出来找寻我了。宫中的情况，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据德福说，太医们把了脉，发现皇上的脉象极为紊乱。既不似风寒入侵，又不像劳累所致。从嘴唇和眼睛的颜色来看，面色如常，也不该是中毒的症状。
这一天一夜时间，几位首席太医商议了几种医治方案。
针灸，汤药，热敷，轮番上阵。不但不见一丝起效，且用药过后，父皇的病情反而更加严重起来。
说话之间，德福瞥了一眼站在太子旁边的我。又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
他说，自昨晚亥时到现在，皇后娘娘已经守了一夜呢。
随后，又刻意提示了太子几句。
譬如，切不可再惹娘娘生气了。言外之意，娘娘很累，让他长点心吧。
南宫珉没计较德福的啰嗦。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眼前这老太监，对皇后娘娘的忠诚，天地可鉴。尤其太子，基本是在这个老奴才背上长大的。
五岁之内的南宫珉，不是被德福背着，就是骑在德福的脖子上。这些往事，都是南宫珉自个儿说起的。
故而，太子对德福，除了信任，还有几分敬重之情。
譬如现在，南宫珉刚伸出手来准备继续拉着我一同进去，瞅了一眼德福绷着的脸。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他的胳膊。
毕竟，与我拉手一起进入，就是一件惹皇后娘娘生气的事儿！
经过德福的提醒，太子和我一前一后，向父皇的寝殿走去。
一入内殿，里面满满都是草药的味道。榻前半遮的纱帐，光线暗淡。
怕惊扰了父皇。我和太子小心翼翼的缓步靠近了床榻。
坐在榻边的皇后娘娘，抬眼之间，看到了太子身后的我，瞬间皱了皱眉头。
但她却没有马上斥责我，也没开口让我出去。或许是给自己儿子一个面子，也免了亲生母子因为我这个毫无价值的怂包，生了矛盾。
榻上的父皇，紧闭着眼睛，气息还算安然柔和。
见太子站在皇后身边。我赶紧后退了一步。尽量减少存在感。
榻前围着的三位首席御医，皆是一副抓耳挠腮，束手无策的模样。
四位辅助太医，低着头默默站立于两旁。
此刻，寝殿里的气氛看似平静，实则早已乱作一团。诺大的龙吟殿，暗透着层层的压抑。
片刻过后，皇后娘娘便拉着太子离开了。被拉扯着走的时候，太子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无奈。
其实，这样的安排，我也没什么怨言的。身为皇子，回来的最晚，是该轮到我守候父皇几个时辰了。
不知过了多久，左边站着的辅助太医当中，忽然有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太清楚。
但床榻跟前的三位太医，立马就接收到了他所表达的信息。
原来，他提到了一个人。是一年前自太医院归隐田园的林千手。
众人眼前一亮，有人腾出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然后马上开口附议。
随后，陆续有人自龙吟殿进进出出。
而我，依旧坐在父皇榻前那张椅子上。刚刚皇后娘娘就是坐的这个位置。离开的时候，她拉我过来，按在了这把椅子上。
说是侍疾，实则只是一个形式。从进来到现在，我都没能为父皇尽一丁点儿孝心。哪怕只是喂他喝一口水。
按照太医们的意思，父皇刚服了安神药，又施了针，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断不可惊扰。
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得了皇后的暗示，这一整天里，我的身份是一个孝顺的侍疾皇子。
提到侍疾，我算是幸运的了。因为寄养在皇后娘娘的名下。身份多少沾染了几分高贵。
而外面长廊上十来个皇子公主们，从昨日起，一直还在外围候着呢！
他们都被皇后一道口谕给挡了下来。
这就是皇家尊卑有序的等级制度。不容任何人僭越！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整个龙吟殿周围，侍卫的人数比平日里增加了足够两倍。
我能轻而易举的混进来。不止是因为太子带着我的原因。很显然，定是皇后交待过的。
于皇后娘娘而言，我这个废材皇子，虽非她亲生嫡出，但好在足够听话，终归也算是自己人。
养在自家的宠物，与主人的命运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倒下了，我的命运更好不到哪里去。谁会接手对手留下的余孽？
这一点，我也是清楚的。所以，虽然不大喜欢她，但打心底，我也不想她倒下。尤其太子哥哥，对我是真的很好。
此刻，龙吟殿这片方圆，已经被划为了禁地。
也是。
皇后娘娘实力雄厚，一手遮天。岂容意外发生？
酉时，一顶四人软轿抬着七十三岁的圣手神医林千手，匆匆入了宫，又直接进了龙吟殿。
随之而来的，还有太子和皇后娘娘。
等到神医林千手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搭上了父皇的手腕。
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瞬间更苍白了几分。他已经诊出了病根。
中毒！
这话一出口。龙吟殿内马上齐刷刷跪了半地的人。在场所有御医都被吓得够呛。
毒药也是药。其来源，太医院定是脱不了干系。
这时，林千手清了清嗓子。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苗疆的蛊毒。常用于鸟雀传播……”
“原来如此！呼……”齐刷刷的呼气声。
诚惶诚恐的太医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苗疆的蛊毒，与他们没半根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