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笼中蝶（十）
后面的事情，郁珞灵已经看不太真切。
但大概她还是知晓的。
无非是她让碧春迷晕许元正，然后让人将他……
总归，是让他以后绝对无后。
做完这些后，甘榆就非常利落地送走碧春，独自一人来到东宫。
太子倒是很惊讶甘榆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还是招待了她。
甘榆并没跟太子多说废话。
她冷眸看着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六公主殿下，是您派人杀害的吗？”
太子回答了她。
是肯定的答案。
下一刻，甘榆就毫不犹豫拿出袖中匕首，朝着太子刺去。
这当然不会成功，因为太子也不是吃素的。
他轻松拦下甘榆，看着她的脸上满是无奈。
“安宁，若是当年你答应了我的要求，便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
“我怎样，跟殿下有关系吗？！”
太子用力攥紧她的手腕，迫使她不得不松开手中匕首。
“要我说，你就是太蠢。六妹根本护不住你，许元正也是。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甘榆冷笑，“若是你才是我唯一的归宿，那我宁愿早就死了。”
“安宁，你还要执迷不悟吗？难道你还没看清吗？那许元正根本就不值得。”
“……值不值得，该由我来说，而不是由你。因为经历这一切的人是我，不是你谈颂！”
谈颂微微眯起眼，眸中满是怜悯。
甘榆看到那怜悯就觉得恶心。
但她并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低下头。
谈颂以为她妥协了，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阵刺痛从胸口处蔓延。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甘榆，似是没想到她还有后手。
看到他那个表情，甘榆突然爽了。
“太子殿下，轻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呵……倒是我小瞧了你，但你这样做，注定活不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就没想活。”
“那你就不怕诛九族？”
“九族？我已然没有九族，那个负心汉，死了又如何？！”
谈颂听到这话，不知怎得，突然就高兴起来。
“许元正在你心中果然已经是个负心汉。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你什么意思？”
“安宁，你不需要知道，因为……我根本不希望你知道。”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郁珞灵猛然睁开眼。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天花板，就知道自己在医疗部。
又回到这里了。
胸腔里的情绪依旧在翻涌，她的脑海中，也浮现出看到甘榆最后一眼时的脸。
不可置信，以及……绝望。
那不该是她大仇得报该有的表情。
或许……又是她知道了些什么事情，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可后面的记忆，却是她触碰不到的。
郁珞灵动了动手指，刚想撑力坐起来。
就听见季止修清冷又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醒啦？”
听到他的声音，郁珞灵睫毛微颤，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一脸疲倦的季止修就坐在那里，安静地与她对视。
郁珞灵的内心微微一动，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季止修，却在一半的时候停下。
季止修见状，微微弯下身子，伸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怎么啦？”他温柔地问。
郁珞灵看着他，手指轻轻抚摸着季止修。
她的声音有些哑，还带着一丝丝疲倦。
“季止修，我该怎么办？我好像……要疯了，我快要迷失了，也恍惚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
“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季止修微微一愣，但还是坚定开口：“郁珞灵，你听我说。我帮不了你太多，因为……我也很害怕你因为那些记忆而逐渐忘记自己。”
“但是郁珞灵，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遍，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直到你能找回自己。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你对我来说，是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郁珞灵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感觉到，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疯。
但当这一天或许会真的到来时，她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她在害怕自己真的会迷失，从而将自己丢弃。
曾经，她不是没有过。
失去家人的那段日子里，她反复为自己编织美梦，试图将自己麻痹。
可醒来看到陌生的天花板，白茫茫的四周，她就会发疯。
因为这让她知道，一切不过只是她的臆想。
全都是……假的。
只有自己孤独地躺在病床上，才是真的。
很多次，临近崩溃，都不知道自己撑过来。
对于那些记忆，郁珞灵甚至都有些模糊不清。
大概是因为，她并不想记得。
郁珞灵平静看着季止修，而季止修也认真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那么说？季止修。我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季止修温柔一笑，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手上，让她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郁珞灵，你对我来说就是很重要。”
啊……好像小猫咪。
有点可爱……
郁珞灵想着，微微坐起身，定定看着季止修。
“你到底，在这里守了我多久？”
她说着，用指尖点了点季止修眼下的黑眼圈。
季止修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我只是……放心不下。”
郁珞灵极轻地叹了口气，道：“回去休息吧，你看着都憔悴了不少。”
“你状态好点没？”
季止修转移了话题。
郁珞灵见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伸出另一只手，将人往自己这边拽。
季止修眸底闪过惊讶，但害怕压到郁珞灵，连忙撑起胳膊。
两人对视，心跳也在同一时间加快。
季止修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绯红慢慢爬上耳尖。
郁珞灵看到他这个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我以为，你不走是想和我睡在一起。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呢。”
说这话的时候，郁珞灵是用开玩笑的语气。
季止修当然知道郁珞灵是在逗弄他，但他的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看到他这样，郁珞灵笑得更欢了。
季止修有些无奈，但并没说什么。
“好啦，不逗你了，赶紧去休息吧，不然看你这么憔悴，我会自责的。”
“……我可以去休息，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等我醒来找你，记得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一醒来就跟我说那些话。”
话落，他微微低下头，轻轻亲了下郁珞灵的额头。
“晚安，珞灵。”
然后……就飞快地逃离现场。
郁珞灵还处于懵逼的状态。
她懵懵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下一刻，绯红占据了她的脸颊。
还真是……被反将一军啊。
夜晚很快过去，等到第二天上午，这间病房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许沉睦是最早来的。
他似乎没想到郁珞灵居然是醒着的状态，还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
惊得他手中的东西都没拿稳，全都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倪裳暴怒的声音传来。
“许沉睦！你干什么呢？！”
许沉睦刚想要解释，倪裳就已经来到他身边。
她想说些什么，但在看见与她打招呼的郁珞灵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郁珞灵：？怎么都是这个反应？难不成她睡了很久？
就在郁珞灵愣神时，倪裳直接三步并两步上前，伸手抱住郁珞灵。
“还好你没事……”
倪裳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郁珞灵瞬间回神。
她有些无措地抱紧倪裳，开口道：“我没事的，倪裳。”
倪裳轻轻摇了摇头，“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那么冲动，就不会连累到你。”
“也谢谢你，救下沉睦。”
郁珞灵听到这话，看向仍然站在门口的许沉睦。
许沉睦对上郁珞灵的视线的那一刻几乎是狼狈地移开视线。
但很快他又转了回来，朝着她郑重地鞠了一躬。
“如果不是你，我或许根本没有命站在这里，所以郁珞灵，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许沉睦的救命恩人。我欠你一条命，你可以随时使唤我。”
郁珞灵没想到许沉睦会这么说。
但……她也不需要随时使唤许沉睦。
毕竟从一开始，想要救下他，就仅仅是因为她有生机，而他没有。
这样想着，她朝着许沉睦微微一笑，道：“许沉睦，我救你完全是出自本心，不必如此。”
许沉睦轻轻摇了摇头，“许家家训，绝不能对救命恩人不敬。你既然醒了，那过几天我父亲会亲自来拜访你。”
郁珞灵眸中闪过惊讶。
她没想到许沉睦的父亲会亲自来拜访她。
郁珞灵眨眨眼，小声说道：“一定……要来拜访我吗？”
许沉睦点头，“因为家父想要看看我的救命恩人，顺便……送给你我们许家的信物。”
嘶，这就是家族吗？
“好吧，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倪裳松开她，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珞灵，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救下沉睦，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下了沉睦。这份恩情，我倪裳也会记在心里。”
“所以，只要你需要，上刀山下火海，我倪裳都会为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