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西方神女7
埃尔蒙瞥了阿涅尔一眼，轻轻一笑，然后松开了苏含衣。
“阿涅尔。”埃尔蒙站起身来，神色坦然。
“埃尔蒙，这是神妃的寝殿，你来干什么？”阿涅尔神色莫名。
“我来看看她。毕竟，她也曾是我的王妃，不是吗？”埃尔蒙道。他虽然笑着，眼中却蒙上了一层阴翳。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埃尔蒙，别忘了分寸。”阿涅尔皱眉道。
埃尔蒙看着他，并不言语。二人仿若置身棋局之中，虽然没有剑拔弩张，却也是暗自厮杀。
苏含衣一言不发，吃瓜看戏。她巴不得他们打起来才好。不过，她知道，这两位神，注重身份和颜面，是决计不会轻易动手的。
“是啊，分寸……”埃尔蒙自嘲一笑，“我现在不过是尽叔嫂之谊，来看看露娜莎尔罢了。露娜莎尔，你说是吗？”埃尔蒙将目光转向苏含衣。
……苏含衣扯起嘴角笑了笑。这两个人，能不能不要把战火烧到她身上？
“阿涅尔，你是神界之主，众神皆在你的掌握之中，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她轻声道。
阿涅尔蓦地一笑，“你知道就好。”
他又将目光转向埃尔蒙，道：“你今天来这里，已经是逾矩了。”
他左右踱了几步，而后挥手道：“去吧，这一千年内，不许再踏入神界一步。”
“阿涅尔，你……”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阿涅尔送回了魔界。
“露娜莎尔，看来埃尔蒙还对你余情未了呢。”阿涅尔坐在她的身侧，皮笑肉不笑道。
“什么余情未了，不过是不甘心罢了。阿涅尔，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的神妃被人抢了……”
“这个可能不成立，没有人敢抢走我的女人。”
苏含衣嗤嗤一笑。
“阿涅尔，我累了，要休息了。”她转过身去，斜躺着闭上了眼。
“露娜莎尔，我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以致你在我面前，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苏含衣轻哼一声，压根不理他。
他推了推她的手臂。她没有反应。他冷哼一声，压在她的身上，用力掐了把她的脸蛋。
她吃痛地睁开眼，恼怒地看着他。
“肯理我了？”阿涅尔笑道。
苏含衣也突袭地，狠掐了他一把，而后背过身去，捂住了双颊。
次日，十年一度的神界朝会。
作为自然女神之一的森林女神，苏含衣也列席了朝会。
除了泰西妮和埃尔蒙，其他诸神已早早入殿。他们一个个皆是锦绣华服，身携灵兽。
诸神列席等待着。有好几位神想和苏含衣聊天，都被她不动声色躲开了。
主神一到，朝会便开始了。先是诸神向主神汇报各自的管辖之地，或是管辖领域，然后再由主神向诸神布置任务。
苏含衣也分到了任务：人界的巴伐利亚森林起了一场大火，烧伤了无数生灵。而她，被阿涅尔派去巴伐利亚森林调查起火原因，并安抚森林中受到侵害的生灵。
朝会结束后，阿涅尔就将她带到了寝殿。
他让她坐在他身侧，闭上双目，双手合十。
她依言而行。瞬息之间，一股淡淡的暖流包裹着她。
她的脑中浮现了一片圣洁之光，而这光芒中，闪现了无数漂浮的文字。它们不断地排列组合着，最终构成了西天梵文般的篇章。
“露娜莎尔，你可以睁眼了。这是圣灵术，可以消除怨恨，洗涤心灵，对你此行有帮助。”
“多谢。”
“不必谢我。这是主神的职责。好了，你去吧，处理完就尽快回来。”
在出发前，阿涅尔又将上一任森林女神的灭魔剑交给了她。
她带着灭魔剑，乘着一只巨大的红鹰，向巴伐利亚森林而去。
快到目的地时，她停在半空中，眺望着巴伐利亚森林。这是一片广袤无边的森林，林立着无数高大的树木，而这些树木，一半被大火焚毁了，一半依旧郁郁葱葱。
她停留在一棵已被焚毁的树木的树梢。
周遭透着股死一般的沉寂，而这沉寂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如同刀割在硬石上的粗噶声音。
这声音本来很细微，但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快要穿破云霄。
苏含衣眺望远处，只见森林深处，出现了一道瘦弱的、只有半人高的黑影。
灰沉沉的天，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骤然明亮。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这黑影之上。
这是一个人首鸟身的怪物。她的头颅比寻常人要大上两三倍，虽然是鸟身，但她的身体却比她的头还要宽上几分。
她轻轻扑棱着翅膀，口中发出粗噶的声音。
