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回忆-山野生活28
第123章 回忆-山野生活28
十丈之外，两个黑衣人在观察木屋。其中一个移步到木屋前，想了想，越上房顶，掀开一片茅草往里张望。
忽然间，动作一顿，似乎有所发现，立刻退了回去，跟另一人耳语几句，退入林中，发出一只信号弹。
火红的烟火在空中炸裂。
并没有很大动静，甚至屋里的十几个大汉丝毫没有察觉，翻个身继续睡。
提起长枪，小离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脚步声不止一个，先查探后传信，显然是有备而来。
可这山中本不该出现陌生人。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心脏躁动地跳着。
刻意放缓心跳，小离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往木屋前的空地一站，不言不语，长枪插在地上，等暗处的人主动站出来。
黑暗里，留下的那个黑衣人走近，隔着一丈的距离，拱手行礼，“世子。”
小离蹙了蹙眉，没动。
黑衣人疑惑抬头，“世子？”
依旧没得到回应。
黑衣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僵在了原地，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与小离对峙。
夜色缓缓褪去，霜落满肩。
先前离开的黑衣人回来了，带着那个被称为统领的男人，除此之外，林中聚了一堆黑衣人。
战斗一触即发。
小离收回目光，身上散发着森然冷意。统领大步向他走来。
小离毫不迟疑，立即拔出长枪，将统领挡在一丈之外。
统领身形一顿，“世子？”
视线在小离身上转了一圈，察觉到了不对。世子看他的眼神太过陌生，说是在看敌人也不为过。
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世子……不认得属下了？”
问出口的一刹那，如有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统领不可置信地望向小离。
小离同样因他们的话而疑惑。
暮色渐褪，屋里的大汉们咕噜几句梦话，快要醒了。
习武之人耳力较常人好上许多，统领往屋里看了一眼，移回目光。他已做好了决断。向后打来个收势，沉声道：“速战速决，切勿伤了世子。”
留在林中的黑衣人得令，蜂拥过来，迅速将小离包围在中间。
“动手。”
一瞬间，战斗打响，无数黑衣人朝他扑上来，小离举棍格挡，抗下一波攻势，第二波攻势紧随其后。
初春的天，乍暖还寒，带着丝丝凉气侵入衣裳。
这样的天气，小离却出了一身的汗。
一记横扫，逼退黑衣人。
长枪在他手中不停变换，攻防自如，招式凌厉，以少敌多，丝毫不落下风。
反观黑衣人，挥刀向自家主子，一个个都胆战心惊，发起攻势来免不了束手束脚，生怕伤了他。小离长枪扑地，打倒一个黑衣人，动作慢下来，刻意在背后露出一个破绽。
果然，如他所想，这群人不敢伤他。
还未等他想明白原因，脖颈上蓦地一疼，他被一枚银针刺中，很快没了意识。
见此情形，黑衣人诧异万分，齐齐扭头看向那个敢向主子动手的人。
罪魁祸首神情依旧冷硬，似乎完全不以为自己行为出格，语无波澜地命令：“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世子带走。”
“大夫，情况怎么样？”
张统领把大夫请到厢房，五官硬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情况不大好啊，”年长的老大夫捋了一把白胡须，语气沉重，“病人头部瘀血，以致失忆，颈部受损，以致失声。”
“那该如何医治？”老大夫围着桌子绕了一圈，连说三个“难”字：“要医治很难，老夫也只能尽力一试，为今之计，也只有听天命尽人事了。”
张统领跟在老大夫身后踱着步子，闻言有希望，目光恳切地道：“那就劳烦先生了，医治好我家公子，定不会亏待先生。”
榻上的少年双眸禁闭，全然不知自己距山村已有百里之遥，在他的梦里，刚刚结束了捕猎，正在茅屋里向徐简邀功。
梦里，他是会说话的。
“小简，我想吃烤肉。”他蹲在徐简脚边，把手搭在她膝上。
徐简淡淡望了他一眼，“好，我给你做。”
阳光洒在她身上，眼里全是细碎的光。
“我还想吃蒸菜。”
“好，没问题。”他似乎又报了几道菜，徐简都欣然应允。
