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逢 其二
“是谁啊神渡。”
五条悟先凑了过去, 可惜他看不见，装作不在意的嘟囔了一句。
夏油杰要礼貌一些，不去看神渡的隐私, 只是攒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
“是个……算了，让我卖个关子。”
不顾其他两个人满是好奇的表情, 神渡泯手指飞快的打字，回复了邮件。
……
盘星教的设施被夏油杰大刀阔斧的翻修了一遍。
遮挡视线的建筑和种植被拆掉，神渡泯悠闲的坐在屋顶上赏月。
薄雾弥散，月华如织。
风大概是有些凉吧, 可惜他没什么感觉。
神渡泯在等。
他相信蓝眼会在到达的时候第一时间过来找他。
那封邮件是来自已经坐上离开横滨船只的蓝眼, 他告诉神渡泯, 自己会很快就去寻他，让他不要乱跑。
神渡泯在邮件上回复他的是。
「你应该早就到了吧。」
即使他心如明镜, 那些担忧和被谎言欺骗后的复杂都被要再见的喜悦冲散。
五条悟失去六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然而羂索迟迟没有行动。
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蓝眼到了。
神渡泯在情感上是无条件的信任蓝眼，但在理智上他很清楚蓝眼在某种程度上和他一样, 都是鲜少会把自己要做的事情解释清楚的类型。
等到月光再一次覆上雾气，披散着长发，换了件浴袍的夏油杰跳上了屋顶。
半干黑发尽数垂落, 眉梢眼角带着微微湿润过的柔软，锋芒被完全收敛, 盘星教的教祖看到他微微挑起嘴角, 踱步走向他身旁：“不去休息吗。”
“夏油呢？才刚刚沐浴过么。”
神渡泯看到他, 便抬眸自下往上的注视他。
“神渡是在这里等什么吧。”夏油杰一语道破, 为了应付那些猴子, 沾染了过多人情世故的夏油杰已经能从微妙的表情变化与平日不同举动中猜测许多。
“算是吧。”神渡泯回答完后便有些不太愿意出声了。
夏油杰也不在意, 他随意的坐在神渡泯的身旁，从他的视角去看天空中被薄雾侵蚀的圆月。
“悟的眼睛看不到了吧。”
夏油杰忽然出声道，打破短暂的寂静。
“夏油是怎么猜到的。”
“从很多方面吧，比如悟其实喜欢下拉墨镜用眼睛观察或者挑衅，他认为那个动作很帅，况且那悟对自己的眼睛很闪耀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是悟的话绝对忍不住会摘下墨镜看神渡收到的邮件是什么并且恶劣的念出来吧。”
夏油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到有些异样。
“六眼能够使持有者精密操作咒力，悟身上那些控制不了的咒力更是加深了我的猜测。”
作为最了解五条悟的人之一，夏油杰从一见面的怀疑到确信并未用时多少，哪怕五条悟和平日里的表现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他打心底里相信悟一定会很快的恢复，毕竟他可是五条悟啊。
“……瞒不住你啊夏油。”
神渡泯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感慨，“五条也知道他一和你见面就什么都会败露，但他只能回来。”
五条悟的咒力在因为六眼失去后一日比一日难控。
所以他选择回盘星教，这样即使出了什么事情，也会有夏油杰和神渡泯一起制止。
“嘛，难得有时间像这样对月谈天，就不聊悟了吧。”
夏油杰话锋一转，他换上最常用的笑脸，语气却有些苦涩，“其实我早就想问了，神渡……我的味道是不是很肮脏。”
神渡泯侧过头眨了眨眼，旋即笑出了声，“夏油原来你还在纠结这个啊，况且你用的是什么形容词啊。”
夏油杰却是慢慢敛起了笑容。
未被束缚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脸侧，夏油杰从黑色瀑布般的缝隙里露出半截狭长的眼眸，他微微侧过脸，那种洗浴过后，湿润的，柔软的感觉和印象里皮笑肉不笑的教祖形成堪称蛊惑式的对比。
“神渡笑的很勉强哦。”
夏油杰没有抬头。
神渡泯也同样收起了他的假笑，“如果真要说夏油的味道的话……大概是不纯粹的，混乱的，痛苦的，同样也是强大和平衡吧。”
夏油杰有些错愕的侧过脸。
夜色中格外显眼的白金长发的付丧神也恰好扭过头，正对上他的双眸。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味道也都是不同的，纯洁如孩童，他们的味道也未必是干净的，漆黑如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他们的味道也未必是污浊的，正是因为复杂，矛盾，才是灵魂，一个完整个体最耀眼最精彩的地方。”