苏含衣摸了摸腰间的灭魔剑，却没有掏出来。
她知道，这个鸟人没有恶意。不过，她身上的怨气太重了，眼中也是死气沉沉。
“你心里充满了怨恨，对吗？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呲呲”地叫唤了几声，然后用翅膀在地上写下一排文字，“你是谁？”
“我是森林女神，露娜莎尔。”
她忽然神情变得异常激动，眼中喷出了两簇火，朝着苏含衣而去。
苏含衣连忙闪身躲开。
“抱歉，或许你遭受了什么不公，但这并非我本意。上一任森林女神已陨落数千年，而我成为森林女神，还不足百年。”
闻言，她收回了再次喷出的烈火。她的神情稍稍平复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呢？朋友。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好吗？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
她眼中流出两行血红的泪。她继续用翅膀写道：“我叫塞罗，生活在一片海域。我每天都会在海边唱歌，海风和浪花就是我的朋友。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头狮身的怪物，将我掳到了这片森林……”
这血泪流到了她的脚边，和字混成了一团，“他用毒果毒哑了我，然后封印了我的法力……我每天被他折磨，生不如死。我曾经想自杀，可他一直在阻拦我。我已经快疯魔了……直到有一天，他竟然被天雷劈死了！”
她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她不停地写着这几个字。
“所以，你就烧毁了这片森林，对吗？”
“是。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畏惧波冬的强大，要么作壁上观，要么就和他一起侮辱我！他们可恨，可恨！”
“可是，总有一些生灵是无辜的。”苏含衣轻叹道。
“我伤害的，只是那些欺辱过我的生灵。那些无辜的生灵，我将他们赶去了森林的另一半地方。”
苏含衣默默看着她。没想到，受尽折磨之后，她竟然还能保持一份善良。
“既然他们已经死去，那么所有的事就算了结了。放下吧，我送你去你所在的海域，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你不懂的，没有办法重新开始了。伤害，已经成了我这一生的烙印，只有伤害别人的人，才可能心无芥蒂地重新开始。”
她轻轻擦了擦翅膀上的泥土，又写道：“谢谢你，露娜莎尔。就算我想重新开始，也没有办法了。这场大火，耗尽了我所有心神，我活不长久了。露娜莎尔，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你是个善良的女神。”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塞罗。”
“露娜莎尔。你可以帮我把我的尸体运回我的故乡吗？我不知道那里叫什么名字，可那片海域附近，有一个很大的玫瑰色湖泊……”
“好，我答应你。”
“那这样，我也就死而无憾了。”她深深看着她，“露娜莎尔，让我在生命的尽头，送你一样礼物吧……”她话音一落，身形便越变越小，最终变成了一只手掌般大小的鸟儿，而她的身侧，躺着一颗发着绿光的珠子。
“这是生命珠，可以汇聚生命之力。”一道如天籁般的声音飘落在空中。
这……大概就是塞罗原本的声音了。
苏含衣拾起生命珠，它的光芒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终飘入了她的体内。
她望着这片森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这天地的一部分。无论是树木，花草，还是小动物，每一个生灵都是那么鲜活……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进入体内。
再睁开眼时，她知道，自己的神力又进了一步。
她也没有忘记阿涅尔的嘱托。她默念着咒语，对巴伐利亚森林施以圣灵术，霎时间，天空遍布金色的光茫，无数的灵魂自地底慢慢向天上飘去。他们狰狞的面孔也在一瞬间变得柔和。
苏含衣知道，除去那些助纣为虐的恶者，大部分亡灵是心有不甘的。他们本来就是森林中最弱小的存在，没有话语权，因此成了波冬暴行的旁观者。
因为卑微，他们从不敢对恶行进行揭露。但，他们或许不够正义，也为人所不齿，但这些，都不是夺取他们性命的理由。
“离开吧。森林之神永远庇佑你们。”苏含衣双手合十，诚恳道。
这些亡灵闻言，灵魂从灰败的颜色，逐渐变得透明，最终飘散在了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