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千年 （ 十二 ）
“你是叫越红绡吗？”问话的警察一身便装，四十出头的年纪，表情温和。
红绡点点头。
“你的户籍资料找不到，如果你不能提供直系亲属的联系方式，我们只能把你带回去继续调查，医院和这位苏先生的车你都需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还有你身上的伤也需要你交待清楚。”
一旁的苏实冲苏小麦招手示意她过来，苏小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娇憨的问道：“警察叔叔，越姐姐听不懂我们的话，车不用越姐姐赔啦，我们有保险，爸，你告诉警察叔叔，能不能不要把她抓走啊？”
问话的警察笑道：“小妹妹，我们不是抓走她，只是需要她帮我们回答一些问题，等弄清楚了她就能回家了。”
“小麦，别打扰警察叔叔，”苏实无奈道：“这个姐姐身上还有伤，警察叔叔们是在帮她，听话。”
见苏小麦不理自己，他又向着为首那名警察道：“李队，还需要我帮忙吗？车子的事我不追究了，人没事就好。”
李泽汉似乎对他的印象不错，和他说话很客气：“不用，我们已经调分局的一位懂客家话的同事过来了，感谢你的帮助，她的问题其实不大，找到她的家人问清楚情况就好了。哦，还得麻烦你再帮忙沟通一下，让她多配合一些，我可不想再有警员受伤，对她更不利。”
说完他对身边的一名女警示意：“小秦，把外套给她穿上，然后带她先去做个全身检查，出一份伤情报告，再回局里。”
苏实会意，仔仔细细的给红绡用客家话再说了一遍，努力表达出警方的用意。红绡虽然没懂很多词句的意思，但她大概明白是要找大夫验伤，她也能感受到这些穿着统一服饰的人并无恶意，这些维持治安的守卫对一个陌生人谨慎和提防一些也属正常。于是她站起身，拍拍身旁依依不舍的苏小麦的手，脱下外套递在她手里。
“霞霞你，小么。”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声音婉转悠扬，带着独特的韵味。苏实听惯了客家话的，也觉得这韵味儿他从未听过，硬要找一个词去形容的话，只能说是古韵，软而不弱，柔而不媚，娓娓动听。
都说声如其人，苏实只觉得眼前这女子就像一个谜一样，写得一手漂亮的繁体字，说着最接近古汉语的客语，身手高得从三楼跳下来毫发无伤，还有着一张清清爽爽依然让人惊艳的脸，这简直就像是从某个武侠电影里走出来的人儿，或是网文小说里什么隐世山门……
苏实正胡思乱想，红绡已经跟着女警往院内门诊楼走了，他想起什么，忙喊了声等等，从裤兜里拿出一双护士棉鞋来。
“给，这是我在急诊室要来的，你一直赤着脚，地上凉。”
红绡顿了顿，伸手接过，对着他粲然一笑。
一旁的苏小麦又几步跑上前，塞了一张纸条给她：“越姐姐，这是我的电话，一定要打给我哦。”
红绡不明所以的看着纸条上那一串字符，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攥在手心里，一双赤足穿上棉鞋，随着几名警员走远。
并排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苏实奇道：“你什么时候有电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小麦瞥了他一眼：“老苏，你是不是傻，那当然是你的号码。”
“……哦。”
“老苏，你是不是看上越姐姐了？书上说的，男人都一样，看到漂亮女人就会犯傻。”
“……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饿了。”
“回家，爸给你煮饺子。”
“……老苏，说好的帅哥呢？”
“帅哥没有，只有一个帅老爸，你要哪个。”
“我要饺子。老苏，你的颜值差越姐姐太远了，你可得努努力，机会我都给你创造出来了。”
“……什么机会？”
“你又犯傻了，电话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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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你怎么走了，晚上我的镜头都取消了，刚好一块儿吃个饭啊。”
“下次吧，小麦累了，我就带她先回家了。”
“我还等着给我干女儿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不急。你的事说清楚了吗？”
“没问题了，托你的福，还是得石头你救场啊，无以为报，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滚，养不起。”
“我养你啊，哈哈，行吧，改天约，等我电话。”
出租车上，苏实轻笑着挂断电话，身旁偎着他的苏小麦闭着眼嘟哝着：“爸，你要养谁啊……”
“养你都够呛，我还能养谁，”苏实接道，轻轻拍拍她的肩头：“睡吧睡吧，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遇到我这么通情达理又好养活的，你就知足吧……”苏小麦半睡半醒着，她蹭了蹭小脑袋，声音断断续续的：
“……爸，越姐姐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像妈妈一样……”
苏实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听她继续嘟哝着：“……我妈……也像越姐姐一样漂亮吗……”
“……是啊，小麦的妈妈啊……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了……”
苏实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越姐姐……真……可怜呢……”苏小麦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还有爸爸……她……只有一个人……”
她眯着了，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前排的司机笑道：“先生和您女儿的感情真好。”
苏实笑笑，眼神看向摊开在膝盖上的绘图本，上面在“家”字的一旁，横平竖直写着两个字，“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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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双开厅的公寓，北欧式的简装，黑色合金的踢脚线和吊顶边框，多边形的大灯，沙发和茶几下铺着条纹拼色的地毯，对面是一整面浅木色的电视墙。凌双隽就窝在沙发里，抱着个黑白图纹的抱枕，正一脸玩味的看着手机短信。
“想办法把人安顿在身边，两天后到新海。”
他琢磨着什么，回了条短信过去。
“人还在附二院，但是有派出所的人守着，我没那么大本事。”
发完短信，凌双隽用手指把玩着手机，很快“叮咚”一声响起。
“等我消息。”
他嘴角翘起，自语道：“……哟，还挺急的。”
这时，从旁边的开放式厨房传出声音，一个穿着拼色高领毛衣、下着驼色绸裤的高挑女子端着两杯手磨咖啡走了出来。这女子化着淡妆，短发随意散下，微敞着的毛衣领外露着一截儿堆雪似的颈子，绸裤勾勒出的双腿笔直而修长，行走间双眸眼波流转，一对橘红色的唇瓣微隆，带着抹令人迷醉的风情，然而她整个人的气质却并不艳丽，反而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