她的手艺，他终究没尝到。
梦境变换，这次地点是后山。
草木萋萋，流水潺潺，鸟吟空谷。
草地上布满紫色吀靨花，正迎风摇曳，徐简赤足坐在小池旁一块大石头上，裤腿高高挽起，脚丫来回拍打着水面。
阳光下，水花四溅，闪耀似明珠。
忽而她回过头，隔着大片吀靨花，对他盈盈一笑，恰似偷偷下凡游历，途径此处便来歇脚的花仙子。
刚张嘴喊了她的名字，场景陡然一转，来到村长家里。
空气里弥漫着家禽粪便的味道，夹杂着花香，说不出的古怪。
眼看着徐简把他单个儿留下，决绝地掉转身子走了，他却发不出声音，呆立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在遍植银杏树的山路上，渐渐远去，始终没有回头。
山路尽头，不知从何处升起一阵烟雾，那抹倩影便影影绰绰的，似有若无，摸不着也抓不住。
这感觉令他惶恐，推开拦住他的村长，朝那撇影子慌张追去。
没有用。
不管他怎么追，那撇影子都在远离他。
他要失去她了。
不行！！！
“小简！”
谢佑卿惊坐起身，乌发黏腻腻粘在脸上，月白色的里衣已被浸湿。
从枕下抽出一方手帕，胡乱将脸上的汗擦干，“又是这个梦。”
语气极不耐烦。
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生了，从他回来到现在，两个月里，日日为梦所扰，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更令人难以忽视。每每醒来，胸腔内积压的浓烈悲伤都令他喘不过气。
梦里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张诚说，找到他的时候，他已失去了身为谢佑卿的记忆，嗓子受伤，连话也说不出一句，蓬头垢面生活在山林之间，与野兽为伍，身边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那么，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难道是山里的精怪不成么？
亦或是半年孤独时光里，打发时间的幻想？
那胸腔内这种情感从何而来？
否则，就是张诚在骗他。目的是什么？
张诚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暗卫统领，在他身边已十年有余，忠心是经过多次检验的，应该没理由会骗他。
不管怎么说，待处理完手头要紧事，他都要调查明白。
……
三个月前。
张忠带着失忆的谢佑卿返京，途中所寻大夫并没有能治好他的伤。
张忠没有多耽搁，传信回京，告知谢佑卿的现状，请葛采准备好东西，在津门的一处私宅等候。
自己则带着谢佑卿往津门赶。
葛采其人，花甲之年，鹤发童颜，医术精妙天下无人能出其右。隐姓埋名游历世间，一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谢佑卿与其对弈一局，赢得一个承诺。
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无人知晓，孰料谢佑卿对他的事迹早有耳闻，知晓他醉心棋盘，又见他脾气古怪，气质有异于旁人，便决心试探一二。
一试之下，果真无误。
从此，葛采不得不放弃自由的生活，成为谢佑卿的私人大夫，为期五年。
不得不说，葛采有傲气的资本。
别的大夫束手无策的伤，他不到一个月便治好了，连同谢佑卿脸上的疤痕，都祛除干净。
在此期间，张诚又折返回去调查了失踪的半年间，谢佑卿的经历。
村子与世隔绝，不好贸然进入打听，他只好潜在暗处观察。
不多日，从一个伤心的小姑娘处，他找到了侦查的突破口。他观察了几日，从不同人口中拼凑出事情的由来。
原来那个表情悲戚的小姑娘，正是将世子带进村里的人。
那段失忆的日子，世子与她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柿子的私事，他不好过多打听。
想着反正世子平安回去，这姑娘大概这辈子也出不了山，他便没有再管这里的事。
世子的伤医好后，恢复了正常，却唯独忘了失踪期间的记忆。
于是，在世子面前，他扯了个谎，将这姑娘从世子的世界中摘除出去。
因为忠心，所以不容那般不起眼的人攀附世子，给他干净的人生带来污点。
所有调查都是他一个人插手，其它暗卫并不知情，因此，谢佑卿从其他人口中也问不到什么。
一切都顺利进行。
日子步上了正轨。
赶在祖母大寿之日，定国公府迎回了失踪的小世子。
从此，世间再没有了叫徐小离的少年。
……