“夏油的味道，应该和我的味道相似吧，强大就要付出代价，都是这样依靠吞噬其他强大自己的人，味道早已染上了其他的糟杂，我并不讨厌夏油的味道，因为它告诉我，夏油的强大是用这么痛苦的代价换来的。”
“同样的，我能感觉到，夏油是矛盾的，是由不纯粹的善和恶组成的，也是真实的。”
这是夏油杰听神渡泯说过最长的话语和剖析。
在夏油杰的记忆中，神渡是一个很多事情都不会去说出来的存在。
那种矛盾感，人性的良善和怪物的肆意成了他身上最矛盾，最让他感慨的一点。
“如果我也能尝到神渡的味道就好了。”
夏油杰像是蛊惑世人的妖狐般眯了眯狭长的眼眸。
“欸……可以哦。”
神渡泯笑眯眯的解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半截白皙的，微微散着光的肩膀。
“我是付丧神，我的灵魂便是我本身，许多年前，我的灯芯被我分开藏在心脏和眼睛中，眼睛和心脏啃的话可能要出事，所以，可以借夏油咬一口肩膀，毕竟这里离我的心脏很近。”
“嘛，不过我无法保证口感如何哦，大概会像是……风干的腊肉之类的？”
神渡泯破坏气氛的想到了神渡爸爸形容过的，现在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了的特级咒物。
“这样说还真是让人食欲全无啊神渡。”
话虽是这样说，夏油杰还是贴近了。
单论触感的话，大概没有人会觉得神渡和人类有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温度。
夏油杰遵循了他自己的想法，况且他的目的也本就是如此，他垂下眼眸，轻轻的亲吻上那过于白皙的肩膀。
尚且湿润的，沾染了夜风冷意的黑发蹭过他的脸颊，脖颈。
神渡泯只是纵容的，任由夏油杰的靠近。
“这具身体严格来说，只能算是非人形式的受肉和半灵体的融合产物。”
神渡泯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细碎。
“但是我深埋的灵魂感受到了夏油。”
“我会陪着你的……夏——”
他话音未落，桐金色的眼眸骤然收缩。
盘星教的外部由夏油杰的咒灵隐藏自身融入周遭进行全然的保控。
那些咒灵此刻被撕碎，被祓除。
四溢的咒力是比月光还要清冷的颜色，破开阴雾，伴随着微弱的圆月的洁白暖光。
少年的身形犹如破晓明光。
他身形纤细，外貌年少，穿着和身形年龄完全不符的白色衬衫，戴着一副宽大的，漆黑的墨镜，披着件反重力似的的黑色西装外套，袖子在空中飘扬。
“好久不见。”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微微偏头，即使没有摘下墨镜，也知道他露出的笑容，是温和的，干净的，和他周身四溢咒力完全不同的。
神渡泯僵住了。
他想了想他现在和夏油杰的姿势，只想呐喊蓝眼他还是个孩子。
他抬手拽了拽夏油杰的头发，表示快起来。
夏油杰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才慢悠悠的抬起头。
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刚刚有些乱掉的浴袍领口。
眼角余光看见他刻意留下的，用牙齿慢慢磨出的印记，端的是淡然又冷静。
他刻意微妙的操纵了咒力，大约因为神渡本就是半咒具的形式，用咒力能够留下很难减退的痕迹。
就像是使用过的证明一样。
夏油杰脑中思绪一闪，这才悠然的，后知后觉般的抬眸看向那个让神渡整个灯都撼住的存在。
神渡泯眼疾手快的把领口整理好，站起身，笑容灿烂的看向空中伫立的存在。
“虽然我也很想说好久不见，但是蓝眼你看上去像是黑手党的少主一样的装扮，让我很有吐槽的欲望啊。”
他看着蓝眼夸张的扮相，还有那个一看就很老土的墨镜，又联想到五条悟之前的盲人款小圆墨镜，眉眼一弯。
蓝眼随手又祓除了一只咒灵，下一秒自空中下落，直直的落到神渡泯的面前。
他看都没看付丧神身旁的人一眼。
慢悠悠的回他：“其实并没有，我很早就退出黑手党了，神渡不如思考思考我现在在做什么职业。”
神渡泯没有猜的欲望，他向前几步直接抱住眼前的少年，像是很久之前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亲昵的，贴近的，拥抱。
“我可不猜你去做什么了，那些都不重要。”
白金长发的付丧神和蓝色眼眸的少年许久过去了，外貌没有丝毫的变化。
宛若苏醒之时，重新睁开眼眸的刹那。
夏油杰凉凉的声音传来：“很苦恼啊神渡，你的这位……朋友刚刚祓除的咒灵，是我库存的小部分呢。”
神渡泯这才松开手，“那……下次我和蓝眼再给你抓。”
夏油杰挑了挑眉，“既然是神渡的朋友的话，就不必了……嘛，这么晚了，神渡要回去睡觉么，悟还在床上等你。”
他慢悠悠的点出五条悟的小算盘。
他出来时五条悟像是受了什么启发一样，也跑去沐浴，这会估计已经躺好了等神渡回去。
他本来，是不想提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